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广德二年(764年),是代宗李豫继位的第二个年头,也是安史之乱平定后的第一年,百姓嗷嗷待哺,国家百废待兴!
这一年,代宗组织了战乱后的首次人口大普查。普查结果令人震憾,全国累计290万户、1690万人,比起天宝十三载(754年)的906万户、5288万人,约有3600万人死于战乱。
这一年,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被逼叛出大唐。为了应对危机,代宗采纳李抱真意见,起用赋闲已久的郭子仪。郭子仪重披战袍再挽狂澜,止住了吐蕃扩张态势,成为代宗时期的中流砥柱。
这一年,二十二岁的雍王李适成为皇太子,大唐后继有人!
这一年,元宰、杜鸿渐取代遭到宦官构陷的刘宴、李岘,登临相位,与王缙一起组成了代宗的宰相班底。
这一年,代宗起用被贬为太子宾客的刘晏为河南、江淮转运使。刘宴在宰相元载的支持下,协调沿途各道节度使,组织人力清除通济渠泥沙,使大运河畅通无阻,重新恢复了漕运。每年可从江淮向关中转运数十万石粮食,有效缓解了关中缺粮现状。
从这几件事可以看出,代宗在尽最大努力试图恢复战乱带给国家的创伤。只是前人留下的摊子实在太烂,内忧外患之下的大唐百病丛生,皇权已衰、人心离散,想要重焕生机需要有大刀阔斧的勇气,而性格优柔的代宗显然无法胜任。
二
永泰元年(765年)三月,代宗下令让左仆射裴冕、右仆射郭英乂等十三名文武大臣在集贤殿待命,以便及时商议、处办国政。
左拾遗独孤及上疏指出:“陛下召集裴冕等人候命以备咨询,这种做法非常好,是五帝才有的盛德。然而从近期情况看,陛下虽能容忍他们的耿直,却并不采纳他们的意见。只有宽容的声誉,没有讷谏的事实,使得劝谏的臣子不再言语一心安享俸禄,互相结交以便仕途通达,让忠直的人大感叹惜,臣也深以为耻。”
“如今战火连绵已近十年,百姓无法生产,生活全无着落。那些拥兵自重的将领,家宅馆舍横亘街巷,奴婢都有吃不完的酒肉,贫困的人却要拖着瘦弱的身体从事繁重劳役,被官吏们敲骨吸髓。”
“长安城中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杀人的暴行时有发生,官府从来不敢过问。将军怠惰放任,士卒暴虐横行,百官无人做事,有如沸粥乱麻。”
“民众有事不敢向官府报告,官府有事不敢向陛下禀明,忍受着痛苦折磨,无处可以控诉。时局混乱到了这个地步,陛下仍不去考虑如何挽回,臣实在感到恐惧。”
“现在边境只有朔方、陇西遭受吐蕃侵扰,依靠邠州、泾州、凤翔的驻军完全可以抵挡。除此之外,天下大体平定,可是驻防各地的大量军队并没有解散。”
“倾尽国家财力,去供应用不上的军队,臣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如果是出于居安思危,可以选派精兵控制要地,开设屯田,将其他冗员全部裁撤,把供应他们的物资充做劳苦百姓的租赋,国家每年就可以节省一半开支。陛下怎么可以固步自封,坐等着祸患一天比一天严重呢!”
独孤及的这番话虽说点到了根子上,但也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裁军一事谈何容易,那些割据一方的藩镇怎肯轻易抛舍靠着战乱获得的巨大利益。恐怕诏令一下,国家立刻就会陷入战乱。
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代宗也只能将这份慷慨激昂的提议搁置起来。
三
四月份,代宗派御史大夫王翊兼任诸道税钱使,前往各地督导租赋征缴工作。河东道租庸、盐铁使裴谞入朝汇报,代宗向他询问盐铁税每年营利情况,他却许久没有应答。
代宗追问,他说:“臣从河东前来,一路上看到小麦颗粒无收,农民愁苦怨叹。臣以为陛下见到臣,一定会先向臣了解民间疾苦,没想到竟然问臣收了多少税,所以臣不敢回答。”
裴谞在用这种方式委婉表达苛捐杂税过多,代宗向他致歉,升任他为左司郎中。
裴谞说的没错,然而这么多的军队要养,还要维持朝中权贵的奢侈生活,在财政吃紧的情况下,代宗不关心税收又能关心什么!
