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13年盛夏,寅时三刻的太极宫笼罩在诡异寂静中,东天将白未白的鱼肚白里,金吾卫中郎将王毛仲摸着腰间新铸的横刀,刀柄缠着的鹿皮被冷汗浸得发黏。他抬头望着尚书省方向黑黢黢的飞檐,檐角铜铃在晨风里纹丝不动——这是他与临淄王约定的暗号。 "三百匹战马都喂了麻沸散?"李隆基的声音从马厩阴影里传来,惊得正在啃食夜草的大宛马打了个响鼻。二十岁的亲王解下紫貂披风,露出内里精铁软甲,甲片摩擦声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 王毛仲单膝跪地:"寅初时分掺进最后两槽草料,此刻该发作了。"他解下腰带暗扣,三枚铸着内府印记的金铤滚落草料堆,"这是今晨从尚乘局支取的..."话未说完,李隆基的佩剑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亮王毛仲骤然苍白的脸。 "你可知私动御马是何罪?"剑锋贴着金吾卫将领的喉结,李隆基眼底却泛起笑意。马厩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啼,年轻亲王收剑入鞘的动作比鸟鸣更利落:"待会带着你的金铤,去玄武门找陈玄礼。" 当第一缕晨光刺穿承天门时,高力士举着火把引路的身影在宫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这位刚净身半年的小宦官攥紧袖中密信,纸笺上"诛杀太平"四个血字正透过绢布洇出暗红。他望着前方临淄王玄色披风下的剑穗,突然想起三日前太平公主送来的那匣西域砒霜——装毒药的玉盒雕着九尾凤凰,盒底却刻着韦皇后的徽记。 "殿下,前面就是虔化门。"高力士的声音发紧,火把突然被穿堂风吹得明灭不定。李隆基按住腰间剑柄,听见宫墙外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那是羽林军换防时特有的铿锵。他想起昨夜在太液池畔,父亲李旦将传国玉玺按进他掌心时的温度,比池中残荷上的夜露更冷。 突然,宫门洞开处冲出两匹战马,马上将领的明光铠映着晨曦,赫然是太平公主心腹常元楷与李慈。王毛仲的横刀比晨光更快劈下,刀锋斩断马腿时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宫墙下的忍冬藤。李隆基看着滚落马背的常元楷仍在抽搐,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姑姑太平公主也是这样踏着叔伯们的血泊走进神龙殿。 "逆贼已诛!"陈玄礼的吼声震落屋脊残雪,三百龙武军从含元殿两侧涌出,铁甲洪流冲散了试图顽抗的羽林卫。李隆基踩着尚温的鲜血走向两仪殿,高力士疾步跟上时,瞥见年轻亲王软甲缝隙里渗出的血迹——方才混战中,常元楷的断刀竟已划破亲王右肋。 凌烟阁前的石阶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李旦在晨雾中转身时,手中玉玺险些滑落。他看着儿子甲胄上凝结的血块,突然想起二十八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带着血腥气跪在母亲武则天跟前。阁内供奉的功臣画像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长孙无忌的画像突然"刺啦"裂开道口子。 "请父皇移驾百福殿。"李隆基的声音惊飞檐下白鸽,羽翼拍打声里,他看见父亲眼角闪动的泪光。当玉玺交接的瞬间,朝阳恰好跃出终南山巅,将太极宫的琉璃瓦染成血色。阁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毛仲满脸是血闯入:"太平公主府起火!" 此刻的太平公主府内,侍女正将最后几封密信投入火盆。青烟腾起时,五十六岁的公主望着铜镜里自己斑白的鬓角,突然笑出声来。她想起四十年前那个上元夜,十四岁的自己也是这样笑着,看薛绍在朱雀大街被乱棍打死。镜中浮现出李隆基的脸,与兄长李显年轻时的眉眼重叠。 "备马!去感业寺!"公主扯下帷幔裹住白发,却听见府门外传来陈玄礼的喝令。当龙武军的弩箭射穿雕花窗棂时,她突然看清火盆里未燃尽的信笺——那是李旦的亲笔:"留隆基全尸"。 长安城头的朱雀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时,李隆基正盯着案头染血的密信。高力士捧来药盏的手在发抖,褐色汤药里映出亲王冷笑的嘴角:"姑姑到死都以为,是本王容不下她。"他推开药碗,任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信笺上"陛下亲启"的字样。 暮色降临时,刑部大牢传来太平公主自尽的消息。李隆基站在新建的兴庆宫飞楼上,望着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浑厚的晨钟——本该在寅时响起的钟声,此刻却回荡在酉时的暮色里。他抚摸着腰间新换的龙纹玉带,想起三日前那个血色的黎明,终于明白这钟声是为旧时代送终的哀鸣。
公元713年盛夏,寅时三刻的太极宫笼罩在诡异寂静中,东天将白未白的鱼肚白里,金吾
张允文化历史
2025-03-07 10:4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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