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白米香

月醒醒 2024-12-23 18:01:44

白米香是嘉熙年间虞城人,十岁那年被舅母送到大户崔家当丫鬟。

舅母利欲熏心,听信外人说的到那以后一个月就能挣十两银子,也不加以辨别,当天就急匆匆地将无父无母的白米香送了出去。

后来才知道,当丫鬟每月仅得五百文钱,但对于舅母家里来说也比以前好很多了。

白米香长到十五岁,出落得娇艳如花,惹人怜爱,连管家都想替自己的儿子做个媒。殊不知白米香已经有了意中人,对旁人的表示都一一婉拒了。每每回想起和意中人的初次相遇,她心里都觉得甜丝丝的。

那天白米香出来替主人家采买东西,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没带伞的她在街角屋檐下躲着,看着糟糕的天气直犯难:若是太晚回去可是要挨罚的。

这时,一位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出现了,把自己的伞给了她。白米香感动不已,心底暗暗记下了这份恩情。后来两人又屡次撞见,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

原来,那名少年叫恺,在李财主家当差。而他那天之所以会出现,也并非凑巧,而是有意使然。

恺是祖父养大的,祖父去世后,他便独自出来做工养活自己。同在李财主家做事的一个下人告诉他,他这张脸和崔公长得很像,尤其是崔公年轻那会儿。

恺听后失笑道:“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何其之多,可命运却是各不相同,说差个十万八千里都是有的。你说那养尊处优的崔公可曾有一刻体味过我们这些下人当牛做马的滋味?”

那人撇撇嘴:“诶,你这又是说哪儿去,听没听过‘事在人为’?听说崔公家里那个独子近日死了,现今正在外头四处托人寻找流落在外的小儿子。

崔公这把年纪了,可不就是怕家业没人继承嘛!你说老天爷赐予你这么一副相貌,还不好好利用起来,对得起老天爷嘛……记得将来得了好,别忘了咱兄弟呀!”

恺因此得到启发,打听到崔家的下人固定外出的日子,搭上了白米香这条线。

白米香鲜少接触外男,见恺生得面目清秀,总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以为是对自己有意,聊起来后对他几乎是知无不言,半点不设防。

直到恺向她打听崔家流落在外的小儿子的事,她才有了些顾虑。当恺说是为了多了解一些,方便日后换个东家来崔家和她待在一处时,白米香喜得将自己知道的最后那点事都跟他说了。

然而这回过后,恺再也没来找过她。

两人再次见面时,恺已经成了崔家的小公子,未来的继承人。

崔公有天外出赴宴,看见路边跪着个乞丐,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当即上前给了对方钱,又问了他出生地以及生母之类的事儿,乞丐的回答都能一一对上。后又检查了身上的记号,也能对上。崔公立刻就将他带了回家,向众人宣布小儿子找回来了。

白米香看见恺跟在崔公身后回来,一瞬间就明白了过去那些“情意”都是对方装的,向她套取信息才是真的。

当年,崔公纳了个小妾回来,生了个儿子。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怒火滔天的崔公将小妾连同小儿子一块儿赶了出去。

白米香过去贴身侍奉过这位小妾很久,因此对小妾以及小公子的事情都很了解,连小公子屁股后面有颗红痣的秘密都知道。

当恺向她打听时,这些她全都毫无保留地说尽了。恺知道后便在屁股后面同样的位置点了红痣,在崔公面前说的也是白米香告诉他的那些信息,自然就得到了崔公的信任。

一夜之间摇身变为贵公子,恺也十分享受这种富贵生活,可同时心里却时常怀揣着不安与焦虑。

有一晚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的假身份被拆穿,“父亲”气得活活砍断了他的手脚,将他扔回了乞丐窝。

恺醒来后冷汗直流,而今府里唯一能暴露自己的,只有白米香。为免生后患,他诬告白米香偷了他的贵重玉佩,将人拖到暗处打到没了气息后就扔到野外胡乱掩埋了。

白米香当时本来已经死去,突然听到一个沉沉的声音,那声音说她命不该绝,后面还有事等着她去做,白米香立刻就醒了。

恰好在崔家人离开后不久,一伙小贼紧随过来,以为崔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藏匿于此,因而打算挖出来好胁迫崔家人出点银子。

