春雨在青瓦上敲出碎玉声，赵铁柱提着两桶豆腐渣跨过门槛时，胶鞋在青石板上打了个滑。

春雨在青瓦上敲出碎玉声，赵铁柱提着两桶豆腐渣跨过门槛时，胶鞋在青石板上打了个滑。饲料桶摔在地上，豆渣溅在他膝盖的旧伤疤上，像朵枯萎的喇叭花。 十二头西门塔尔牛突然躁动起来。带头的母牛"黑妞"哞叫着顶开栅栏，牛蹄在泥水里踏出水花。赵铁柱想爬起来，却被黑妞湿热的舌头舔了一脸口水。 我骑着摩托车赶来时，看见惊人的一幕：六头牛围成半圆，用身体为赵铁柱挡住斜雨。黑妞用牛角轻轻顶他的胳膊，仿佛在说"快起来"。 "肋骨轻微骨裂。"老村医给赵铁柱绑绷带时，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牛叫。黑妞把牛头探进窗户，鼻尖上沾着草屑。 村主任拍着桌子："必须把牛棚地面硬化！"他的搪瓷缸子震得哐当响。赵铁柱突然开口："别卖黑妞，它救过我三次命。"三年前他被野猪拱伤，也是黑妞用牛角顶开了獠牙。 村民们抬着水泥袋进来时，黑妞带着牛群主动退到墙角。赵铁柱摸着黑妞的耳朵笑："你看，它们通人性。"阳光穿过破漏的屋顶，在牛背上投下金色光斑。 我给赵铁柱送跌打药时，看见黑妞把脑袋搁在窗台上。老人往它嘴里塞了把玉米粒："明天给你炖南瓜，你最爱吃的。"月光漏进来，照见他膝盖上的伤疤泛着珍珠白。 晨光中，黑妞用牛角顶开饲料房的门。赵铁柱拄着拐杖进来时，发现十二头牛整整齐齐排成两行，像接受检阅的士兵。他的裤脚突然被扯动，低头看见黑妞用舌头卷着他的裤腿，往干燥的地方拽。 新铺的防滑地砖泛着青光，黑妞的蹄印被永久封存在水泥里。赵铁柱把"功勋牛"的红绸系在黑妞脖子上，突然发现它左眼下方多了道月牙形伤疤——那是昨天帮他挡木板划的。 赵铁柱在亡妻坟前摆上牛头骨。"你走那年，黑妞刚生下牛犊。"他摸着墓碑上的刻字，远处传来牛群的哞叫。雨后的彩虹横跨天际，仿佛连接着人间与天堂。 县电视台记者拍摄时，黑妞突然挣脱缰绳。它跑到赵铁柱面前，把前蹄搭在他肩膀上，像个撒娇的孩子。镜头记录下这瞬间，标题写着："有一种守护，跨越种族与生死"。 雪粒子打在牛棚玻璃上，赵铁柱给黑妞盖上新棉毯。老牛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摸着它渐渐稀疏的鬃毛："明年开春，带你去看桃花。"窗外，圣诞树的彩灯映在牛眼里，像撒了把星星。 我合上兽医日志时，窗外的红梅正在绽放。赵铁柱的拐杖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而在牛棚深处，黑妞正用身体为新出生的牛犊挡住寒风。这世界总有些温暖，超越语言，直达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