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老班长推开门时,阳光正斜斜切进新屋的玻璃窗。悬浮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滚,像无数未及落地的叹息。 张福如缩在堂屋的条凳上,佝偻的脊背抵着白瓷砖墙。墙缝里嵌着去年残留的春联残片,褪成惨白的"福"字正对着他花白的后脑勺。灶台冷得发青,窗台上两棵白菜冻得发蔫——这是整个年节唯一的储备。 "叔,给您捎点榆林羊肉。"老班长把塑料袋放在八仙桌上,塑料纸摩擦的声响惊醒了凝固的时间。老人迟缓地转身,浑浊的眼珠在看见迷彩外套时亮了一瞬,又迅速暗下去。 红砖老屋与新砌的婚房隔着院子对望。二楼飘窗蒙着厚灰,张福如总说那里住着穿堂风。去年腊月他亲手糊的窗花还艳着,龙凤呈祥的剪纸下,堆着三十七袋晒干的玉米——足够喂饱五个壮年汉子,却喂不饱四下漏风的夜。 老班长递红包的手悬在半空。老人龟裂的指甲抠着条凳裂缝:"留着给娃买糖..."话音被北风卷走,只剩喉结在松垮的皮肤下滚动。二十三年了,他仍习惯在兜里揣三颗水果糖,糖纸上的米老鼠早褪成了模糊的灰影。 新屋地砖映出两个摇晃的影子。张福如突然说起去秋收的花生,说老鼠把西屋的麻袋咬穿了洞。他的旱烟杆指点着虚空,仿佛那里站着穿红棉袄的老伴,灶上还煨着儿子最爱的萝卜炖羊排。 暮色漫进来时,老班长看见供桌上的全家福。1998年的阳光封存在相框里,少年张扣扣的虎头帽红得刺眼。照片边缘有道折痕,恰巧横在女人温婉的眉眼间——那是被泪水反复浸泡的印记。 鞭炮声在远处炸响。张福如摸索着拉开五斗柜,取出用报纸裹了五层的军功章。金属冷光流过他沟壑纵横的脸,最后坠入新屋空荡的回声里。"该贴春联了。"他对着一室寂静呢喃,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窗台上冻硬的白菜帮子。 老班长离开时,发现院角的桃树抽了新芽。薄雪覆盖的枯枝下,一点倔强的绿刺破寒冬,像谁来不及寄出的家书。
除夕前一天,老班长推开门时,阳光正斜斜切进新屋的玻璃窗。悬浮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滚,
清久社会说事
2025-01-31 15: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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