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开封府的老少英雄进入阎王寨的同时,蒋平把圣手秀士冯渊、打虎太保展国栋叫到马前,告诉他们带八个仆人留在鬼门关外,随时探听山里的情况,及时禀报大同府,不得有误,这就是蒋平的精细之处。
外面留了十个人,余者都进了鬼门关。进关之后,人家把吊桥扯起来,城门紧闭,落下千斤闸板,城上摆着几十张桌子,顶上搭着凉棚,备有茶水点心。
车新远、金大力围前围后殷勤招待着。徐良眼珠转动着,往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看来他们不准备在这里下手。
徐良喝了口水问车新远:“车壮士,飞剑仙朱亮在什么地方?”
“噢,他们都在里面恭候,从这儿到里面还有四十里路,等大伙儿吃完点心,喝完水,由我们两个陪着你们一同进山。”
大伙儿休息了片刻,从鬼门关城上下来,又纷纷上马,由人家领着进山。
这山道逐渐拔高,可是路面修得挺平整。这也是黄伦数年来的心血,是喽罗兵带领抓来的老百姓开出来的,能并排行驶四五辆大车。
时间不长,来到了第二道关口“断魂关”。抬头一望,这关口好像生在云雾之中,隐隐约约,旗幡招展。
此时,早有流星马到关上禀报,徐良他们的人马刚到关前,就听炮响三声咚、咚、咚,吱呀呀,关门大开,放下吊桥,从里边拥出一伙儿人来,看样子约有五百左右,手中寸铁不拿,穿着长袍短褂,服装整齐,每人胸前佩带一朵红花,雁翅形往两旁一分;再一看,正中央走出一人,徐良认识,他正是金镖侠林玉。
他身后跟着四名偏副寨主,黑的、白的、丑的、俊的,什么模样的都有,徐良不认识。
林玉今天穿了身新衣服,头戴鹦哥绿的扎巾,身穿鹦哥绿的箭袖,外罩银灰色的英雄氅,腰中悬剑。
自从砸牢反狱,他被救回阎王寨后,便使劲营养,恢复得挺快,如今脑门儿锃亮,鼻头儿闪光,跟当初判若两人。大伙儿一看,林玉亲自接出来,赶紧甩镫离鞍下马。
徐良冲林玉一抱拳:“我当是谁呢,闹了半天是老朋友,久违久违。”
“哈哈!徐三将军,您能赴英雄会,我非常高兴,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欢迎欢迎!我代表我们王爷和所有的英雄在此恭候诸位,里边请!”
大伙儿进了断魂关,关上也备了酒菜,给大家接风。可现在谁能吃得下啊?众人略坐片刻,讨口水喝,由林玉陪着,继续往前赶路。走了不到二十里,就到了阎王寨的正门。
正门是石头牌楼,古香古色,门两旁有两对石雕的大狮子,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石头牌楼左右,彩旗飘扬。
他们顺中间的甬路往上走,来到第二道大门,离二道大门一里半远就到了阎王寨的心腹重地。这时,林玉用手往里相让:“各位,请往东拐。”大伙儿没来过,只得听人家摆布。
穿过东边的月亮门,又继续穿宅过院。徐良用眼往四外一看,一派杀气腾腾。山头上都有喽罗兵守卫,一个山头上一杆大旗,每座山头都有红衣大炮。
在宋朝的时候,火器已经比较发达了,这种红衣炮射程不算远,但在当时威力可不得了。俗话说,神仙难躲一溜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徐良暗想:如果攻打阎王寨,没有五万人马是打不进来的;即使有五万人马,能不能取胜,也在两可之间。
所以,他边走边在心里画了个地图,怎么走怎么拐,哪儿有兵哪儿有炮,记得清清楚楚。
离开这座院子往前走五六里,到了一片开阔地,在天王殿的东侧,方圆二十亩大小,四外群山环抱,当中是铺了沙子的平地,阳光一照,耀眼夺目。
往平地上一看,座北向南搭了一座彩台,约三丈多高,芦席搭顶,两边明柱上刷着红漆,台子四周围着五彩栏杆,两边有梯子可通上下。
正中央彩台上坐满了人,徐良往上一看,有一张八尺多长的桌案,桌案前有黄色的桌围子,后面一把盘龙椅,椅上端坐着一个人。
此人赤红面,五十岁左右,花白胡须飘洒前胸,头带五福捧寿的鹅冠,身穿鹅黄色衮龙袍,腰扎金带,下边有桌围子挡着看不清楚。
在他背后,站着十几名宫女,打着掌扇、龙凤扇,两旁有人挑着日月龙凤灯。有几十名腰中挂弯刀的彪形大汉,锦衣绣袄,在两旁保护。
徐良一看便知,这就是大叛逆天德王黄伦,阎王寨的大贼头,瞧他那身打扮,俨然天子一般,跑到这儿当皇上来了。
徐良想,抓的就是你,等会儿再跟你算账。再往东西一看,也有两座彩台,东彩台是给开封府准备的,用来招待客人。西彩台坐满了阎王寨请来的人,看样子不下四五千号。
金镖侠林玉陪着蒋平人等来到东彩台:“请各位高升一步,到上边休息。”老少英雄下了马,马童把马匹接过去,拉到彩台后面,刷洗饮遛。余者都上了东彩台。
在前面就坐的有,北侠欧阳春,老英雄赤须子丁震,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一朵红云飞莲道人纪华文,还有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迁,山西雁徐良、翻江鼠蒋平、云中鹤魏真等也坐在前面,其他人按身份、年龄、辈数依次坐好。
金镖侠林玉以主人的身份,吩咐上茶。阎王寨的人端茶、送水、捧点心,每张桌上都摆满了瓜果梨桃,看上去十分丰盛。
忙了一阵之后,林玉冲徐良一抱拳:“徐三将军,失陪,我到对面打个招呼。”说完就走了。干什么去了?送信儿去了。
大伙儿落座之后,喝了杯水的工夫,就见飞剑仙朱亮,三世陈抟陈东坡,由林玉陪着来到东彩台。林玉喊着:“我师父、师伯来看望众位了!”
