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浆里泡着的不只是战士的躯体，更是一个时代的悲壮。1979年滇南前线，刘三毛把脸埋进炮弹坑的污水里，鼻尖离水面仅三指宽。 211高地刚拿下的清晨透着血腥味。两个战士弯腰收拾弹壳时，枪声像撕开油布般炸响。前头那位直接栽进土堆，后头的刚转身就被子弹掀翻头盖骨。刘三毛看着血沫子溅在断枝上，喉头涌起铁锈味。 “都别动！“他吼着滚进泥坑。越南狙击手的子弹追着他脚跟打进土里，溅起的泥点烫得腿肚子发麻。三月的雨水刺骨，泥浆顺着领口往脊梁钻。他嚼着草根数秒，眼皮被汗渍腌得生疼。 四十个小时里，炮坑成了活棺材。蚂蟥在裆部吸血，水蛇蹭着大腿游过。第三天晌午，对面树冠突然闪过金属反光。刘三毛扣扳机的手指早冻成铁青色，枪响时震得下巴磕在石头上。 军医从他肩头剜出弹片时说：“你小子命硬。“授勋那天，他盯着军旗上未干的血渍发呆。当年龙陵县参军的愣头青，如今胸前挂着七处伤疤。庆功宴上炊事班炖的鸡汤，他舀了半碗泼在西南方向。 二十年后重访战场，当年的弹坑长满野薄荷。刘三毛突然蹲下抓把湿土往嘴里塞，嚼得满嘴腥涩。警卫员要拦，被老团长摆手止住：“让他吃，这是咽不下的债。“ 如今战区遗址立着电子围栏，游客举着自拍杆打卡。只有守林人知道，每逢清明子夜，总有个瘸腿老汉在211高地第三棵松树下烧纸钱。火光照亮勋章上的弹痕，像血泡结的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