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婚》作者:姜之鱼

冰悦谈小说 2024-11-21 18:04:43

《明知故婚》

作者:姜之鱼

简介:

温呈礼是集团掌权人,年轻俊美,清雅贵重,身价千亿,从无风月绯闻。

周一上午,集团官网恭贺他新婚。

当天据统计,“温太太”三个字成为全网搜索量最多的词。

祝从唯生有一张清冷脸,职业是入殓师,机缘巧合借住在温家。

她与温呈礼不多的交集都在深夜。

决定合约结婚后,祝从唯第一次相亲就出师不利,被对方故意放了鸽子。

没想到,温呈礼主动落座在对面,凝视她,“不妨考虑考虑我?”

领证后晚宴,祝从唯与他同行,郎才女貌。

轮到当初跑路的相亲对象无人搭理。

圈内传闻温呈礼为应付催婚,截胡了小辈,而且温太太条件与温家不合。

许多人暗自揣测,这桩婚姻怕是走不远。

祝从唯深夜想起问他:“你觉得呢?”

男人的呼吸沉入她颈侧,缱绻温柔,“哪里不合?我觉得白天和晚上都很合拍。”

后来。

温成集团即将举办年会,可以带家属的新闻意外推送到了祝从唯手机上。

她也凑热闹,去看表演和抽奖。

发言结束的温呈礼在她身边入座,原本安静的角落立刻喧嚣活跃起来。

员工大胆追问老板什么时候带家属。

温呈礼转向旁边的祝从唯,笑问:“下次什么时候有空,温太太?”

无数目光投向她。

连摄影机镜头也转了过来。

清冷直球入殓师x超护短斯文总裁

精彩节选:

距离立秋已过近一月,宁城的天气依旧温热,往年这时候桂花香满全城,今年却迟迟不见开。

下午三点,市殡仪馆最小的告别厅争吵不断。

工作人员们在走廊上都能听见逝者家属互相斥责的言语,只差没打起来。

“这还没下葬呢,就争起家产来了,从中午吵到现在,停了又吵,吵了又停,要不要管管?”

馆里下午工作很少,范竹开窗听了半天八卦,有点腻了,琢磨着要不要去劝个架。

念头刚起,就被一道清柔嗓音打断:“我们的服务对象是往生者,不是他们。”

范竹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祝从唯,黑白素净的衣裳,衬得肤白如雪,眉眼清冷似雾。

瞧她一脸淡定,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景。

“也是。”范竹叹气,“我就是觉得怪戏剧性的,入殓的时候,没人争谁来付钱,现在倒是争起来了。都说医院看尽人性,我看殡仪馆也一样。”

祝从唯头也不抬,“习惯就好。”

范竹打开手机,“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今天四点肯定能准时下班。”

她挑的是家新开的网红餐厅吃晚饭,听说风景不错,正准备排号,工作群有新消息。

——有往生者被接到馆里,让祝从唯带她去负责入殓工作。

“我是乌鸦嘴吗?”范竹叹气。

祝从唯将手机息屏放在办公桌上,和她往外走。

办公室门合上后,随着微信提示音的响起,手机屏幕也跟着亮了。

【从唯,呈礼今天在,你什么时候下班,正好一起在家里吃顿饭。】

市殡仪馆的女性工作人员不少,但入殓师中只有祝从唯和范竹是女生。

往生者是车祸去世的,家属看到祝从唯她们,脸色苍白,央求道:“我只想让他像平时一样,看不出来别的,这……麻烦吗?”