大伙儿站起来,徐良、蒋平把他们几位接上彩台,分宾主落座。徐良偷眼一看,朱亮满面得意,眼睫毛乐开了花,皱纹里堆满了笑,可见他心里早有底了。
飞剑仙坐好之后,冲徐良、蒋平以及在座的英雄一一作揖:“众位,欢迎欢迎!我代表天德王和阎王寨所有的英雄,欢迎各位光临,参加英雄盛会。大家只管放心,这十阵赌输赢如果今天不分上下,你们就住到山上,住处我早给安排好了,食宿等项管保众位满意。我要着重说明一点,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一没有毒,二没有人行刺,如果出现这类事情,你们找我朱亮算账。咱们讲的是光明磊落,有能耐战场上使,背后下刀子那是小人行径!”几句话把大伙儿都说乐了。
蒋平问:“老剑客,这十阵赌输赢具体内容是什么?”“四老爷,您别急,一会儿就清楚了。您看,正中央是梅花圈,乃是比武较量之所。这么办吧,你们远路而来,一会儿先开饭,你们吃饱了喝足了,咱们再谈。”在他旁边的陈东坡,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凶僧嘴角往下耷拉着,背后背着金棋盘,站在那儿正瞅着徐良他们运气呢,看意思恨不能把他们抓过来,啃几口才解恨呢。
开封府老少英雄也一样,瞅着他自己也在运气。场上气氛十分紧张,不定什么时候,找个茬儿就得动手。飞剑仙不便久呆,便起身告辞,回到西看台。
这时,酒宴摆下,确实非常丰盛。人家想得也周到,有荤席,有素席,素席是给出家人准备的;另外还有回、汉两教的席,做得都非常干净。
蒋平一摆手:“众位,先别吃,咱们试验试验。”蒋平心想,房书安给交了底,阎王寨的人吃人饭不办人事,他说没毒,万一有毒呢,岂不坏了大事!
好在他们事先有所准备,每人身上都带着一根银针,针尖上抹了药,用它能试出酒菜有没有毒。如果没毒,用针一扎或者往酒里一泡,颜色不变;假如有毒,针尖发黑。这是云中鹤魏真给大伙准备的。
大家把酒菜都挨样试了试,一看针尖没变,可见朱亮说的是真话。大伙儿早已饥肠辘辘,于是饱餐战饭,酒没多喝,饭没少吃,一个个狼吞虎咽,时间不大,风卷残云吃饱了。
蒋平点手,唤喽罗兵把残席撤下,重新泡上浓茶。林玉过来问大伙儿吃得如何,众人说吃好了。
林玉说:“好,现在咱们就说正文,但不知你们开封府哪位说话最算数,两位、三位都行,请到西彩台,有事商议。”由蒋平、欧阳春、白眉徐良,三个人全权代表,跟着林玉赶奔西彩台。
朱亮、陈东坡把他们接上去,热情款待之后分宾主落座。朱亮说:“蒋四爷,前者给您下了封信,大概您看过了吧?”“对,一字不漏全拜读了。”
“好,我再重申一遍。今天是九月初一,咱们要十阵赌输赢,为什么要这么办?这是因为我们阎王寨数万之众磨刀霍霍,你们大宋朝的军兵也严阵以待,早晚要有一场生死决斗,如果双方真要打大仗,那边塞的百姓可就遭大灾了,我们王爷于心不忍,但这个问题又必须解决,后来跟我们大伙儿商议,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咱们不用大动干戈,来个十阵赌输赢,如果你们赢了这十阵中的六阵,那就算你们赢了,我们阎王寨的人跪倒投降,服输请罪,上至天德王下至每个喽罗兵,任凭开封府发落。在此我要问一句,我们要是赢了六阵,你们败了,该怎么办?”
还没等蒋平开口,徐良说话了:“老剑客,这还用问吗?开封府的人绝不含糊,我们要是败了,凡是今天来参加英雄会的人全都跪倒投降,任凭你等发落,我们马上收兵,把大同府十九县全给你们阎王寨,你看怎么样?”
“好!三将军,你说话算数不算数?”蒋平马上补充:“老剑客,你多虑了。徐良仅仅是个三品带刀御前护卫,他敢作这么大的主吗?我们在坐的谁也没那么大的权。实话告诉您,临来时,我们请示了钦差大人,这是颜大人照准的,我们决不食言!”
“好嘞!来人,准备文房四宝,立刻签字画押。”喽罗兵立刻摆桌案,端来文房四宝,桌上铺了黄绫绸子,朱亮用手一指:“请吧!”