没想到大白天的挖出来个大活人,众人都吓得要跑。白米香开口道:“害我的不是你们,不必如此惊恐。如果你们是想谋财的话,我这倒有个法子。”

小贼们一听,激动得立刻掉转头回来,听她说是怎么个谋财法。

……

恺近日在崔家过得很是滋润,把过去十来年没玩过的吃过的都体验了一遍,仍旧不觉得尽兴。崔公对儿子有愧,如今更是加倍地疼爱,要什么给什么。

一天,恺收到别人的挑战,要出城去跟人比拼骑马。

崔公一开始不让,因为那实在危险,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再搞伤搞死怎么办。后来禁不住恺一直在他耳边磨,只得答应,并加派了人手保护。

谁知这么多人都护不住一个羸弱少年。比拼的过程没出事,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反倒出事了。

在经过一处湖边时,恺说对面风光好,要带着众人到对岸去。哪知一个不小心摔翻在坑里,被人拉起来后浑身都是猪粪,臭气冲天,下人们都要用力屏住呼吸才不至于当场呕吐。

恺回头看着那个猪粪坑咬牙切齿,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挖的,就等着他栽在这。暗想要是找到背后那人,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无论在心里头想着怎么泄恨,现实还得应对——这一身不洗干净还怎么回去。于是,众人当即服侍他在湖边清洗。

恺将整个身子泡在湖水里,让人使劲搓洗,依旧觉得身上那股味除不掉。

过去他当下人时哪有资格爱干净,徒手接主人的痰都不敢皱一下眉。如今才过上好日子没几天,要求也高起来,身上有点灰尘都要换一套,何况是如今沾了满身的猪粪。

恺于是继续命人加大力气,几乎要搓下一层皮来,还觉得不够,在水里泡了足有半天。

崔公在家里左等右等都不见儿子回来,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得知是摔坑里了,也不顾自己这把老骨头受不受得住,当即坐了马车赶过来看看。

终于到了地方,老人家也能喘口气了。一下车,入眼便是儿子泡在湖水里搓洗的样子。见没什么大事,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崔公这个年纪,腿脚虽然不好使了,眼神却还很好。他看着儿子光溜溜的后背和屁股,心觉奇怪,以为是看错了。

又走近了些,这回足以将恺全身上下看得清清楚楚,屁股后面确实是光溜溜的,啥也没有。

崔公心里天雷滚滚,一瞬间各种情感交杂冒出。若是在他年轻的时候,早就要气得杀人了。然而这会儿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吩咐将恺照顾好就离开了。

恺觉得奇怪,怎么父亲来看他一眼就要走。好在洗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套上衣服也该回去了。

这回回去却没有父亲的笑脸相迎,也没有丰盛的热菜热饭在等着他。去找崔公,崔公却闭门不见,还让人给了他一袋银子和一封书信。

恺打开书信后如遭雷击,原来崔公方才看见自己在湖里洗身子,屁股后面没有红痣,便知自己是个骗子。

但崔公顾念这几日短暂的“父子情分”,还是给他留足了颜面,还给了他这么多银子,让他日后不至于再当个乞丐。

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惯了贵公子的恺,哪里还肯回去当个靠苦力混饭吃的普通人。

他在门口哭着哀求崔公别赶自己走,甚至胡诌“红痣还在,是崔公看错了”这样的话。崔公见给他面子不要,只好让人将他拖了出去。无论他多使劲拍门,崔家的大门都不会再为他打开。

……

没过两天,白米香突然带着个少年敲开了崔家的大门,这名少年乃是崔公真正流落在外的小儿子。

原来,当初白米香教那几个小贼如何坑害恺后就回了老家。没想到家里多了个人,是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舅母多年来没有孩子,那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少年跪在地上卖身葬母。长得又瘦又矮,干活应该不太得力,怪不得没人来问。

但看着是个乖巧听话的,舅母想着日后给自己养老也是好的,便给了钱帮他安葬母亲,后将人带回了家。

白米香仔细打量那少年,居然和崔公有几分相似,虽像不到恺那个程度,但仔细看五官,很多地方都能找出共同之处。

白米香问了他的过去以及生母的事情,结果所料不假,这就是崔公的亲儿子!