“您放心。”祝从唯神色肃然。

离开家属的视线后,范竹说实话:“我估摸着,起码要三个小时吧,难度还挺大。”

“还好。”

“对师姐你来说,当然是没什么了。”

范竹刚入职没多久,和祝从唯是同一个老师傅带的,平日里称呼祝从唯为师姐。

最近甚至是祝从唯在教她,明明对方只大一岁,但却十分厉害。

她知道祝从唯看着柔和,实际上性子坚韧,做事认真,一点也不像自己经常挨训。

范竹老是在想,都是同一个师父教的,怎么不一样呢。

但一想,连入行五年多的师兄都被祝从唯赶上,她瞬间就心理平衡了。

戴上手套、口罩,又换上繁琐的医护隔离防护服,又消完毒,她们才往遗体整容间走。

大约是提前清理过,遗体没有想象中那样血红一片,不过血腥味依旧浓郁,面部也有破损。

祝从唯先鞠躬致哀,随后才开始工作。

这不是范竹第一次看祝从唯工作,但每一次都觉得庄严神圣。

祝从唯的本专业并不是殡葬相关,工作后跟着老师傅洪百泉学了不少东西。

范竹倒是正正经经的殡葬专业生,对于祝从唯,她是敬佩不已。无他,实在优越。

她留下的动力一半是职业本身,另一半就是这位漂亮师姐。当初刚入职实训,她吓得不行,是师姐温柔安慰。第一次值夜,师姐也陪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色黑透,入殓工作结束,将往生者推出去后,等在外面的家属立刻迎了上去。

祝从唯脱下各种防护隔离的装备,消毒清洗,一道道工序后,出来已是十几分钟后。

她往告别厅那边走时,听见哭声。

正常情况下,出于习俗,出殡都会在上午,除非是特殊情况,比如刚才那位往生者。

范竹刚才跟去那边,现在眼眶红红的回来,“家属说谢谢我们,说看起来和平时照片差不多,还要请我们吃豆腐饭。”

豆腐饭在宁城的殡葬里属于一种独特的习俗,简而言之,就是往生者家属办的丧席。

“这就不用了。”祝从唯摇头。

晚上六点,晚霞将尽。

不曾想,就在范竹终于以为可以和祝从唯一起下班的时候,洪百泉来了电话。

“你在食堂里还没走吧?吃完马上过来。”

“师父,我能说还没吃完吗?”祝从唯猜到又是有事。

“别唬我,老吴刚下班和我打招呼,说你们俩在坐着聊天。我也不想让你们加班,但这人,生死难预料啊。”

“什么时候?”

“就现在。有家属选了□□,我走不开,你跟你师兄一起去,范竹不用去。”

范竹欢呼:“那我不用加班了?”

对面听见了,“范竹你不是说你是拥有热爱的吗?”

范竹:“……”

那是当初成为社畜之前的发言!

真上班才知道,什么月入六七八万,通通都是假的——

不过努力的话,月入过万还是经常的,这年月,普通人找个这样工资的工作都很难,更不要提是事业编了。

最主要的是,客户安静。

祝从唯问:“范竹不适合?”

“她能力够倒是够,但不够冷静,去外面不适合。”洪百泉叮嘱:“你们待会儿在别人家,一定注意。”

他没多说什么,但祝从唯猜测,对方身份应该不一般。

范竹该有的机灵还是有的:“我还以为大人物们都会选新馆呢。”

去年郊区新建一个殡仪馆,不仅地方大,连员工都比他们多,有钱人都爱选那儿。

多数本地人还是会选市殡仪馆,离得近,也口碑好,还有洪百泉这样技术好的老师傅。

殡仪馆是属于民政部门下属的事业单位,所以除了基本工资以外,如果殡仪馆经营得好,工资还能上涨。

说起来,市殡仪馆今年的业绩并不如新馆。

而且近几年,出现了一些没有监管的私人殡葬一条龙服务,定价明明很高,家属宁愿信他们。

没两分钟,工作群里洪师傅艾特了祝从唯与师兄徐行,还有另一个负责其他琐碎事的同事,又给了地址。

地址是宁城人尽皆知的老洋房所在地,因为历史底蕴与漂亮外观而出名,经常有人在楼下拍照打卡。

“这种老洋房我只在新闻上看到过,还从来没进去过呢。”