由蒋平代笔,把方才说的话刷刷写上了,朱亮代表阎王寨把保证也写上了,双方当面核对了一下,一字不差,然后签字盖章,押上指纹,一式两份,双方交换。
徐良拿过来叠巴叠巴揣到自己怀里,朱亮卷巴卷巴交专人保管。朱亮微含一笑:“三位,现在手续齐备,咱们得祝贺祝贺,来人!”
时间不大,跑出一名喽罗兵,他手里托着个黑漆方盘,里边放着几杯酒,还有一块肉。喽罗兵把酒和肉放在桌上,老少英雄一看,是块牛肉,能有二斤多,煮得八成熟,肉上插着一把牛耳尖刀,雪亮雪亮的。
朱亮先把中指用尖刀刺破,把血滴到酒中,然后冲徐良、蒋平一笑:“各位,请吧!”大家把刀接过来刺破中指,往杯里滴了几滴血,四个人一碰杯,把酒服下。
就见朱亮把刀子拿起来“啪”砍下一块牛肉,往前一递:“三位,有酒不能没菜,喽罗兵没带来筷子,我就用刀代替了,哪位赏脸?”说完他眼露凶光。
老少三位顿时一愣,知道这老小子居心不良,笑里藏刀,谁能担保他送肉时不下毒手呢?你一张嘴,他往里一捅,这个人就交待了。但要是不吃,当着三山五岳的英雄,水旱两路的贼寇,显见得是胆小鬼。
山西雁徐良把欧阳春、蒋平往旁边一推:“老剑客,你太周到了,山西人不才,我领了。”
蒋平,欧阳春吓一跳,心说,你怎么聪明反被聪明误,朱亮没安好心,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但是阻拦已来不及了。
就见徐良双腿一叉,两手一背,脖子一伸,把嘴张开:“请吧!”朱亮暗咬牙关,心说,这个丑鬼真厉害,浑身上下都是胆,难怪名扬天下,我何不趁此机会要了他的性命!
想到这,手捧尖刀往前一跟步,连刀带肉戳到徐良嘴里。徐良一百二十分的小心,他觉着肉进了嘴,牛耳尖刀到嘴里也有一寸五左右。
此刻,徐良突然把嘴一合,上牙对下牙“咔噔”一声把刀子叼住,老西儿一扑棱脑袋,练了招绝艺叫达摩老祖易筋经,这乃是气功,气贯于丹田,丹田贯于牙齿,一使劲把刀尖咬下来了。
他往后一退,把肉咽下去,把刀尖滚到嘴里:“嗯,这肉倒是挺香,可惜里边有块骨头。”说到这儿,徐良对准朱亮“噗”一口气把刀尖喷出来,一道寒光直奔朱亮,差点儿没把朱亮吓死。
他一看刀尖没了,就是一愣,再一看徐良对着他吐气,就知道不好,赶紧往下一缩身,五官和脸躲开了,帽子没躲开,就听见耳轮中“啪”的一声,帽上的美玉被打得粉碎,帽子掉在地上。群贼顿时就乱了,一个个甩开太氅,各拽刀剑呼啦往上一闯,把老少三人困在正中。
就听有人捋胳膊挽袖子高声喊道:“怎么回事?怎么敬你肉不吃,反来伤人,好不识抬举!”“剁了他!把他乱刃分尸!”徐良三人纹丝没动。
他们知道这帮贼干诈唬,不敢动手。因为今天来的不光是阎王寨的人,还有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的客人们在场,如果他们做得太过分,不用说本僧不答应,那些客人也不允许。
所以三个人非常镇静,谁也没动手。朱亮脑子一转,心想不好,刚才做得就有点过分,倘若大伙再伸了手,实在是于礼交待不下去。
想到这儿,他偷眼看看身后请来的客人,果不出他所料,客人当中大多面带不悦之色。在他们当中有三位坐得最高,穿衣打扮与众不同。
正中央坐的这位,高挽牛心发卷,金簪别顶,大身材,高颧骨,面赛镔铁,一副花白须髯,俗家打扮,但是眼露凶光。
这就是华山万里白树林三教堂的大堂主,人送绰号翻掌震西天的方天化。在他上首坐着个老道是二堂主,铁掌篇雳子詹风詹明奇,在他下首坐着个和尚是三堂主,肩担日月携昆仑陈仓和尚,这三位堂主面沉似铅,用眼睛瞪着朱亮,把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三位可得罪不起。
三教堂乃是武林圣地,这三位堂主武艺高强,弟子徒孙星罗棋布,得罪了这三位,阎王寨就保不住了。
他往旁边一看,华山修罗刹陈抟,脸也沉下来了,这老和尚没说话,正在那儿发威,气得直哼哼。朱亮一看,得赶紧采取行动,引起公愤就坏了。
他把手往空中一举:“站住!你们要干什么?真是无礼之甚,还不给我退下去!”众贼一看朱亮生气了,赶紧把兵器带起来,退回原位。
狡猾的朱亮马上变出笑脸,来到徐良近前,拍拍徐良的肩头:“嘿嘿!徐三将军,高!这达摩老祖易筋经的功练得真不错,我算服你了。方才我是开个小玩笑,可没有别的意思,望三位不要误会。怎么样,能原谅老朽吗?”