在这种思想下,时任京兆尹的第五琦提出了“什一税”,即每十亩田收取其中一亩的粮食作为租赋,代宗当即予以允准。
大历元年(766年)正月,代宗又让户部尚书刘晏、户部侍郎第五琦分掌天下财赋。刘晏、第五琦都是有唐以来知名的理财能臣,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除了竭泽而渔还能有什么办法!
代宗时期的国力与唐初时相差不多,完全可以借鉴当时轻徭薄役的方式与民休息,但是过惯了奢靡日子的权贵集团又怎肯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
十月十三日是代宗的四十岁生日,各道节度使纷纷进献金帛、器服、珍玩、骏马为皇帝庆生祝寿,这些财物累计价值二十四万缗。
中书舍人常衮进言:“节度使不会男耕女织,所献财物必然取之于民。聚敛百姓怨愤来向君王献媚,此种习气不可助长,请您下令退还。”代宗不听!
大历二年(767年)四月,鱼朝恩奉诏修建章敬寺,耗资超万亿。卫州进士高郢多次上疏极谏,代宗仍然不听!
一方面国力凋敝财政吃紧,另一方面又不知节俭纸醉金迷,这样的江山能坐稳才是奇迹!
四
起初,代宗喜好祭祀,对佛教不是很感冒。宰相元载、王缙、杜鸿渐三人都信奉佛教,尤其是王缙,饮食中从来不带半点荤腥,与杜鸿渐不停的修庙建寺。
有一次,代宗问他们:“佛家讲究因果报应,世上真有这回事吗?”
元载等人回答:“我们大唐国运昌盛绵长,如果不是提前种下福报,如何能够获得!福报已定,即便偶有小灾,最终不会酿成大祸。比如安禄山、史思明悖逆无道,在最为繁盛时却被他们儿子所杀;仆固怀恩发兵进犯,刚一出门就暴病而亡;吐蕃、回纥大举入侵,不战自退。这些事哪里是人力所能及,不是果报又是什么!”
代宗认真琢磨了好一会儿,发现事实果然一如元载所讲,由此对佛教深信不已。
此后,他经常在宫中招待百名以上僧人斋饭;遇有动乱,便让僧人念诵《仁王经》,敌人退去马上重赏僧人。有位叫不空的胡僧竟官至卿监,加封国公,随意出入宫禁,恩宠无比。
代宗把京畿附近的良田大多赐给了佛寺,下令不得殴打、辱骂僧尼。在五台山修筑金阁寺,用纯铜镀金做瓦,耗资巨亿。为了筹钱,王缙让中书省发文,交给数十名僧人到各地奉旨化缘。元载等人与代宗稍有闲暇,聊的全是些佛教典故。
所谓上行下效,朝中权贵这一做法很快蔓延到了各地,官吏们没人再去关注“凡尘俗务”,一心去做虔诚的佛教徒,政事日渐紊乱。
杜鸿渐在成都当了半年节度使,力荐崔宁接任,匆匆返回长安。他认为自己此行安然无恙,全是拜托佛陀护佑,于是向一千名僧人施舍,用以回馈报恩。一年后,他病重离世。临死前让僧人替他削去头发,交代家人把他安葬在佛塔下。
大历三年(768)正月,代宗临幸修竣不久的章敬寺,超度僧尼近千人。
信不信佛是个人自由,原本无可厚非。但是一个一国之君,连国家利益与个人信仰都拎不清哪头轻、哪头重,那就只能说是昏聩!