“我之前陪外地朋友路过那里,能进院子里的都是豪车,听说都是有钱人住的,一套最起码上亿。”

“师姐,你说能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们出发的时候,范竹跟着一起下班。

“非富即贵。”

徐行率先给了答案。

市殡仪馆建立多年,是老馆,这么多年接触到的人数不清,里面有普通人,也有身份贵重的,还有保密的。

师父把他和祝从唯派出来,自然是为了放心,否则直接可以让范竹去了。

范竹为祝从唯祈祷:“但愿家属有礼貌,素质高。”

和活人打交道比和死人难多了。

祝从唯听到这终于忍不住弯唇,低头打开手机,看到那条询问下班的消息。

温呈礼?

和他吃饭?还是算了吧,又不熟。

她指尖轻点,回复对方:【今晚可能不行,程教授今天去世了,我现在在去他家的路上。】

几秒后,对方也回复:【嗯,我刚知道。呈礼临时推了活动,也是为了见程教授最后一面。】

祝从唯倒没觉得意外。

毕竟她第一次看见温呈礼就是在程教授的家里。

-

半小时后,车到了目的地街道。

这个时间点不冷不热,虽然已经入秋,但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依旧郁郁葱葱。

洋房的外围墙上攀着花藤与爬山虎,多少年繁花紧簇,许多外地的游客对着一幢幢两三层高的洋房拍照。

这里平日很少有车行驶,大家随意地让路。

早在进入街道后,祝从唯就合上了一半车窗,此时他们单看那眉目如画,青丝柔顺,眼尾带艳。

再一看车身上“殡仪馆”三个字,单纯的惊艳情绪里多了几分震惊,下意识地远离。

祝从唯提前几分钟联系了家属。

家属是程教授的女儿,听到是年轻的女声时还愣了一下,很快给了答复。

果然,车子才到门口,黑色的铁门就已经大开,在众多游客的注目礼中开了进去。

“半小时前进去了一辆豪车,现在又是殡仪馆的车,这是洋房主人家有人去世了?”

“那我们在这围着拍照是不是不合适?”

游客的议论随着铁门关闭而听不见。

洋房的院子收拾得很漂亮,绣球花开得正盛,摆放的玩意散发着旧物的缱绻气息。

程蓉出来得很快,她已有子女,年近四十,保养得当,看到徐行和祝从唯虽然年轻却沉稳,信任度也提高了不少。

“我父亲刚刚去世,之前有护工和保姆……待会儿麻烦你们了。”

徐行:“程女士您放心。”

祝从唯轻叹:“我也是宁大的学生,能为程教授入殓我很荣幸。”

程蓉有点惊讶,“宁大?那你怎么会在殡仪馆工作?”

她又解释:“我不是说这工作不好的意思,只是有点出乎意料。”

祝从唯没在意这些:“因为喜欢这份工作。”

程蓉不再多提,说她父亲在三楼。

至于母亲和自己的孩子悲伤过度,在别的房间休息,所以待会结束后先让母亲见一面再去殡仪馆。

不论是洋房里的摆设还是家属的身份,显然都非同一般,徐行也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不敢多说,免得说错。

上二楼后,厅里走出一个穿着粗犷的中年男人,皱眉看着祝从唯他们,问:“你们是工作人员?”

徐行点头:“是的。”

中年男人打量他身旁纤细的祝从唯一眼,表情语气都算不上好,“怎么来的都是这么年轻的?殡仪馆是没人了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音量并不高。

程蓉听得不高兴,率先反驳自己丈夫:“王文你别瞎操心,耽误正事。”

虽然入殓师接触家属的时候不多,但祝从唯见过更挑剔的家属,态度波澜不惊。

徐行没料到这里还能出岔子,“这位先生放心,我和师妹的经验很丰富,也有证书。”