徐良往后撤一步,也乐了:“老剑客,你这个玩笑开得可有点过分吧?哈哈!”一句话把众人都说乐了。朱亮说:“现在比武开始,请三位回奔东彩台。”
欧阳春、蒋平、徐良回到东彩台,老少英雄围拢过来,问长问短。因为双方距离较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伙儿不知内情。
蒋平把方才的经过讲了一遍,大伙儿一听气坏了,更加提高了警觉,以防对方的暗算。不一会儿,就听三声炮响,紧接着一阵云牌响亮,这是比武开始的信号。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静静听着。
就见飞剑仙朱亮走下西彩台,来到梅花圈,把拐棍往地上一放,冲着四外一抱拳:“各位,现在比武开始,方才我跟开封府的官人打赌击掌,把一切都交待清楚了,现在我再当众念一念,让大家明白明白。”他从怀里掏出字据,当众读了两遍,念完后把字据又揣到怀里,这才宣布比武开始。说完他提起拐杖回归西彩台。
朱亮刚走,从他身后站起一人,周身上下紧衬利落,手提一条大枪从西彩台下来,直奔梅花圈。他把大枪往地上一戳,高声喊喝:“呔!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的门长,各位老师,各位朋友,现在十阵赌输赢开始,我要打这头一阵。我先自我介绍。我家住武当麒麟山项家庄,我叫项鸿,江湖诨号小霸王。这次阎王寨各路英雄大会,是个难得的机会,使我高兴的是,这十阵赌输赢中,还有我这一阵。按说我拿不出手。无奈朱老剑客盛情难却,我只好领命了。现在,我先练趟枪,压压场子,献献丑,请各位多指教。”
说完,把袖面一挽,大枪拔出,双手一抖,啪啪!众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枪上有独道之处。项鸿五短身材,今年四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壮年时代,在使枪上他下过三十多年的功夫。他练了一趟六合枪。
场上的人热烈鼓掌,就连徐良也暗挑大指:这枪练得真高!什么叫六合枪呢?就是六家的枪法合到一块儿,头一家,是楚霸王项羽的项家枪。项羽使大枪占一绝,其中最绝的招是霸王一字摔枪式。
因为项羽有举鼎拔山之力,所以他在枪上的功夫谁也比不了。他的盖顶三枪,打遍天下没对手,是项家枪的一绝。
第二家,是三国年间刘备手下的大将,长山赵云赵子龙的赵家枪。赵云号称常胜将军,赵家枪占着个“柔”字,以使用巧妙而驰名天下。
第三家,要算罗家枪,最出名的就是罗成,他的卧马回身枪堪称天下一绝。第四家,是六郎杨景杨延昭的枪,老杨家七郎八虎,能耐最大的就数老六杨景。他曾经写过一本枪谱,论述大枪的使用方法,别出一派,故此也占着个绝字。
第五家,是高家枪。白马银枪高思继,使大枪占一绝,家里自有枪谱,与众不同。第六家,就是小霸王项鸿家。他们家把以上五家招数中的精华抽出来,与他家的精华合六而一,故此才叫六合枪。
小霸王练完了往那儿一站,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场上又暴发出春雷般的掌声。项鸿得意地露出微笑,冲东彩台一抱拳:“开封府各位英雄,刚才我练了一趟枪,不管好与不好,还望各位包涵。今天是比武,不是练武,我练完了就得有捧场的。各位侠剑客,你们哪位给我捧场,下来跟我比一比?要把姓项的这条枪赢了,你们可就算赢了一阵。哪位赏脸?”这就是叫号。
他的话激怒了老少英雄,大伙儿互相看了看,还没等言语,从徐良身后站起一人:“各位,别听他咋呼,我去!”蒋四爷回头一看,站起一个漂亮小伙儿,穿白挂素,二十五六岁,手中提着一条大枪。
蒋平一看认识,他也是东京汴梁开封府的人,他师父就是五虎店的掌柜赛叔宝秦希,小伙子也姓秦,名叫秦玉,人送绰号“神枪无敌小罗成”。
蒋平素日就知道他在大枪上有功夫,因此冲他一笑:“秦玉,你要下场?”“对!四老爷让我去吧.”“好嘞!这可是个大战场,你要多加小心。”
“您放心,要不会耍猴儿就不能买猴儿,把姓项的交给我好了!”秦玉对使大枪很有研究。他一看项鸿使的兵刃也是大枪,就动了争强斗胜的心,非要和项鸿比出个高低来。
神枪无敌小罗成秦玉跟蒋平要求下场比武,蒋四爷有点犹豫:虽听说这小伙子有两下,但没见过。十阵赌输赢,在这种场合比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秦玉面子上挂不住了:“四老爷,您是不是不放心?”“有点儿。”
“请您放心,我心里没底儿绝对不敢讨令,让我去吧!”蒋平实在没办法了,问徐良,徐良点点头:“可以。不过得多加谨慎。”“您放心,别的兵刃我不敢说,使枪我有探囊取物的把握!”
