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裤兜里震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工地卸钢筋。七月正午的太阳毒得能晒化柏油路，工头老张叼着烟冲我喊："陈强！你 妹电话！" 妹妹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哥，老屋要拆了，拆迁队明天就进场。"我手一抖，钢筋在车厢板磕出刺耳的声响。那串拴着红绳的铜钥匙突然在裤兜里发烫，钥匙圈上还刻着父亲用锉刀磨的"陈"字。 二十年前我攥着这把钥匙离家时，妹妹还扎着羊角辫。她追着长途客车跑出三里地，书包里装着给我烙的十张油饼。后来我在深圳送快递被客户投诉，蹲在城中村吃泡面时，总能想起油饼上焦脆的芝麻。 "补偿款..."妹妹突然哽咽，"爸临走前说老屋留给你的。"我望着远处正在封顶的写字楼，玻璃幕墙晃得人睁不开眼。当年父亲肝癌晚期，妹妹在电话里骗我说是小毛病，等我赶回家只摸到棺木上冰凉的铜钉。 手机震了震，到账通知显示妹妹转来38万。工友们围过来起哄让我请客，我却盯着转账备注里的"哥，买套房"红了眼眶。那年她本该去师范读书，却把录取通知书藏进灶膛，去纺织厂三班倒供我读大专。 我给媳妇打电话说钱先还债，她在幼儿园后厨洗碗，水声哗哗响："你傻啊？这是爸留给你的念想。"突然传来妹夫的大嗓门："哥，萌萌把超市抵押了也要给你凑钱，她说你在城里没根..." 傍晚收工时，妹妹发来老屋最后的照片。掉了漆的樟木箱上摆着全家福，相框里父母的笑脸被阳光镀上金边。我摸着照片上妹妹缺了口的门牙，想起她出嫁那天攥着我的手说："哥，以后这就是你家。" 深夜里我给妹妹回消息："钱退回去了，明天我带小慧她们回家。"媳妇把存折塞给我，里面是她攒了三年的私房钱。窗台上那串铜钥匙沾了夜露，在月光下泛起温润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