“程蓉,我也是关心,这男生也就算了,你看那娇滴滴的样子,适合吗?别到时候出什么错,到时候咱爸被折腾也就算了,这还有……温先生在呢,谨慎为重啊。”王文说到最后一句,眼神往楼上瞥了一下。

虽说没点名,但在场都听出来是在说祝从唯。

祝从唯向来不愿在这种事上多纠结,“馆里既然安排我们过来,说明我们可以完成工作,王先生如果实在不能接受,也可以申请换人。”

不过,他们馆里目前空闲的入殓师除了他们师兄妹,只剩下范竹了。

王文没料到祝从唯说话这么直接,她不卑不亢的姿态,反倒让他看起来在胡搅蛮缠。

他噎了一下,强硬道:“这么重要的事,我不过就是质疑了一下,有什么问题,我可是你们的顾客!”

“……”

徐行和祝从唯对视一眼,他们的客户可都是逝者。

程蓉皱眉推了下王文,“行了,人小姑娘说得对,工作看能力,又不是看年纪什么的。”

王文不想丢面子,“不行,她这什么态度——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找你们领导投诉!”

许是脾气上来,音量也不自觉提高。

“在吵什么?”

一道清润淡淡的嗓音自楼上传下来。

祝从唯下意识朝声音来源处看去,三楼的红木扶手楼梯边,站了两个人。

为首的男人身量颇高,眉眼沉静,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裁剪得体的高定西装,清肃贵重。

琉璃吊灯的暖光垂在他的身上,影子落在复古拼花地板上,只觉玉山倾倒。

祝从唯一眼认出。

正是她不久前还在微信上看见名字的正主——

温呈礼。

周围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不说了?

正想着怎么说服家属的徐行没想到,对方就一句话,如此管用。

王文懊恼自己没控制住,让声音传到楼上去。

他方才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殆尽,没料到这位会下来过问,斟酌开口:“我们没吵,只是这两位工作人员看上去没经验,正在说换人的事,您看呢?”

他知道自己岳父是温呈礼很尊敬的老师。

不提以前经常亲自登门拜访,今天还直接推了国际金融峰会,关于老师的身后事,这位绝对容不得一点马虎,连殡仪馆选哪个都是亲自定的。

王文觉得自己的提议正中人心。

毕竟,大多数行业里都是老师傅看着更有经验。

完了,徐行在心里叹气。

现在多了一个拥有决断权的“家属”,只要对方一句否定,他和师妹今晚这趟就要白跑。

空气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温呈礼戴着的无框眼镜的镜片泛着光泽,微微遮住他落在祝从唯身上的目光,驳回了他的话。

“我看不用。”

被驳回的王文张了张嘴,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不按自己的想法发展,这不符合常理。

他看向祝从唯的目光多了一分探究。

王文不敢再提出质疑,温呈礼看着温润雅致,做出的决定却很少有人能改变。

除非是作为逝者女儿的程蓉亲口提出,否则,现在的情况是板上钉钉了。

王文立刻故作大方地改口:“温先生这么说,相信你们应该能做到。”

“……”

徐行内心无语。

温呈礼和秘书在他们的注目中抬脚下楼,大约是为了将进入三楼的通道留出。

与祝从唯擦肩而过时,除去周身若有若无的沉香与檀香混在一起,还有自头顶落下的嗓音:“上去吧。”

对她说的?

祝从唯怔了一下,没有抬头,拎着化妆箱上楼,深色的木质楼梯被踩踏时发出沉闷的声音。

从转角上三楼时,纤白的手搭在红木扶手上,没忍住视线往二楼处瞄了下。

男人的背影颀长,挺拔如松,温雅清贵。

程蓉正在打发丢脸的王文,压低声音把他支走:“你去楼下吧,正好盯着那边布置灵堂,有问题当场解决。”

王文不太情愿地下了楼,她才和温呈礼说:“呈礼是知道他们?”