秦玉拎枪下了东彩台,边走边收拾,脱了英雄氅,紧了紧帽带,周身利落之后来到梅花圈,又捋了捋大枪,枪尖朝当地一戳冲项鸿一抱拳:“老英雄请了!我来陪你走几趟。”
项鸿嘴上说的客气,心眼儿里很骄傲,眼里没人。他认为开封府得派个侠客或剑客,一看来个小孩儿,顶多就二十四五岁,心中十分不高兴,眼珠转转把脸一沉:“年轻人贵姓?”“免贵姓秦。”
“你是开封府的办差官吗?”“不,我是被邀的客人,跟我老师在开封府开个永胜镖局。”“唔,嘿嘿……”
项鸿在梅花圈上背手溜了几圈:“年轻人,我不是扫你的兴,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我不能跟你伸手。”
秦玉眼眉立了起来:“姓项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很清楚,在我面前,你是个娃娃,我练枪的年头比你岁数都大,我能跟你伸手吗?一旦我失手把你伤了多不好!你回去把徐良换来,或者换个成名的剑侠来,你不配跟我动手!我要跟你一伸手我就栽了,这不是欺侮小孩儿了?”小霸王这话软中带硬,实际是无情的讽刺。
秦玉气得仰面大笑:“姓项的不要自显其能,人老不值钱,武艺高低不在年龄。金刚钻虽小能揽瓷器,竹竿子个儿大,空膛的!你跟我摆什么老辈,你也是个无名少姓之辈;别看我祖上有名,到我这辈什么也不是,咱俩正合适。那些高人能跟你伸手吗?徐良什么身份,穿新鞋踩你这摊狗屎?你这种人就得我对付!”
“噢唷,小娃娃!我一片好心你不但不领情,还敢出口伤人,看来你是活够了!”说着绰起了花枪。秦玉也不示弱,把大枪抓在掌中滴溜一转身“突儿”一抖枪“金鸡乱点头”,这叫走行门迈过步一运气呢。
转到两圈半时,秦玉有点沉不住气了:后把一压前把一翻,往前一纵一抖手分心就刺,枪尖直奔项鸿的心窝。
项鸿赶紧跨步斜身使了个“怀中抱琵琶”往外一崩:“开!”把秦玉的枪崩出去。只见项鸿手腕一翻枪尖直刺秦玉的软肋,秦玉跨步闪身一转个儿,大枪走空。
再看秦玉扳枪头献枪攥,这枪后头有个疙瘩,那是钢的,论分量有斤数来重,这东西抡起来揍脑袋上也受不了!大枪顺着是枪,横着可以当棒使唤。
所以秦玉献枪攥当棒使奔项鸿的太阳穴抽来;项鸿赶紧缩颈藏头,一枪攥抽空。项鸿抖枪奔秦玉的双腿,秦玉使“旱地拔葱”式腾身而起。一老一少在梅花圈战在一处。
在场的四五千人都瞪眼看着,特别是开封府的老少英雄,一个个屏气凝神紧攥拳头替秦玉使劲。他的老师赛叔宝秦希都站起来了,手扶八仙桌身子探出老远。
老头儿默默祷告:老天保佑别让我的徒弟出事。但两条大枪遇到一起,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
一眨眼二十几个回合,秦玉的枪分心就刺,项鸿掌中枪往上一拨“开!”紧跟着后把一立,前把一低枪奔秦玉的心口,秦玉往旁边一躲,坏了!上当了。
人家这是虚招,紧跟着一翻腕子奔小肚子来了,秦玉再想躲就来不及了,就听“噗!”枪从小腹扎进去,枪尖在身后就露出来了,扎了个大透膛。秦玉惨叫一声,大枪撒手。
再看项鸿把秦玉挑到空中两臂一抖:“去你娘的!”就甩出梅花圈。秦玉手刨脚蹬,眨眼间这条生命就结束了。
全场一阵骚动。开封府的人摇头叹息,蒋平急得直拍桌子,他后悔。蒋平身后“扑通”一声,秦希昏死过去了。众人一阵忙乱把秦希搀扶起来,揉前胸捶后背,好半天老镖头才缓过气来。
义侠太保刘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领着几个人把秦玉的尸体抬回来,擦干血迹,暂时放在彩台后面,用他的衣服把尸体包裹起来。
秦希放声痛哭:“孩子在天之灵别散,为师给你报仇!”说话之间从背后拽出熟铜双锏,眼珠子都红了,就要下场。蒋平赶紧拦:“老镖头且慢!您怎么啦,这点事还想不开吗?我看你悲痛得神志都不清了,下场也不利,好好歇会儿,我派别人给你徒弟报仇怎么样?”
“不行!‘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我不把姓项的扎死不能活呀。四老爷,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说着就要撞头。
蒋平一看难办:人家是客人,千里迢迢来帮忙;徒弟死了,老师能不难过?非要拦人家?也不好说。四爷正犹豫这工夫,秦希倒提双锏来到梅花圈,二话不说,举锏就砸。
项鸿一看,老头儿岁数跟自己差不多,蜡黄的脸上两道红眉,六棱抽口壮巾,一身短靠,手拎双锏没等说话就砸自己;他一蹿跳到东北方向,一托掌中大枪:“唉,朋友,你不够义气!这怎么回事?你得通报姓名,叫天下人知道你是谁?”
秦希强压怒火擦了擦脸上泪水:“好,老朽东京大国人氏,永胜镖局总镖头、赛叔宝秦希,方才死的就是我徒弟,我要给他报仇雪恨!”
