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去世那年，姥爷才43岁。 21岁的大姨刚刚订婚。 老姥姥对姥爷说，家里没个女人不行，要不，你再找一个吧？ 你姨说她们村有个女的，不能生被婆家送了回来，后来也一直没嫁。 你要是中意，她就去给问问。 姥爷摇头：娘，算了吧，我怕孩子们接受不了。 再一个，也怕她看不上…… 老姥姥看着桌子旁坐着的站着的大大小小4个孩子，叹了口气： 就问一嘴，成不成的全靠缘份。 老大是不用你操心了，可这几个小的呢？ 白天你要去上班，谁来照应他们？ 大姨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奶奶，我可以不出嫁，弟弟妹妹我管。 以后别再提了，再提，您别怪我和弟弟妹妹不认您…… 老姥姥叹着气走了。 姥爷是老师，民办的，一个月工资12块钱。 这条件在农村，即便是身后坠着的四个娃，也算是不错了的。 再找一个，也很容易。 可姥爷没再娶。 大姨出嫁了，舅舅结婚了，最小的我妈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娃，姥爷却一直单着。 好在他已经转正，工资提高了不少。 许多人旧事重提劝姥爷再找一个：晚上也有个做伴的，早晨也有个说话的，不比你一个人清锅冷灶强？ 孩子？孩子都有自己的家庭了，但凡懂理，他们就不该拦着！ 姥爷动了心思，大姨再一次站了出来：爸，我们又不是不管你。 你再说一个，说句难听的，像你们这么大年纪，哪有什么情啊爱啊？ 但凡想嫁你的，哪一个不是冲着你兜里的那几个钱？ 单着就单着吧，反正这么多年已经过来了，他也习惯了。 姥爷到了58岁，由于长期的饮食不规律患上了胃病，身体日渐消瘦。 不得已他办了病退。 忙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闲下来以后，他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屋子里空荡荡的，仿佛连空气都在诉说着寂寞。 他想有个家了。 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女人，男人病死了，撇下了两个女儿。 大女儿已经结婚了，小女儿正在上大学。 姥爷去见了。 女人很素静，看模样性子就很好。 姥爷说请女人和媒人去下个馆子，女人说不用了： 你们要是不嫌弃，在家吃吧，我去做。 一盘芹菜炒木耳，一盘蘑菇炖蛋，一碟花生米，一份凉拌白菜心。 菜很平常，却有家的味道，姥爷心动了，中老年人的婚姻，合适才重要。 这一次他谁也没问。 听到姥爷再婚的消息后，大姨舅舅他们都是一脸的惊讶。 我妈也是。 大姨打电话给我妈，让我妈跟她一起去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我妈答应了，可还没出门就被奶奶拦住了。 奶奶说，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叫老不管少事，这句话反过来就是少不管老事。 儿女再孝顺，也不能时刻陪在他们身边。 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他过得舒心，你们也省心。 你去可以去，但不能干涉。 你爸单过了近二十年，也算是对得起你妈了…… 我妈点头答应了。 等她骑车赶到姥爷家，大姨舅舅他们都已经到了。 大姨站在门口，大舅坐在桌旁，二舅斜倚在院墙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怒气，谁也没有说话。 姥爷坐在床沿上，床上的被罩床单都是新的，墙上还钉上了一块小碎花的床围。 整个房间都干净了不少。 姥爷说我妈：你要是也是来劝我的，那就回去吧，这一次我自己做主了。 我已经把你们拉扯大了，以后的日子我怎么舒心怎么过…… 大姨对姥爷说：你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就这个样子过下去不行吗？ 你要还这么一意孤行，别怪我不认你！ 两个舅舅同声附和。 姥爷问我妈，你呢？有什么意见？ 我妈说，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吧，我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尊重： 爸，我要是说同意你再娶一个，我觉得我对不起我妈。 我要说不同意，我也觉得没脸说出口，这么多年来你一个人清锅冷灶的，也确实苦了些。 我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工作和孩子，不能时时刻刻的陪在你身边。 在物质上可能我亏待不了你，可在精神上，不能陪在你身边，就是我们对你最大的亏欠了…… 大姨骂了一句叛徒起身走了，两个舅舅也跟了出去。 姥爷伸手抹了一把脸：三天后安席，你带娃来吃个饭吧。 你哥你姐他们怕是也不来了。 爸，你也别太伤心，他们是一时半会拐不过弯了，时间久了他们也会慢慢想通的…… 姥爷娶了那个女人，我一直叫她姥姥，我妈叫她徐姨。 他们结婚后的第2年，姥爷的胃终于撑不住了，发展成胃穿孔。 住院20多天，都是姥姥跑前跑后伺候的。 我妈去待了几天，就被她撵回了家：你回家吧，班得上娃得管，我爸这儿有我你就放心吧…… 我妈打电话给大姨说了：姐，爸是半夜发的病，要是没有徐姨陪着，怕是我们都没爸了。 虽然20多天，我只在那里待了两天，如果没有徐姨在，怕是我们4个得轮流请假了。 你是没见爸现在的样子，胖了白了，精神气好多了…… 大姨在电话那头哭出了声：我后悔了，可我拉不下脸来去看爸…… 姐，这世上没有一个父母会真正的埋怨自己的孩子，你跟俩哥哥说一声，跟爸和解吧。 爸也想你们，每次我去看他都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