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三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长安城外的官道旁,杏花已开成一片香雪海。十五岁的阿沅跪坐在溪边青石上,任由婢女小满替她梳理被风吹乱的双环髻。 "小娘子快看!"小满突然压低声音,蘸着杏花汁子的木梳停在她鬓边,"那边柳树下……" 她顺着小满示意的方向望去。三五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正踏着满地落英信马由缰,为首的白衣郎君突然扬鞭指向溪畔。阿沅慌忙扯过帷帽,却听得一串清越笑声穿透花雨:"好个‘杏花吹满头’,倒应了今日景致。" 风恰在此刻卷起,杏瓣如霰雪扑簌簌落满帷帽轻纱。待她手忙脚乱拂去眼前花雨,那队人马已行至近前。白衣郎君勒住青骢马,鞍前垂着的错金马鞭还在微微晃动。 "惊扰小娘子了。"他含笑抱拳,襟口绣的银线缠枝纹在日光下泛着细碎流光。阿沅嗅到某种清苦的杜衡香,混杂着马鞍皮革的气息,忽觉掌心沁出薄汗。 小满扯她衣袖的力道越来越大,她却像被钉在青石上。直到马蹄声重新响起,才惊觉自己竟掀起了半边面纱。那人临去前回望的眼眸里,映着漫天纷扬的杏花。 "是镇北侯家的三郎君!"小满兴奋地耳语,"听说上月刚随圣驾春狩,一箭双雕……"阿沅怔怔望着官道上远去的烟尘,忽见一物在落花间闪烁——是枚鎏金螭纹带钩。 暮鼓时分,阿沅蜷在闺房窗下,将那带钩贴在发烫的脸颊。西市胡商贩卖的夜光璧在案头幽幽发亮,却不及这金钩上残留的温度灼人。窗外飘来厨娘熬制杏花粥的甜香,她突然想起白日那人的话。 "拟将身嫁与,一生休……"她在锦帕上反复描摹这句诗,墨迹被滴落的烛泪晕开,像极了溪畔沾衣的杏花汁。 三日后上巳节,阿沅借口头疼躲过全家曲江宴,却带着小满绕到镇北侯府后巷。朱门内飘出阵阵芍药香,她攥紧袖中带钩,忽见角门里转出个熟悉身影。 白衣郎君正扶着位拄杖老妪过门槛,腰间蹀躞带空着个缺口。老妪颤巍巍将布包塞进他手中:"三郎君又送米面来,老婆子实在……" "阿嬷莫推辞,您孙儿在营中与我同袍……"他话未说完,忽有所觉地抬头。阿沅慌忙躲进树荫,却见一队巡城金吾卫转过街角。 "什么人?"为首的将领厉喝。她转身欲逃,腕间忽被温暖掌心包裹。等回过神来,已置身侯府后园的荼蘼架下。 "小娘子好大胆量。"他松开手,目光扫过她腰间蹀躞,那里正系着本该属于他的金钩,"这几日总觉少了什么,原是落在杏花溪了。" 阿沅感觉心跳声震得荼蘼花都在颤动。她强迫自己抬头直视那双含笑的眼:"妾拟将身嫁与……"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他截住她的话,指尖拂去她发间飘落的荼蘼花瓣,"某征战沙场之人,随时可能马革裹尸。" 暮色渐浓,晚风送来远处祓禊宴的笙箫。阿沅突然抓住他未及收回的手,将带钩重重按进他掌心:"那便抢在孟婆之前,饮尽此生欢。" 侯府更鼓惊起满架白蝶,有片花瓣落在她颤抖的睫羽上。他忽然低笑出声,金钩在空中划出璀璨弧线,稳稳扣回蹀躞带空缺的位置。 "明日卯时三刻,杏花溪。"他解下佩剑塞进她怀中,"以此为信。" 阿沅抱着犹带体温的剑鞘奔出后巷时,满城灯火次第亮起。小满提着灯笼追上来,却见她将脸贴在冰凉的剑格上,眼角闪着比星辰更亮的光。
永贞三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长安城外的官道旁,杏花已开成一片香雪海。十五岁的阿沅跪
今评媒之万里云
2025-03-18 23:5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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