“嗬嗬!这我同情。打了孩子大人出来,徒弟死了师父能不难过吗?不过,这仇你报不了。你徒弟跟我伸手的时候我不愿意,一再相劝他执意不听,结果白搭一条命。你跟他一样没那能耐,你得借助旁人。咱俩商量商量:你叫徐良过来,我要和他大战三百合。你不配和我动手。”
“呀呸!小子,你把我赢了,三将军自然来会你。你要赢不了我,你就死在我的锏下!着打!”一锏快似一锏,一锏紧似一锏,恨不能把项鸿打个肉泥烂酱。
项鸿也真有两下子,前蹿后纵、左躲右闪比狸猫还快,掌中这条大枪呼呼带风,秦希急于报仇难于登天。打仗要保持头脑冷静,连哭带打怎么行?秦希就犯了兵家之忌。他心里明白腿打飘,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二十几个回合一个没注意,被项鸿一枪刺中软肋,咔嚓一声就扎进去了,老头儿惨叫一声七窍流血而亡。项鸿双臂一抖把死尸甩出圈外。比武台上又一阵大乱。
蒋平立刻派人把老镖头的尸体抬回来,用一件袍子裹起来放到彩台后。众人无不落泪,镖局十几个伙计哭开了,蒋平劝了半天。
单说小霸王项鸿连胜两阵就飘飘然了,他把大枪往地上一戳、胸脯一挺:“呔!大伙都看见了,我连胜两阵,一老一小搭上了性命。我乐意这么做吗?我这枪下不死无名之辈!可这俩人自找其苦,我也就讲不了啦。开封府各位能不能派个有能耐的?别往这儿派饭桶行不?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再派这号人,我可不陪了。徐良来了没有?你怎么不下来?别坐在那里装蒜。你觉得你了不起,姓项的没拿你当回事;你要敢下场,我叫你跟他俩一样,身上来个窟窿,叫你透透风!”
徐良本不想下场,想攒足力气应付那最难打的。没想到这小子当众叫号,口出狂言,越说越难听,这火就压不住了,“噌”地站了起来:“四叔,我下去吧!”
“哎,良子,今儿火怎这么大,听他放嘟噜屁!坐下,用不着你。”“四叔忘了,打仗讲究一鼓作气,我们连败两阵元气大伤,如不扭转,士气低落,往后就没法儿比武了。我下去还是对的。”
蒋平一想:要不把这局面扭转过来,恐怕是真不利。“良子这么说我同意,你小子也得谨慎点,速战速决。”“四叔放心。”徐良拎刀下台迈步走进梅花圈。
徐良一下场全场沸腾,一个个指手画脚:“这就是徐良,白眼眉怪人。”不少没见过徐良的评头论足。
徐良把大环刀往地上一戳,把脱下的衣服卷好放在东北角上,摁摁壮帽勒勒大带,老样子一走三颤悠来到项鸿面前:“嗯,你挺好哇!”
项鸿仔细看了看徐良的白眉,心想:无能之辈挑死二十个也不算露脸,要能赢了徐良,别说要他的命,就是给他放点血我也一举成名了。
这家伙越想越美,满面赔笑一抱拳:“三将军,没想到您真赏脸。怎么,愿意陪我走几趟?”
“不但愿意,还想给刚死的两位报仇,项鸿,我瞅你这人忠厚,咱俩商量商量:你别伸手了,干脆闭上眼叫我把你脑瓜拨拉下来得了。”
“呸!没有这么忠厚的。徐三将军,咱可不开玩笑,既然下场了,我可不客气,请亮宝刀!”说着他把枪绰起来,两眉一立跟狼似地龇着牙咧着嘴就要奔徐良。
正这个时候西看台上有人喊:“呔-哎!姓项的等会儿,我说两句话。”大伙一看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走下西看台,全乐了。
只见他跑进梅花圈来到徐良面前双膝跪倒:“爹爹在上,孩儿磕头了。”项鸿一看:你是哪头的,怎么管敌人叫爹呀?徐良一看:“你来干什么,起什么哄?”“爹先压压火,我劝劝他。”
转回身来奔项鸿:“姓项的,你不认得,这是我爹,我是他干儿子。我爹的能耐你知道吗?我爹刚才那话多好!让你把眼一闭,一刀把你脑袋拨拉下来,一点痛苦都没有。你上哪找这便宜事?你小子比秃尾巴狗还横,不听可要吃亏啊。干脆认个错,跟我学,把鼻子割下去,一块儿拜干老。”“去你奶奶的!”
把项鸿气得好悬没疯了。心说:姓房的,一会儿咱再算账!他一脚把房书安蹬出梅花圈。房书安一晃脑袋:“好啊,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看我爹怎么收拾你。”
项鸿用手指着高声喊喝:“姓房的小子损透了,认贼作父,恬不知耻!要不看在你我同在绿林道上,我先一枪结果你的狗命,滚!”
房书安把大脑袋一晃:“你要出了事儿可别后悔。”大头鬼回到西彩台归座。他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管徐良叫干爹,这些绿林人能答应他吗?
要换旁人谁也不行,就这大头鬼例外。有人认为他被徐良吓出了病了,怪可怜的,也没人跟他计较。
单说徐良手提金丝大环宝刀,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姓项的请!”