父亲患病已久,虽然早有预料去世的一天,但家里人都不愿意去面对,更别提提前布置葬礼相关。

今天情况恶化,家里人悲伤过度,主心骨已失,还是温呈礼提醒入殓。

说起来程蓉只觉羞愧,她年纪可要大温呈礼快一轮,行事方面远不如。

这会儿情绪好了许多,她也多思考了一些,内心觉得他这样的身份会认识殡仪馆的普通工作人员。

“年初陈家老爷子过世,”温呈礼言简意赅,“她有参与。”

陈家近些年在宁城位置不上不下,但老爷子当年也是有名气的,更是慈善家,所以去参加追悼会的宾客众多。

程蓉记得没传出过入殓有任何问题。

她放下心,他口中的“ta”在徐行和祝从唯两者之间犹疑了几秒,最终对应到祝从唯身上。

“看样子年纪轻轻,挺厉害的,我就说你怎么会有不谨慎的时候。”

她那般大的时候,还很天真,不然也不会叛逆到被王文哄得晕头转向,非他不嫁。

温呈礼只轻一声嗯。

程蓉随口说:“你果然细心,连那样的小事也能关注到。”

洋房三楼寂静无声,角落香炉飘着袅袅轻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

“女婿比人家女儿吵得还像主人。”徐行嗤了声,“那位温先生一开口,他就闭嘴了。”

“师兄,少议论别人家事。”

祝从唯换上防护服,提醒了一句。

徐行点点头,他只是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刚才一句话改变局势的画面,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准备好后,两个人才推开门。

房间内灯光明亮,与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形成对比。

祝从唯从前听过程教授的讲座,知识面丰富,趣味性很强,还不像现在这样瘦骨嶙峋。

也是癌症……

想起医院的奶奶,祝从唯心中酸涩,鞠躬致哀后,和徐行一起帮往生者穿上备好的寿衣。

这次多了一个步骤,因为往生者脸颊凹陷,为了看上去更安详自然,需要用棉球填充。

房间里只听闻窸窣的化妆音。

许久过后,工作结束,祝从唯直起身,最终再度鞠躬,才和徐行一起离开房间。

在外面脱下一次性防护服后,祝从唯用自带的酒精喷雾消毒,而后才腾出手来捏捏后腰。

在三楼待了这么久,他们身上都沁着檀香味,倒是让消毒味压下去不少。

程蓉正在二楼,听到他们下楼的动静后立刻站起来,“是好了?”

祝从唯颔首:“您和家里人去看看吧。”

“好。”程蓉当即抬腿就走,又道:“楼下准备了茶,你们去休息休息吧。”

一楼灵堂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人也比来时多了不少,基本都是报丧后来的亲属。

徐行想尝尝有钱人的茶,祝从唯没多大兴趣,径直提着化妆箱回了庭院的车里。

哭声很快从三楼的阳台里传出来。

忽然,车窗被叩响。

祝从唯扭过头。

“祝小姐。”

温呈礼的秘书站在车外,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程家这边,不会投诉。”

大好人。

祝从唯给温呈礼贴上一个“标签”。

“麻烦替我向温先生谢谢。”她发自内心地表示感谢。

庭院里灯光明亮,余光落在她微垂的脸侧,眼睫长翘,耳边发丝被风吹开,添了几分清婉。

秘书回神:“老板说了不用谢。”

没让祝从唯他们等多久,程蓉很快下楼付款,又确定三天后的遗体告别仪式会在市殡仪馆举行。

一直到从程家离开,祝从唯也没再见到温呈礼。

回殡仪馆的路上,同事开车,祝从唯一打开手机,范竹的消息好几条,最后一条语音长达46秒。

她果断选择语音转文字。

“嘿嘿,我把两个称呼放在一起搜,果然发现蛛丝马迹,这个温先生居然是温呈礼哎!我后悔今天没跟着去了,就算是打杂也好啊……”

范竹还发了张照片,下面带着某软件的水印。

背景是金碧辉煌的会议厅,宾客端坐,气氛庄严肃穆,领导们多是中年,唯独温呈礼年轻出色,正与身旁的领导交谈,从容不迫。

足够好看,连镜头都偏爱。

范竹发了个懊悔表情包。

祝从唯:【三天后在我们馆举办遗体告别仪式。】

范竹:【了解.ipg】

电话突然打来,屏幕上跳出“珺姨”二字。

“从唯,你下班了吗?”