五
四月份,代宗派中使前往衡山征召李泌,这是传奇高人李泌第二次出山入世。刚到长安,代宗就赏赐李泌金紫官服,为他在蓬莱殿附近建造了书院,时常穿着汗衫、趿拉着草鞋前去拜访,所有军国大事都会征求李泌看法。
代宗准备授予李泌宰相官职,李泌不肯接受。端午节时,皇亲国戚各自向代宗进献珍玩,李泌一无所献,代宗问他:“先生为什么没有礼物送朕呢!”
李泌答:“臣住在宫中,身上从头到脚都是陛下所赐,能够进献的只有这一具躯体,还有什么礼物可送呢!”
代宗笑着说:“朕所求的就是这个!”
李泌答:“臣这具躯体不是陛下的,又能是谁的?”
代宗说:“先帝想让先生做宰相,结果没能如愿。现在先生既然把躯体献给了朕,那就归朕所有,不再属于您了!”
李泌有些惊奇的问:“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代宗略带狡黠的说:“朕想让先生吃酒肉,娶老婆,有官做,当个活脱脱的俗人!”
不等李泌同意,代宗便安排宦官替李泌埋葬父母,为李泌娶了范阳卢氏的女儿为妻,还赏赐给他一套位于光福坊的府宅,让李泌在家中与宫禁轮流居住。
六
六月份,幽州突发变故。卢龙兵马使朱希彩、经略副使朱泚以及朱泚的弟弟朱滔共同杀死了节度使李怀仙,朱希彩自称留后。
成德军节度使李宝臣听说老友被杀,出兵讨伐朱希彩,被朱希彩打败。
河朔四镇是安禄山的大本营,归附大唐以后朝廷无力过问,只得原谅了这一行为,让宰相王缙兼任卢龙节度使,朱希彩为留后。
七月初四,王缙到幽州视察,朱希彩统带全副武装的军队前出迎接。王缙倒是没给大唐宰相丢脸,始终神态安然,毫无畏惧之色。朱希彩佩服之下,对他非常恭敬。王缙在幽州小住了几天,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无法控制朱希彩,便返回朝廷复命。不久,代宗正式任命朱希彩为卢龙节度使。
八月份,河东节度使辛云京病故。因郭子仪正在统军与吐蕃交战,朝廷无人可派,只得再次让王缙兼任河东节度使,赶赴太原稳住当地局势。
王缙出自河东,安史之乱期间又曾协助李光弼保卫太原,在河东有着不少资源与人脉。河东兵马使王无纵、张奉璋居功自傲,认为王缙不过是书生一个,没把他放在眼里,经常违背军令。
王缙奉诏发兵赴盐州(今宁夏吴忠盐池县)执行防秋任务,指派王无纵、张奉璋带领三千士卒前往戍防。张奉璋逗留不进,王无纵假托有事擅自进入太原城。王缙立即将两人擒获,连同他们的七名同党一并斩首示众,河东军府这才安定下来。
中唐时期的藩镇节度使调整,不是朝廷一纸诏令就能解决的事,通常都要经过血腥杀戮才能产生,只有手腕足够强硬的狠人才能慑服军心。因此,后来的节度使往往都是带兵的武将。
七
大历十二年(777年),代宗在舅舅左金吾卫大将军吴凑的协助下,一举剪除了专权乱政的元载集团,将朝政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代宗自登基伊始就一直心怀中兴大唐的念想,只是一来因他性格偏柔不够强势;二来朝中相继有权阉程元振、鱼朝恩,以及宰相元宰等人掣肘,以至在位十五年,几乎全都浪费在与这些人的斗智斗勇上,根本无力施展抱负。
现在终于守得花开见月明,代宗开启了他的复兴之旅,只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赐死了元宰、废掉了王缙,代宗将太常卿杨绾、礼部侍郎常衮提拔为宰相。
两人均为进士出身,履历大同小异,均没有在地方任职的经历,也都先后担任过太子正子、起居舍人、中书舍人等职,具有较高的文学素养与从政经验。
特别是杨绾,为人清廉节俭,不事虚荣,在朝中声望很高。诏令下达当天,不仅满朝文武争相庆贺,就连高官权贵的奢靡行径也大为收敛。
正在大宴宾朋的郭子仪听到杨绾任相,立即将席间歌舞助兴的乐伎撤走大半。京兆尹黎干一向官威极大,出行扈从人马众多,杨绾命令一到,即日起只保留十名骑兵。还有御史中丞崔宽,竟让人紧急拆毁了他建在长安富丽堂皇的府第。
当初元宰任相,官员们都愿来京任职,他惟恐有人威胁自己地位,在制定俸禄标准时刻意把京官俸禄压的很低,以至驻京官员单靠俸禄无法维持正常开销,只得向外地官员借贷,严重影响了京官稳定。
杨绾、常衮一上任,就向代宗禀明了这一情形,陈述其中利害,提议增加京官俸禄标准,得到代宗允准。
四月二十八日,新的俸禄标准颁布实施,京官每年平均收入约为十五万六千缗,极大提升了在京官员的荣誉感和向心力!