项鸿心中暗想:我如一枪把徐良放在这儿,无形中我就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了,但愿祖先有灵,保佑我今儿露个大脸。
想到这他可有点紧张,阴阳一合把枪颤了颤、摇了三摇,先使了个“金鸡乱点头”,后使了个“怪蟒出洞”,围着徐良转了三圈,冷不丁往前一跟步,大枪往徐良的颈嗓便刺:“着!”一点寒星就到。
徐良一不忙二不慌,拉着架了纹丝没动,两只眼盯着项鸿的眼睛跟大枪。一瞅枪到了,躲早躲晚都不行,得找准火候,眼看枪尖似挨着肉还没有挨着肉的时候把金丝大环刀背往上一横,喊了声“开!”正崩到枪杆儿上,把这条枪崩起来有三尺多高。
紧跟着上步闪身裹脑藏头,“刷”一刀直奔小霸王的脖项,这一招干净利落,发招甚快,项鸿说声“不好”,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往下大哈腰,徐良这一刀从后背掠过。
项鸿也不怠慢,阴阳合把枪走下盘奔徐良双腿便刺;老西儿脚尖点地腾身而起,紧跟着使了个“黄龙大转身”,刀随人转“呜!”使的是“拦腰锁玉带”奔项鸿的腰部斩来。
项鸿赶紧往地上一趴,徐良的刀又走空了。就这样人来人往,两个人战在一处。徐良是有能耐,要说三下五除二把项鸿赢了,不那么容易;项鸿要像胜刚才二位也不容易。两人大战了十六七个回合。
为什么打这么长时间呢?徐良一边打着一边看着,他看项鸿的能耐也就如此了,十八个回合的功夫也都施展得不大离了,做到心中有数。
徐良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把项鸿弄愣了,双手抱枪把眼珠一瞪:“徐良怯敌不成?”“非也。”“怯战不成?”“也不是那么回事。”
“既不怯敌也不怯战,怎么不打了?”“姓项的,我有两句话打算讲在明处。”“有话你说吧!”
“你这两下子我全看到了,不怎么样。现在我就要打发你归位,你有什么话留下吗?有话趁现在跟你亲属讲一讲,然后我送你上西天。”
“哎呀,你损透了,咱俩还不定谁不行哩,着枪!”徐良往旁一躲:“小霸王,不是山西人说大话,你再要伸手,我如果叫你在我面前过去三个照面,我就姓你姓。”
“真的?众位听见没有?三个照面过去他可姓我的姓,我要收个儿子。徐良,你不当众跪倒管我叫爹,你不是人!”
老少英雄一听,心里认为徐良说话有点过分,你就动手得了,许这个愿干什么!常言“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叫他混过三个照面怎么办?这“弓”拉得太满了!
其实徐良心里有数,刚才打过这一阵,他已经知道项鸿有多大分量,不然的话,第一次比武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如何赢对方,徐良把刀术全都想好了。
单说小霸王项鸿抱着很大希望恨不能把徐良赢了,往前一跟步抖手一枪分心便刺。徐良一提大环刀,刀尖朝下,刀把儿朝上,用刀背一挂他的枪:“开!”这一刀正好把枪崩出去,徐良紧跟着上步进身就贴近了项鸿,刀随人转,使个裹脑藏头,“刷”一刀奔项鸿的脖子就来了。
项鸿一看徐良来势甚猛,又往下一低头,徐良的刀走空了,后背对着项鸿。项鸿心中高兴:小子,你贪功心切、用力过猛,叫刀把你身子拽得来了个大拧个儿,把后背对上我了,你还活得了吗?别说三个照面,两个照面我就结果掉你的性命!
想到这,他拈枪就刺,牙齿咬得格格响:“姓徐的,你就在这儿吧!”“呜”一声枪奔徐良的后背,眼看要扎上了,就见徐良使了个“黄龙倒转身”正好转到项鸿身后,项鸿一枪扎空。
他正是用力过猛、枪发招太快,把身子拽得往前来了个趔趄,脚底下就不稳当了,再想变招,谈何容易!这阵儿徐良在他的身后,老西儿的金丝大环刀便举起来,以上视下,心中默默祷告:赛叔宝秦希、小英雄秦玉,我给你们报仇了!“刷”一刀。
等项鸿回头一看,一道冷气来了,他知道性命休矣:“哎呀-”斜肩铲背,他被劈为两半,死尸放倒,大枪落地。
整个比武场上像开了锅,有恨徐良的,有赞徐良的,什么心情的都有。徐良飞身形跳出圈外,抬脚用靴底把刀上的鲜血蹭了蹭,宝刀还鞘,用手指指项鸿的尸体:“嗯,你个王八驴球球,这是你自找的,跟山西人毫无关系!”他转身回到了东看台。
义侠太保刘士杰特地拧好一块热毛巾递给徐良:“三哥擦擦脸,您算给咱们撑腰打气了。”徐良长出一口气:总算夺回了一阵,不然的话,整个开封府的人士气低落,这一刀劈了项鸿,士气高涨,跟刚才截然不同,老少英雄一个个把胸脯全都挺起来了。按下差官队这边祝贺不提。
单表飞剑仙朱亮亲眼目睹这个惨景,项鸿死得太惨了!老头儿把眼一闭晃晃脑袋:“林玉,赶紧派人收尸。”把两半儿尸体拎回来怎么办?
林玉出了个主意:拿麻绳、大针缝到一块儿,把流出来的五脏零碎再给揣进里边去,用好棺成殓,将来再送回原籍故土。后事不必细说。
有喽罗兵下去,到梅花圈擦干血污,一切恢复正常,朱亮把三角小红旗往空中一举,摇三摇,晃三晃,第二阵开始。就见西看台上第二排紧头里站起一个人来。
这人高人一头,个头儿都出了号,踩得台板嘎吱嘎吱山响。他大步来到梅花圈。这位甭说练武艺,就往这儿一站,也引起了全场一片喷啧声:“各位,这家伙是人吗?怎么这么大的个儿!”