舅母虽然不愿意,但也无法阻拦少年回到自己的本家去。白米香当天就领着少年去了崔家相认。

真正的父子一相见,无需旁人解释,双方的心中就立刻起了触动。崔公留着热泪看着多年未见的儿子:“我就知道,这才是我崔家的骨肉,不必再说什么了。”

因为有前车之鉴,管家劝崔公再验一验。崔公怒言:“我自己的儿子还要验什么!这不是让孩子难堪嘛!”

自此没人再敢质疑小公子的身份。

小儿子刚认回来,崔公喜得在家连续摆了三天宴席,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请来了。其间也混进来不少白吃白喝的人,崔公因为心里高兴,都没有多管。

第三天的宴席刚结束,小公子却是突然病了。身上冒出大大小小的脓疮,溃烂发臭,除了贴身侍奉的下人,旁人都退得远远的,生怕也染上。而崔公却是日夜守在儿子床边,丝毫也不嫌弃。

大夫来看过后,给开了几副药,告诉崔公说,这孩子本就体弱,这次虽没危及性命,但也禁不起多少次折腾……

崔公为此十分焦心,就怕那个幕后黑手再来毒害儿子。

白米香知道后想了个主意,崔公觉得可行,便依言照她的法子去试试。

宴席结束后的第三天,崔家突然发丧,对外称刚找回来的小公子暴病而亡。

前几天刚参加过宴会的客人,这会又来吊丧,任谁都觉得不忍。尤其是许多已为人父母的,看着崔公悲痛的样子,心里头也觉得难受,纷纷上前安慰。

崔公称自己儿子尸体溃烂过度,发出浓重的异味,因而停在了屋里,不让人接近。众人一听小公子如此悲惨,不由得更加痛心,自然崔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会所有人都在前院哀悼,却有一个黑影避开众人进屋去了。

来来回回都没看到想找的,黑影正急得满头冒汗,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朝着小公子那院走去。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人抓了起来。

“果然是你!”

恺被侍卫们抓起来后,崔公从后面走了出来。

“我待你不薄,虽你我并无关系,但还是给够了你好处,怎么还如此不知足,要来加害我的亲骨肉!这是要灭我崔家的香火啊!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崔公愤声说完这些,最后抬抬手让侍卫们将人拖出去处理了。本来他不想对恺怎样的,可如今恺能下毒害自己的儿子一次,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因此必须除掉才能安心!

按吩咐是要将恺带出去处理掉的,却不防他身手灵活,一不注意就夺过侍卫的马跑远了。崔公怕他日后还会回来做坏事,吩咐侍卫们一定要抓到人。

恺自以为将侍卫们甩得老远了,没成想拐了个弯,又撞见了他们,只得扭头换个方向。

他深知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因此下了狠力抽打身下的马儿。马儿被他打得起了脾气,几次狂扭身体想把他甩下去。恺便拿了条绳子,将自己牢牢绑在了马上。

经过一片树林时,一没当心,衣衫被树枝挂住了。恺舍不得弄坏这身上好的袍子,脑子一热,将身上的绳子解松了些,结果立刻掉下马来。

他这才清醒过来要逃命,急忙死死拽住绳子,就这样一路被发狂的马拖着前行,任凭身体被路上粗糙的地面和石子划过,也不肯松手。

等侍卫们找到他时,发现他已经没了人样。别说是害人,能活几天都还是个问题。崔公知道后,终究还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再说白米香先后帮崔公完成两个心愿,可说是崔家的大恩人,崔公还她自由身,还给了她一大笔赏银。

后来,白米香回到老家,和朋友一起种花卖花,日子从未如此惬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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