安史之乱期间,玄宗出于抗击叛军需要,下令在内地设置节度使、观察使。节度使权力与边防藩镇相同,职能与战区相类,管辖地盘大、独立性强,有正式编制的军队,可指挥调动区域内所有武装力量。
观察使略低于节度使,没有朝廷授予的旌节,允许自行征募一定数量的团练兵(相当于民兵)。观察使兼任都团练使,有权指挥所辖一州或数州团练兵;刺史兼任团练守捉使,负责本州团练的征募与训练。由于观察使地盘小、力量弱,对朝廷较为服从。
安史之乱平定后,一方面国内局势趋于稳定,内地再无大规模战事,各州团练兵的存在不仅意义不大,还浪费了大量租赋;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延长,一些强势的观察使开始仿效藩镇做法,不断扩大团练数量,渐有尾大不掉之势。
为了根除这一隐患,朝廷经过慎重考虑,下诏除保留都团练使外,将各州团练守捉使一并裁撤。并明确观察使如无紧急军务,不得擅自征召刺史,或者停止刺史职务找人代理,从制度上防止了观察使滥用权力。
各州如需保留团练兵,编配数量由朝廷统一确定,不得擅自增减。团练兵区分为“两类”:一类称“官健”,由州府统供粮食、衣物;另一类名“团结”,由各地临时征召壮丁,春夏务农、秋冬服役,官府发给口粮、酱菜。
战乱以来,州县官员俸禄标准不一,加之元载、王缙徇私舞弊,仅凭个人喜好随意境减刺史月俸,致使多的每月上千缗,少的仅有几十缗。这次也开始统一制定上自节度使,下至主簿、尉级官员的俸禄标准,原先超额或不足的,一律按标准取齐,使得上下有序。
这些原本完善的基础性工作,因遭逢战乱被破坏的荡然无存。自平定安史之乱算起,一直拖了十多年,直至杨绾、常衮上任才又逐一建立、理顺,朝廷总算有了按章程办事的样子!
杨绾、常衮除了建章立制,还致力于举荐贤才,因得罪元载被贬出朝廷的湖州刺史颜真卿、淮南判官关播由此重返朝中获得提拔。
眼看朝政渐有所起色,代宗正准备重用杨绾,让他厘定律法,革除弊政,没想到杨绾竟一病不起。
七月二十日,杨绾因病离世,享年五十九岁,担任宰相还不满四个月!
杨绾的死让代宗非常痛苦,他伤心的对群臣说:“上天难道不想让朕早些实现太平盛世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夺走杨绾!”
八
失去了杨绾这个得力助手,中兴事业还得继续,代宗只得强打精神投入到千头万绪的繁杂政务中。
宰相只乘下常衮以及获封宰相待遇的朱泚,常衮虽然也很正直,但过于古板教条,在执政能力上与杨绾差距较大,关注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至于朱泚,他只是出将入相,更多精力放在抵御吐蕃方面,基本不参与朝政处置。
元载、王缙做宰相时,代宗每天让御厨赏给他们十人份的饮食,时间一长形成了定例。杨绾死后,常衮叫上朱泚奏请代宗停止赐膳,代宗痛快答应了他。没多久,常衮又准备奏请代宗停止专给宰相颁发的堂封,类似于现在的岗位津贴,因遭到其他人劝阻方才作罢。
当时的士大夫对常衮这一行为表现的相当不屑,讥讽他故作清高。朝廷厚待宰相,是用来礼遇贤才,让你好好做事的。你不做事,理应辞职,而不是辞薪!