此人身高有一丈三尺五,比在场最高的霹雳鬼韩天锦、金镋无敌大将军于奢还高一脑袋;头如麦斗,眼似铜铃,满脑袋带卷儿的黄头发,梳着十六根虾米须,麻花式的辫子用金色环扣到一块儿;头上戴着三叉嵌宝金冠,身披牛皮麒麟宝甲,牛皮的掩心,前有护心镜,腰扎兽面铜头丝鸾带,凤凰裙遮住双腿,脚登一双特大的牛皮战靴;看年纪三十岁挂零;大腿好像房梁,胳膊犹如房檩,面如青蟹盖,满脸杀气。这个人如果长了毛,真如大腥腥相似。
他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圈,然后面对开封府的东彩台说了话:“呃一-开封府的,认识我是谁吗?我乃西夏国的,人送绰号‘顶天立地神威大将军’,我叫巨五霸。”其实这个人的舌头根儿有点儿发硬,有很多人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话。
原来,他是西夏赵元浩的站殿将军,官封顶天立地神威大将军。他摇头晃脑地说:“我不比别的,要比比力气。练武的人都懂‘一力降十会’。不管你有多大能耐,没有力气就吃亏。不管我能耐大与小,有劲就顶十个会的。众位赏脸,我可要献丑了。”
他说完之后,又下来几个西夏军兵帮他摘盔卸甲,换好短衣襟小打扮,然后拿过一个灰盒,里面有点白灰。他两只大手伸进去揉了揉,为的是防滑。
之后,他一点手,手下番兵给他准备,就听场外传来“嘎楞、嘎唠”的声音,大伙儿顺着声音观瞧,从东北空隙地方推进来一辆铁车,分量没有三千斤也差不多少,车身长差不多有七尺,宽能有四尺半,生铁铸造,下面带着六个铁轱辘,前面安着十二把尖刀,锋芒利刃。人们一看才知道,这叫铁滑车,是守城和守要塞的武器,有很大的杀伤力。
要是居高临下把这东西放下去,冲力特大,有时这一辆车就能杀伤对方几百人。可大伙不明白,今天献艺比武用铁滑车干什么?大伙还发现,这辆车大得出了号。
十六个军兵连推带拉把铁滑车送进梅花圈,放稳当了,军兵退下。就见巨五霸一挺胸脯用手指着铁滑车:“大伙看见没有?这上面有字-两千六百五十斤。现在我拿它练一练。”
说话之间就见他把车后边两个把儿绰起来,不费力地往前推九步,又往后拉九步,又拉着它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周。
其实这都不是正式的,只是为了活动活动筋骨,之后,他又在灰盆里把手上抹了点白灰,围着铁滑车转了几圈,然后站住,往下一哈腰把车头扳住,另一只手扳住车把,脑瓜子一晃使了个骑马蹲裆式:“起!”
这一嗓子喊得山谷回音,两千多斤的铁滑车当时离了地,被巨五霸抱在怀中;又见他一转身:“起-呀!”把铁滑车举过头顶。在场的人无不惊骇:“好大力气!”“果然神力!”“好哇!”
比武场上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巨五霸在掌声中轻轻放下铁滑车,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得意透了!稍停片刻他面对开封府看台方面叫阵:“请哪位按照我这样,做到就算赢!看哪位下来比比力气?”
这一下真给大伙儿叫住了。“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熟”,巨五霸这个儿一丈多高,天天练;他生长塞外,天天吃牛肉、喝马奶,体格多棒!专门练举重的功夫,怎么比?举不起来就算输!
翻江鼠蒋平往左右看看:“我说各位,我可不是长人家的威风,灭咱的锐气,要讲究高来高去、陆地飞腾,刀枪剑锏、斧钺钩叉,咱不怕!这玩艺儿……大概够呛吧?哪一位敢照量照量?有不服的没有?”
蒋四爷的话音刚落,第一排里站起一个人:“四老爷,在下不才,我下去照量照量。”众人甩脸一看,正是“塞北三绝”的老三、人送绰号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迁纪老英雄。
没想到这老头儿起来了,四爷心里凉了半截儿,心说:咱老哥俩差不多少,你那劲从哪儿来呀,你还敢比?你没瞅那铁滑车,光装咱这样的就能装进六个去,但嘴上不好这样说。
四爷一笑:“老人家,怎么?你打算下场比比?”“正是。实在说不瞒你,我就爱举重,这铁滑车却没举过,但在九和官没事的时候老举礅子。我下去照量照量怎么样?可不一定行,我不行,你再换别人。”
蒋平多明白,一看人家谈笑自然,就知道老头儿心里有底:“好呐!但愿老爷子马到成功。”“借您吉言,哈哈哈……”
纪三爷手提大带一转身顺梯子下去,一步三摇慢慢进入梅花圈巨五霸的身旁:“年轻人,我陪陪你怎么样?嗯?”
巨五霸低头一瞅,面前站着一个小个儿。这小老头儿长的尖头顶尖下颏儿大脑门儿,两腮无肉,骨瘦如柴,鸡鼻子、雷公嘴,一嘴芝麻粒儿牙,两个锥子把儿的耳朵,狗油胡七根儿朝上八根儿朝下,一对黄眼珠骨碌碌乱转悠,掐巴掐巴不够一碟子,按巴按巴不够一碗,这干巴劲儿……简直不是笑话吗!
巨五霸看罢多时把大嘴一咧,他乐了:“嗬嗬嗬!来来来,请问您尊姓大名?”纪三爷当场要献绝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