“珺姨,我在回来路上。”祝从唯温声回答,挂了电话后拜托徐行他们把自己的东西带回去。

“我就在这里下车好了。”

“这么晚了,直接送到你住的地方。”

祝从唯想也不想,找了个借口拒绝:“不用,那边车不好过去。”

本来今天就遇上温呈礼了,要是再让他们知道自己住在温家,有的八卦。

温家老宅挂着一块牌匾,题字温园。

这座园林占地极广,标准的中式园林,亭台廊榭,假山池沼,不乏奇花珍木,皆为底蕴。

温家在宁城属名门望族,真真正正的百年世家,传家多代,累世经营,资产涉及多个行业,国际上也颇具盛名。

而温呈礼,是这显赫财势权力的拥有者。

祝从唯步行回去,白墙黛瓦的围墙仿佛看不到尽头,往上能看到里面比围墙高的树木,探着枝头。

大门处挂着一块牌子,她以前在景区门口见过这种样式的。

穿过镌刻石匾的月洞门,竹影斑驳印在白墙上。

夏珺正在院子里,看到她忙招手,“累坏了吧,我让人去准备点宵夜。”

祝从唯弯唇:“现在才十点多呢。”

夏珺搭着她的肩,“也不早了,老太太一个小时前就休息了,我本来今天还想着你最近过来住几天,还例外住在主园,总得和主人家吃个饭,没想到今天有了程家的意外。”

温园分主园与几个次园,每个园子里又分大小院落。

传承至今,主园只有颐养天年老太太与掌权人温呈礼居住,其余子女、孙辈,偶有客人也都住在数个次园里。

只不过现在人都想要自己的生活,几个直系亲属都有自己的资产,隔一段时间才回温园。

夏珺与和温家老大结婚后,其实住在次园,最近温家老大要出差一个月,老太太让她搬来主园,也好作伴。

“在程家见到呈礼了吗?”

“见到了。”

“怎么样?”

“和新闻上差不多。”

夏珺乐了,“我懂了,你说他表里如一。”

祝从唯眨眼,“我没这么说。”

她将程家的事随口一提。

夏珺对王文有印象,锐评:“他一心想攀上温家,惯会装腔做调,小丑而已。”

她话锋一转,“呈礼倒是帮了你忙,该谢谢他。”

正好厨房送上来了一份虾肉鱼籽小馄饨,鲜香扑鼻,祝从唯嚼着鱼籽咯吱响。

“我有和他的秘书说谢谢。”

“怎么不和本人?”

祝从唯眼前被馄饨汤的热气笼着,精致五官染上几分姝色,“我也想,但出来的时候没见到。”

正说着,一只黄白相间的短毛柯基闻到味儿,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在祝从唯脚边打转,尾巴摇晃。

听说小狗是温呈礼从朋友家抱回来的,叫Loki,十分自来熟。

祝从唯心想,和他的主人一点也不一样。

她一向受不了黏人的东西,将剩下几颗小馄饨都分给小狗。

夏珺叹了口气:“从唯,今天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妈妈今天打电话给我,陈静依下个月订婚宴,说会去许多青年才俊,邀请你去。”

祝从唯唇边浮起讽笑:“不嫌我工作晦气了?”