司马光老先生对此评价说:“所得俸禄多于所做事务,这是君子深以为耻的事。常衮准备辞去堂封,至少说明他还有些廉耻。与朝中那些一心保有官禄、整天啥事不做的权贵相比,岂不强出太多!”
十月份,连阴秋雨绵绵不绝,河中地区池盐受损严重。户部侍郎韩滉担心朝廷减少盐户税收,便找几了个“专家”极力在代宗面前解释雨虽然大,盐田却并未受损。代宗深感怀疑,派谏议大夫蒋镇前往视察。
蒋镇去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受到热情接待,吃饱、喝足、捞够后安然返朝,向代宗证明:“池盐质量确如韩滉所说,没受任何影响。”并提议将此作为祥瑞予以庆贺,载入史籍。代宗在他们的忽悠之下,采纳了这一意见,被当世评为丑行。
京兆尹黎干向代宗奏报,秋雨损坏庄稼。韩滉在代宗面前指称黎干胡说,代宗派御史去查,御史回复有三万多顷庄稼受损严重。渭南县令刘澡依附韩滉,坚称自己境内庄稼未受损伤,前去调查的御史赵计与刘澡一个口吻。
代宗不信,对赵计说:“雨这么大,为什么只有渭南一县没事。”又派另一位御史朱敖去查,结果查清渭南全境受损庄稼达三千多顷。
代宗叹息很久,痛心疾首的说:“县令是养育百姓的官员,庄稼没受损伤都应奏报受损,以此减少百姓租赋。他可到好,境内受损严重还谎称未损,对百姓竟然不仁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这就是我大唐的父母官吗!”
事后,刘澡贬为南浦县尉,赵计贬为澧州司户。
两件事都涉及到了韩滉,他的出发点一点都不复杂,只是担心朝廷免去灾民租赋会影响到他的政绩。这样的官员你可以说他目光短浅急功近利,却不能说他不做事。
韩滉自大历六年(771年)从尚书右丞调整至户部任职,主掌天下财赋。代宗派他主政户部,主要是为了削弱当时宰相元宰的权力。他为人廉洁勤快,精通账簿,对下管理严格,官吏们不敢糊弄。在任几年,正赶上连年丰收,边境暂无战事,国家财物储备逐渐充裕起来。代宗因之对他欣赏有加,没有深究他隐瞒灾情的事。
两件事处理的怎样我们暂且不论,至少证明朝中有了正义的声音,士大夫有了是非的概念,而代宗也有了救世的想法。
九
大历十三年(778年)正月,代宗下令毁去权贵们建在白渠支流上的水力磨坊,以便灌溉农田。
代宗女儿升平公主有两座磨坊在河边,找到代宗恳求予以保留,素来宽容迁就的代宗很严肃的对她说:“我这么做是为了替苍生谋利,你若是了解我的用意,就去带头拆掉。”升平公主当即指挥家人毁掉了磨坊。
猫和老鼠是天敌,此事天下皆知。宰相兼陇右节度使朱泚找到一对从小一块儿长大、互不伤害的猫鼠,当做祥瑞进献给了朝廷,常衮带领百官在代宗面前庆贺。
面对这拨儿搞笑操作,只有中书舍人崔佑甫没有参与庆贺,清醒的对代宗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猫抓老鼠本是天性,现在居然与老鼠一块儿长大,分明是妖孽现世,有什么可庆贺的!应当惩戒无法察明奸佞的法官、不能抵御外敌进犯的边将,用以顺应天意。”
代宗大大褒奖了他,并让他主管吏部官员选配,由此得到重用,成为德宗时期名相。
当初元载构陷李泌,代宗将他放到江西保护起来。处死元载后,代宗履行承诺征召担任江西判官的李泌入朝,告诉了他元载的事,对他说:“我与您阔别八年,方才诛杀此贼。这还全靠太子揭发了他的阴谋,不然几乎被他所害,见不到您!”
