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鲁迅的弟弟周作人,被关了3年后出狱。漫画家丰子恺出于同情,为他提供了工作。未料,周作人不领情,还批评道:“丰子恺的画,油滑肤浅!丰子恺的翻译,不能出版!”
20世纪的中国历史人物中,周作人是一个让人难以简单评判的存在。他是现代文学史上不可或缺的文学大家,开创了“趣、智、理、味、谐、闲”相结合的美文文风。他的散文作品对俞平伯、林语堂、梁实秋等众多作家产生了深远影响,被郑振铎称为“新文学史上的光辉人物之一”。
周作人性情内敛平和,与兄长鲁迅激烈昂扬的风格截然不同。鲁迅以“戛剑生”“迅行”等笔名撰写雄健激昂的作品,而周作人则将文学视为内心的寄托,探寻平淡中的趣味。在他眼中,文学不是激荡人心的呐喊,而是静水流深的思考。他对日本文化有着深厚兴趣,称东京为自己的“第二故乡”,并从日本语言和文化中汲取创作灵感,这一倾向贯穿于他的作品中。
周作人不仅是“小品散文之王”,更是一位语言天才和翻译家。他精通日语、希腊语、英语等多种语言,将《希腊神话》《枕草子》《石川啄木诗歌集》等西方及日本经典引入中国。他的翻译作品为中国文学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拓宽了读者的视野。胡适曾高度评价他:“到现在还值得一看的,只有周作人的东西。”曹聚仁也赞誉他为“小品文的第一好手”。
50岁时,周作人为自己写了两首自寿诗,一首出世,一首入世,折射出他内心对平静与现实的矛盾追求。在新文化运动的洪流中,他选择退守“闲适的港湾”,却在时代的洪流中备受争议。1966年,他完成了最后一部作品《知堂回想录》,其中写道:“这本回想录只有‘真实’,没有‘诗’。”短短一句话,似乎既是对自己一生的概括,也是他不为世人辩解的最后宣言。
1949年,经历了三年牢狱生涯的周作人终于获得假释。出狱后的周作人,生活陷入困顿。他急需一笔钱来维持家用,于是便想到了出版自己在狱中创作的诗集《儿童杂事诗》。这部诗集共收录了72首忆旧打油诗,主要描写了儿童生活和儿童故事,回忆起江南旧日的风物和童年的趣事。
诗集在报纸上连载时,反响平平。为了提高书的销量,编辑想到了一个办法:请当时颇有名气的漫画家丰子恺为诗集配插图。丰子恺的漫画以其天真质朴、趣味盎然的风格备受读者喜爱。出于对老友的同情,丰子恺欣然答应,为周作人的诗集配了69幅插图。在丰子恺的画笔下,周作人笔下的儿童生活和江南风物变得更加生动有趣。
然而,让丰子恺没有想到的是,周作人对他的帮助并不领情。周作人对丰子恺的漫画风格颇有微词,认为其"浮滑肤浅,不懂'滑稽'趣味",插图中可取者不过十分之一。周作人甚至言道:"我的诗再不行,也比他画的百分比高得多。"面对周作人的批评,丰子恺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多作回应。
十多年后,丰子恺在翻译《源氏物语》的过程中,邀请周作人对译稿进行校阅。彼时,周作人已是日本文学翻译领域的权威,丰子恺希望能借助他的专业意见,提高译作的质量。然而,让丰子恺没有想到的是,周作人看完译稿后,只留下了四个字的评语:"不能出版!"
周作人与鲁迅的决裂,不仅是家庭内部矛盾的体现,更在抗战的大背景下牵扯出民族大义和历史抉择的分歧。作为鲁迅的二弟,周作人从少年时期便展现出安静温顺的性格,天性喜爱文学。家境优渥的童年让他得以接受良好的教育,而与兄长一同留学日本的经历更是深刻地塑造了他的世界观。
1906年,周作人随鲁迅赴日本留学。鲁迅一人承担了与外界交流的重任,而周作人则沉浸于学习和写作之中。这段相对安逸的岁月让他对日本的印象颇为正面,这种认知在他日后的言行中留下深深的烙印。回国后,他以翻译和文学创作为职业,文风清新隽永,在文化领域颇有建树。
然而,抗战时期,周作人的选择让他深陷争议。1938年,他受邀参加日本在北平举办的“文化建设”座谈会。消息一出,茅盾等文化界人士纷纷致信劝诫,希望他能避免沦为文化汉奸。然而,周作人对这些警告置若罔闻,认为自己只是参与文化交流,未察觉自己已踏上了不归路。即使在鲁迅生前曾劝他南下,他也未听从。1936年鲁迅病逝,周作人虽未赴上海参加葬礼,但在北大礼堂的纪念会上公开悼念兄长,彼时他们的兄弟情谊已无法挽回。
1939年,周作人公开投向日伪阵营,成为「文化汉奸」,这一行为使他彻底失去声望。抗战胜利后,他被判死刑,但因胡适等人的求情,改判为14年徒刑,后减至10年。新中国成立后,他经济窘迫,靠稿费维生。为争取宽大处理,他写信给周恩来,试图为自己辩解。此信最终转呈毛泽东,毛泽东批示道:“文化汉奸嘛,又没有杀人放火。现在懂希腊文的人不多了。养起来,做翻译工作。”自此,周作人开始为人民文学出版社翻译西方古典文学,重新获得生活来源。
在晚年,周作人以八旬高龄依然笔耕不辍,翻译了《希腊的神与英雄》、《伊索寓言》等十多部作品。这些译作虽以匿名形式发表,但质量上乘,成为文学遗产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