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建成打电话回来，老爹接住，他揉揉胳膊，大声喊:喂，阿成啊，几时回来？ 建成:我们放假了，这两天就回，爹，把家打扫干净点，我领女朋友回去… 老爹浑身一哆嗦，儿子引女朋友，喜事啊！老大不小了，早该成个家了。 建成不想成家吗，再过个春节，他都三十二了，毕业奋斗十年了，同学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每当看到蹦蹦跳跳头上扎着小抓揪的女孩，建成的魂也丢了，神也蔫了，月老啊，您的红线都牵给了谁？ 建成抽支烟，默默地踱步，有个小男孩从他身边风驰电掣地跑过，还回头调皮地和他打招呼:叔叔好！ 这孩子是公司小邹的儿子，小邹才28岁，儿子5岁了，虎头虎脑，调皮可爱，那两只眼睛一眨，亮得如同天上的繁星。那是小邹的根啊！ 想到根，建成想起了那个远处的小山村，想起了他罗锅的爹，脸上长了一大片红痣的妈，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建成上大学时，有过一个心仪的女友，那女孩也来自山村，和建成一样朴素，对生活充满了热情。 朴素的女孩扬着青春的笑脸，对他说:建成，我们成个家，生几个娃，每天下班回家陪娃写作业，做游戏，好不好？ 建成捧着女孩的脸，觉得再灿烂的花儿都不及她耀眼，他深深地吻下去，汲取桃花般的芬芳。 他们俩对着月亮许下了海誓山盟，他们俩又跑上山，在悬崖边锁了一对同心锁，女孩开心地展开臂膀:请山海见证，我要和建成永结同心了。 建成被幸福浇灌得心满满的，感谢老天，你这一支神笔，圈定了好姻缘。 建成领着女孩回了家，女孩看到了破败的家，檐上的椽头朽了，木渣渣随风一飘，满天扬絮，窗户是纸糊的，风一吹，忽鲁忽鲁响。 等看到建成的娘时，女孩张大了嘴巴，这是多丑的一个女人呀，前世造了什么孽，脸被下了蛊。 太阳给了她一巴掌，在她右脸颊上种下了一滩红痣，似狼似犬，似云似雾，女孩觑下眼，心沉到了底。 精心准备的四菜一汤还未端上桌，女孩背起背包就走，她哭着对建成说:对不起，你的家，你的妈，我接受不了！ 她扑上前去狠狠拥抱了一下建成，消失在山村的尽头。 建成伸手想挽留她，虚空一阵风吹来，建成滚烫的心冷却了。无数个午夜梦回，建成醒来，摸摸枕巾湿湿的。 那是他的相思，隔着山海，苦涩地种进了心底，连同那一场滚烫的热恋，封印在孟婆的碗里。 后来，建成相过无数回亲，有大学生，有乡村女孩，她们对建成印象很好，小伙子高大清瘦，那张脸朴实憨厚，一看就是踏实过日子的好后生。 可惜，一回他那个村，一见他那个爹娘，多少场花事都变成了泡沫。 建成一度心灰意冷，他觉得就单着吧！ 这时阿杏走进他的生活，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长得一般，两道眉浓得像蠕动着的毛毛虫，一说话会在眼睛上方跳舞，眼睛不大，像点墨似的，晶晶闪亮。 她有一颗水晶般善良的心，每个月不多的工资，却匀出好几百资助一个善良的女孩。 她看见街边的流浪狗，会蹲下身，对着它轻声呢喃，跑到街边小卖部买几根火腿，看着狗狗肚子吃得滚圆，才肯离开。 阿杏对建成好，给建成烧饭吃，普通的小菜蔬在她的手里一煎炒，就是无上的美味。 阿杏买奶茶买煎包，一式两份，她看着建成，两眼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那闪烁里有箭，咻咻咻，一箭穿了建成枯瘦的心。 他贪婪地享受着阿杏的温暖和热忱，将阿杏买的T恤放在心口，那儿有一股泉水在叮咚作响，建成觉得心又活了。 可他不敢表白，他怕他的家他家中的爸妈会伤了阿杏，就这样吧，多一刻温存也好！ 年底，建成要回家了，阿杏跑过来说:建成，带我回去吧，我想看看你的家和咱爸妈。 建成嗫嚅了十几秒，他不舍得拒绝这个美好的女子，管他，就算飞蛾扑火，一起燃烧吧。 仍是那山水仍是那山村，茅草一丛一丛长在田间地头，落地溪水滩头，野花零零星星地点缀在绿叶之间，在阿杏眼里，是大自然的灵秀带来的美，她欢呼着在草地拍照，在溪间戏水。 迎接阿杏的是建成的爹，典型的罗锅，啥活也不能干，长年吭吭地咳。 建成娘事先躲出去了，她怕吓着未来儿媳妇，这副尊容不知吓坏了多少年轻姑娘。 她把五头牛赶上山坡，对着家的方向望了又望。如果，这次还不成，她想，以死谢罪吧，别耽误了儿子。 她越想越难受，啪啪，朝着右脸狠狠甩了几个耳光，骂:不争气的东西。 阿杏不肯吃饭，她问建成:你妈妈呢？ 建成惶恐，先摇头后来才说:妈妈在后山放牛。 阿杏放下筷子往后山跑，建成在后面追。老爹佝偻着腰出来，扯着嗓子喊:妮子，吃完饭再去。 风刮出老远老远。阿杏停在山坡上，几头牛正悠闲地甩尾巴吃草，建成娘抬头，看见一个女孩正望着她，女该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建成娘慌忙捂自己的脸，女孩扑过来拉住她的手，说:娘，您是被太阳眷顾的女神，您的脸有一朵朝霞在绽放，美极了！ 听了阿杏的话，建成的一颗心温温热热起了涟漪。 建成娘的嘴哆嗦着，许久，吐出三个字:闺一一女一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