李泌答:“臣当初对陛下说过,群臣中有心存不轨的,就该提早将他摒退。是您过于宽容,才让元载得势。”
代宗道:“你说的很对,但我总觉得凡事如果没有考虑周全,不宜轻易动手。”
又说:“当初我把你当面托付给江西节度使路嗣恭,没想到他竟秉承元载意思,贬您去做虔州别驾。他前年平定岭南哥舒晃叛乱,进献给朕一面直径九寸的琉璃盘,朕还如获至宝。抄没元载家产时,发现了他送给元载的琉璃盘直径竟有一尺多长!我正要与您商量怎么治他的罪才好。”
李泌答:“嗣恭此人行事低调谨慎,懂得侍奉人,只是畏惧权势,精通政务但没有大局意识。他做县令时,政绩全国第一。陛下您因对他不了解没有重用,才让他依附元载,为元载效力。如果您对他加以委任,他也同样会替陛下卖命。至于担任虔州别驾,那是臣自己的事与他无关。何况他平定岭南为国立有大功,怎可因为一面琉璃盘而治罪于他!”
李泌这番话,让代宗打消了对路嗣恭的不满,升任路嗣恭为兵部尚书。
李泌的入朝让常衮深为紧张,担心代宗用他为相,危及自己地位,于是在代宗面前忽悠:“我知道陛下早想重用李泌,从前汉宣帝准备用人做宰相,一定先派他到地方任职,以此察看他的治理能力。您不如暂时先让李泌做个刺史,等到他熟悉民间利弊,有了政绩再提拔重用!”
常衮的理由表面看似乎是堂而皇之,实际上纯属私心作祟。他自己也从未有过地方任职的经历,为什么不去补上!而且李泌原先就在衡山隐居,又在江西苦熬八年,怎么会不知民间疾苦!至于政绩一说更是可笑,想当初李泌为肃宗定下平叛方略,协助太子李豫攻进长安,他常衮在干些什么!
但代宗偏偏听信了常衮的话,将李泌任命为澧州刺史。李泌从未把仕途放到心上,担任何种职务对他来讲根本无所谓。他早想离开朝廷这个是非之地,借机愉快上任而去。
像李泌这样不世出的高人,肃宗、代宗父子明明尊重有加,却偏偏就是不能用他为相,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十
大历十四年(779年)五月初三,健康状况一直不错的代宗突发重疾;二十一日,刚刚下令由太子李适监管国事,当晚就驾崩于紫宸殿,享年五十三岁!
代宗在位十七年,有十五年时间都在同各类权臣做斗争。他对内剪除了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元宰的专权势力,夺回了自肃宗晚年开始丧失的皇权,让在他之后继任的德宗得以乾纲独断。
对外稳住回纥,避免了大唐落入两线作战的险境;重用郭子仪,有效遏制住了吐蕃的扩张态势,将其挡在了关中、剑南以外,保住了大唐基本盘。
如果上天能再多给他几年时间,靠着他的隐忍与韧劲,没准真能解决好藩镇割据问题,实现国内政权的统一。只可惜,历史留给他的时间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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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固怀恩一直是江湖第三的大哥,郭胸怀坦荡进京享福,李被皇帝逼得差点造反还好得病死了,保留了功臣的身份,仆固怀恩平定了安史之乱后,就流传皇帝要弄死他,他赶紧整军自保,结果皇帝又宣他入朝,没办法他干脆反了,用的就是郭的老班底。本来是流芳百世的功臣,硬是被皇帝逼死。
按好车的开法去努力开破车[笑着哭][笑着哭][笑着哭]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个人认为唐朝的由盛转弱由唐玄宗始(李隆基),由唐肃宗(李亨)和唐代宗(李豫)父子俩推向(在其位不谋其事且能力不足——庸者)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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