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浮于江,登乎狙(jū)之山。众狙见之,恂(xún)然弃而走,逃于深蓁(zhēn)。有一狙焉,委蛇 (yí) 攫搔(jué zào):,见巧乎王。王射之,敏给博捷矢(shǐ)。王相者趋射之,狙执死。
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jí)也。戒之哉!嗟乎!无以汝色骄人哉?”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助其色,去乐辞显,三年而国人称之。
吴王乘船渡过长江,登上猕猴聚居的山岭。成群结队的猕猴看见吴王之后,都惊慌失措地逃进了密林深处,但是有一只猴子,犹如再世悟空,自恃武艺高强,在树林里上蹿下跳,飞腾翻滚,张牙舞爪地卖弄它的灵敏与敏捷。
吴王想吓唬这只猴子,就拿起弓箭射它,但这只猴子非常灵活,轻而易举地避开了箭矢。吴王的手下也一起射箭,最后终于把它射中了,猴子就死了。
吴王回身对他的朋友颜不疑说:“这只猴子夸耀它的灵巧,依靠它的便捷而蔑视于我,才会落到被乱箭射死的下场!要以此为戒啊!唉,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副骄人的样子!”
颜不疑深受吴王教诲的触动,毅然决然地拜贤士董梧为师,致力于学习谦逊之道。他摒弃了对享乐与名声的盲目追求,转而致力于“助其色”,即摒弃内心的骄慢,使自己回归平凡,以一颗平常心融入世间万物,无论身处何方都能与人和睦相处,和谐共生。
同时,他“去乐辞显”,主动剥离了酒色财气的诱惑,以及攀附权贵、追求显赫的心理负担。他意识到,人心常被欲望所驱使,难以自持,往往因此做出非理性之举或盲目追求短暂的快乐。因此,他首要的任务便是“去乐辞显”,让自己的心灵回归纯净与自由。
而在佛法修行中,首先要发“出离心”,旨在让人超脱世俗的束缚,摒弃那些束缚人心的欲望与执念。
颜不疑在董梧老师的指导下,经过三年的潜心修炼,他的改变赢得了全国人民的广泛赞誉。
颜不疑从一只逞能的猴子身上汲取了教训,明白了夸耀本领与智慧只会招致灾祸的道理。
《三国演义》中的“杨修之死”便是对这一道理的深刻诠释。杨修虽才智过人,却因过于显露自己的聪明,最终触怒了曹操,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正如《菜根谭》所言:“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只有善于隐藏自己的锋芒,以低调的姿态处世,这样才能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保全自己,实现更高的目标。
南伯子綦隐几而坐,仰天而嘘。颜成子入见曰:“夫子,物之尤也。形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
曰:“吾尝居山穴之中矣,当是时也,田禾一睹我,而齐国之众三贺之。我必先之,彼故知之;我必卖之,彼故鬻(yù)之。若我而不有之,彼恶得而知之?若我而不卖之,彼恶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丧者,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
《庄子•齐物论》的开篇就是这个场景,但在这里人名有些变化。《齐物论》里是“南郭子綦”,这里是“南伯子綦”,其实是同一个人。他的学生是“颜成子游”,在这里是“颜成子”,也是同一个人。
南伯子綦悠然自得地倚靠在几案旁,抬头望着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颜成子走进来看到他这样,就说:“先生,您真是与众不同啊。您的身体难道可以变得像枯萎的骨架一样,内心难道可以变得像死灰一样毫无生气吗?”
这种表述,虽然夸张,却巧妙地引出了庄子哲学中关于生死、形神、物我等相对性问题的探讨。
南伯子綦的状态,实际上是庄子所追求的一种精神境界——超越物质形态与世俗情感的束缚,达到与万物齐一、与天地同寿的至高境界。在这种境界中,身体的衰老与内心的沉寂,都不再是束缚,而是生命本质的自由展现。
南伯子綦说:“我曾经居住在山洞里修行,那时候,齐国国君田禾一来探望我,后来整个齐国人民都因此不住地向他祝贺。我一定是先有所表现,所以他才知道了我;我一定是先出卖自我,所以他才能来收买我。如果我不显露息的才华,他又怎么能够知道我的与众不同呢?如果我不故意展示,他又怎么可能从中获利呢?接着,南伯子綦表达了对不同层次悲悯之情的理解:唉,我悲悯自我迷乱,失去真性的人,我又悲悯那些悲悯别人的人,我还悲悯那些悲悯人们的悲悯者,从那以后我便一天天远离人世沉浮而达到心如死灰的境界了!”
这种层层递进的悲悯之情,实际上是对人性弱点的深刻洞察与反思,南伯子綦通过反省与超越,达到了“心如死灰”的境界。这里的“心如死灰”并非指心灵的枯竭与冷漠,而是一种超越世俗纷扰、达到内心平静与自由的状态。他不再为外界的赞誉或诋毁所动,也不再陷入无休止的自我否定与悲悯之中,而是以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面对生活。
成语:【形如枯槁】意思是形容面容憔悴,瘦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