母爱对她来说,只是小时候想要的东西。

年幼时期,父亲刚去世,母亲向南就决绝改嫁他人,一心对新丈夫、陈静依这个继女关怀备至。

祝从唯对她改嫁的事没多大意见,但她改嫁后仿佛没生过自己,照顾自己的是珺姨。

奶奶生病以后,向南露过面,彼时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儿子,一派贵妇生活。

后来她知道祝从唯从事入殓师职业,也打电话质疑过,让她换个体面的工作,陈家可以安排,被祝从唯拒绝了。

“别听她的。”夏珺蹙眉,心疼不已:“就是想起来亲妈的身份,想借着陈家的场子给你安排婚事而已,如果她敢选个比陈静依未婚夫优秀的人,我还高看几分。”

“不想去就不去了,我们从唯这么优秀,等我给你物色更好的,陈家算什么。”

夏珺笑道:“别害羞,要是有可能,我这两个继子看着就很不错。”

“……”

夏珺的身体无法生育,没有自己的孩子,上一段婚姻也是因此而结束。

祝从唯知道她和温家那位叔叔都是二婚,温家叔叔有一对双胞胎儿子,比她小一岁,今年刚大学毕业。

据说容貌出众,但还没见过。

温家人长得好像都很好看,虽然她到现在只见到过珺姨的老公和温呈礼两个。

祝从唯:“别,您也不怕温家介意。”

夏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又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如果互相不对眼,说什么都没用。再说,温家比你想得开明。”

祝从唯的脖颈往后仰了仰,难得娇嗔:“饶了我吧。”

被她一撒娇,夏珺心软,只好结束这个话题,最后因为祝从唯明天要早起结束闲聊。

早起是事实,前天就有家属约了明天。

出殡和火化通常在早上和上午,作为入殓师,就需要更早点去馆里工作。

睡前,祝从唯将角落里三足雕花香炉里的沉香点上。

正所谓日檀夜沉,沉香可以镇静安神,她今晚应该可以安然入眠。

父亲去世第一晚,程蓉决定在家里守灵。

温呈礼没有走。

两个孩子还小,刚才就去睡了。

她看了眼沉默内敛的男人,只觉得父亲能有这样的学生,也是一种幸运。

王文盯着棺材。

岳父现在去世了,以后温家和程家的关系还会这么紧密吗,他还有机会更进一步吗?

他忍不住开口:“程蓉,你要不要休息休息?”

程蓉摇头,“这才几点。”

“四点多了。”

王文本来困得不行,但顾及温呈礼还在,所以不敢当面露出痕迹。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温呈礼肃然起身。

程蓉连忙道:“辛苦你了,还在这守一晚。”

温呈礼理了理衣服,嗓音和煦:“我与老师认识这么久,这是应该的。”

见他离开,王文立刻清醒,按住要去送人的程蓉,“你歇着,我去送。”

庭院里亮着灯,外面夜色深沉。

王文追上去,“温先生。”

“温先生,今天傍晚那会儿我也是着急,怕爸的后事出问题,主要是谁能想到这么年轻的女人有真本事,我不该以貌取人,以后一定……”

他当然不是和祝从唯道歉,而是为了自己在温呈礼心中本就不堪的形象。

温呈礼眸色沉静,声音极淡。

“你有现在废话的功夫,不如多给老师上柱香。”

清晨五点,一辆车缓缓驶近温园。

温呈礼迈步走进主园的庭院里,行走时带起的微风令一旁芭蕉叶悠悠晃起,露水滴落在地。

同时,祝从唯昨晚定的闹钟响了。

过了几秒,床上才探出细白的胳膊关掉闹钟。

祝从唯起床开灯,发丝凌乱,漂亮的眼睛里还氤氲着初醒的迷蒙。

她住的这地方是二楼,平时开窗可以看见远处的荷塘,不过她怕蚊虫,通常关着,反正有薄薄的窗纱透气透光。

天刚蒙亮,灯光显眼。

庭院里的男人脚步一顿,朝光亮来源处遥遥望去。

远处小楼上软烟罗的窗纱似烟雾朦胧,映出窗格后一道纤薄的身影,正侧着身垂首绾发,玲珑雅致,隐隐约约。

隔纱观美人,如花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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