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3世纪以来,西欧城镇中的手工业由当地政府、领主或王室颁布或批准的“行会章程”所规范。工人们被组织在“行会”中,这些团体在当地被称为这些团体在当地被称为兄弟会、慈善会或同业公会(mestiers,现代法语中的“métier”一词即源于此,意为职业或行业)。
行会章程中所反映的女性参与程度有很大差异,在图卢兹,只有五个行会章程明确提到了女性业者:织工、布料修整工、制蜡烛工和旧衣商。在蒙彼利埃,有15个行业明确向女性开放。不过,现存的工作合同显示,妇女的职业活动范围比法律文件所显示的要广泛很多。当然,与男性相比,她们的参与程度和工资都要低得多,而且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能达到“师傅”的级别。
师傅就是行业中的最高级别的工匠。一直到15世纪末,要获得这一头衔,匠人必须拥有自己的店铺并成为家庭的户主。女性很少能获得“magistra”(女师傅)头衔,即使她们有自己的生意并雇佣员工和学徒。在蒙彼利埃或马赛,约有一半的女性雇主是独立女性,要么未婚,要么是寡妇。另一半是已婚女性,她们不一定与丈夫从事相同的行业。在蒙彼利埃,约1300年至1460年间,8.5%的雇佣合同是由独立女性雇主签订的,5.5%是由已婚夫妇签订的,妻子与丈夫共同带徒弟。在马赛1250年至1400年的工作合同中,只有3%的独立女雇主。
研究表明,女性雇主的一个特点是,她们倾向于雇佣女性员工和学徒,并支持女性工作,这倒不是说她们已经觉醒了某种女权意识,而是在熟人社会,她们的交往范围决定了她们的用工取向,女性在行业中的人际网络显然对她们非常重要。
作为雇员,女性在档案资料中很罕见。在现存的涉及青壮年或成年女性的工作合同中,大部分都涉及家政服务。在马赛,在1000多份雇佣和学徒合同中,只有五份涉及手工业行会中的女性雇员。受人所雇的妇女和女孩大多从事的是女仆、奶妈和其他相关工作。蒙彼利埃的女性雇员人数稍多一些,但只占有薪工人的9%。与男性雇员相比,她们的工资要低不少,受雇时间较短,工作条件也更不稳定。
这种情况在从事低阶纺织工艺和针线活的女性中尤为明显。妇女广泛受雇于织布、纺纱和精细针线活,而不是从事窗帘和服装制作,后者利润更高,也是男性主导的行业。1279年图卢兹织工和修整工的章程表明,所有的纺纱工作都由女性完成。一些人可以在家工作,用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也正是在纺织行业中,女性雇主大量雇佣女性员工并培训年轻的女学徒。蒙彼利埃1300年至1400年间的学徒合同中,20%涉及女性学徒;同一时期在马赛,这一比例要低得多,只有4%的女孩出现在文件中。
除了纺织业,食品生产和销售也是女性的常见职业。法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15世纪中叶的《健康全书》(Tacuinum sanitatis)手稿中有几幅插图展示了女性制作和销售面包、过滤面粉、揉面团并将面包交给顾客的场景(见 )。法国南部的资料证实,许多女性在面包和糕点制作行业中占据了重要地位,一些女孩也在该领域接受培训。1340年代初,马赛的女面包师让内特·巴拉尔获得了一份与王家海军的重要合同,承诺在八周内供应2000公担的海上饼干。在蒙彼利埃,1415年的行政文件显示,女面包师集体承诺遵守其行业的章程。
还有一些女性在建筑工地上工作,经常被雇来做一些琐碎的体力劳动,如搬运砂袋和水桶来制作灰泥。一些妇女擅长制玻璃,甚至是彩色玻璃花窗这样的高级工艺,或者从事绘画艺术。例如,1347 年,一个名叫吉耶玛的女孩在蒙彼利埃当了四年学徒,向一位叫阿拉扎西亚的寡妇学习绘画,据说她是一位女画家(pictoressa)。还有一些看似不怎么传统的职业妇女,如金属加工。1425年左右,在阿莱斯,一位女锅匠负责管理一个家庭作坊,雇佣了她的女儿、女婿、侄女和侄子;而在蒙彼利埃,15世纪的税务记录中发现了一位女铁匠(fabressa)。
当然,法律文件和工作合同仅能反映女性参与劳动的一部分,许多女性在家中工作,没有合同,另一些则与孩子一起在自家的家庭作坊中工作,没有工资。黑死病对女性进入劳动力市场和工资的影响很难一概而论。一些人认为,在疫情袭击后,女性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和更高的工资。另一些人则认为,这种反弹只持续了两到三代人。在15世纪后,手工业行会开始将女性排除在外,涉及女性的工作合同也减少了。她们即使并未从劳动力市场中完全消失,但职业机会在变窄,被迫转向未登记和更不稳定的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