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在大婚当夜被竹马娇养的贵妾掳走,扔入护城河,无尽的河水涌入我的鼻腔,最后一眼,我看见了竹马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朝我恶狠狠说道
“死在水里,还算干净。”
重来一世,兵马入宫将他的宫殿团团围住,我从众士兵中提着剑缓缓走来。手里提着那个贵妾血淋淋的头颅,剑首指这那处镶了金边的门槛。
“阿斐,不想出来同我见一面吗?”
1
朝阳时,我还抚摸着双人对舞鸟兽纹的婚服,想着阿斐看见我穿上它的样子,期盼着我与他玄衣練神,执手盟誓。
阿斐是乳名,他姓魏,字易之,是陛下第二个儿子。我是太尉之女晏昭,父亲手握重兵,与皇家结亲也算是免了陛下的心头大患。更何况我和他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之交,无论是从家族还是情谊都是一桩完美的婚姻。
我依然记得他当时占在城楼上,无尽的金光细流流泻在他的身上,他于黄昏中立誓,说此生非我不娶,否则五马分尸,遗体终生不归长安。
2
可他终究是一语成谶。
大婚当夜,我被打晕掳走,五花大绑的被扔进护城河中,我不会水,那河水猛的钻入我的鼻腔,我拼命的挣扎,想呼救,却发现口中被塞了帕子,快沉下去时,我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脸,我不认识,我正纳闷素不相识为何要害我,可下一秒魏易之站在她的身后,朝着我恶狠狠的说到
“死在水里,还算干净,还是娇娇想的法子好。”
那一刻,我死了心,也不再挣扎,静静的闭上眼睛慢慢往湖底沉下去。
再次睁眼,我被人救了起来,突然觉得手上一阵滚烫,我猛然睁开眼,那女子似乎被吓着了,里面起身连滚带爬的跑出去,边跑边嚷着什么醒了。
我爬起来背靠在塌上,环看着四周,屋内十分寂静,阳光洒净屋内,博山炉的香烟若隐若现,恍如隔世。
正准备起来出去看看,那木门便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我的目光落在了最前面坐在轮椅上的人。
那人穿着青色曲裾,头戴长冠,面容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美是美,可惜双腿已经废了。
看见这熟悉的陈设,我是有些怀疑,直到又看见了他,我才确信我重生了。
我重生在被魏轩救起来的时候,上一世我被他的人从水里救出来,昏睡了快三个月,落水时快入秋了,想到这里,我立马冲了出去看了看屋外。
果然,屋外树叶凋零,虽然出了太阳,角落石缝里是冰还没化。已经是冬日了。
他见我四次张望。轻声开口道
“晏小姐,这是燕王府。”
燕王是陛下与先后嫡子,长相俊美,为陛下所疼爱。陛下早就想立他为太子,可天公不作美,就在弱冠之年,受人陷害双腿残废,从此一蹶不振,后又请封燕王,去了南疆。一直未归故土。
所以这里是南疆,燕王的封地。
我慢慢回到屋内向他行了礼,多谢他的救命之恩。
“那丫鬟不小心把药洒到了你手上,怎么样,还疼吗?”
他目光恰如冬日暖风徐徐,盯着我手上的那处红斑。
我低头看了看,不禁嘲笑出声。
“比起做水鬼,这点痛又算的了什么呢。”
3.
上一世在我昏睡的三月里,父亲被杀,哥哥被囚禁,家中奴仆被发卖,母亲伤心欲绝,悬梁自尽。嫂嫂不堪受辱投了井,与父亲一干人等皆收了牵连,偌大太尉府,人尽鸟绝。
想到这里我额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随后冷静下来,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或许重来一世会不一样。
我跪在地上,埋头哭着哀求。
“晏昭想求求殿下打听一下我的家人,臣女被魏易之所害,想必也会对我的家人起杀心。”
他听完不作声,接着叹了口气,把一封信塞到我手里。
“孤在南疆,鞭长不及长安,你在这里我还能保住你,可你哥哥实在困难。”
我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那封书信,书信上的字与上一世我看的一点不差,父亲被扣上阿党附益,与藩王结党谋权谋利的罪名。
哥哥包庇不上报被囚禁,不日后问斩,父亲即日问斩。还是同样的结局。
上一世我在书信前哭的泣不成声,一心想回去杀了魏易之,于是伤养好之后就偷偷溜了出去,一路跟着商队去了长安。
长安大街小巷贴着我的画像,重金悬赏尸首,世人纷纷赞扬他与我的情谊深重。茶馆说书都不断编说我与他年少的爱情,说他听见我落水下落无踪时是多么的伤心欲绝。
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于是在长安没几日,我就被人认出带到了他跟前,最终又一次死在了他的剑下。甚至都来不及问为什么。他倒是十分决绝,对我没有一丝怜惜。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再一次亲眼看到这个消息,我依旧心如万刀绞的疼。我收回思绪,暗自想着哭是没有用的。
“父亲是被诬陷的,晏家上下只对陛下和天下人忠心,断然做不出背叛朝廷,结党藩王的事。求殿下为晏家主持公道,换晏家清白。”
“孤是一介废人,如何为你主持公道?”
“太尉一倒,陛下就失去了左膀,没了左膀,何以制衡右臂,此刻何家在朝中是一家独大,陛下年迈,至今未立储君,届时魏易之与何家结盟,储君之位志在必得。”
我仔仔细细的分析道。
“你要孤夺位?可孤有陛下赐的免死金牌。何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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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无心朝政,可他们想要的太多,魏易之心狠手辣,。相也非善茬,若要拥护他,哪里会放过殿下你,你无心,他们则会觉得殿下你软弱好拿捏,如今陛下尚在,他们不敢动你,可日后陛下。
相握大权,君握国玺,一山不容二虎,免死金牌真的有用吗?
我知道如果凭我一人,想杀了魏易之,只怕会像上一世的结局一样,不自量力。上一世那么好的燕王不用,只凭着自己的莽撞,实在蠢笨,天公再给了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让他兑现诺言,五马分尸,还父亲和整个晏家的清白。
一时劝说魏轩无果,他当时听完虽恼怒,但并没有赶着我走,我就还能在这里住,暂时也算有一处庇护之地。无碍,算着时间我还得再等,他久久没见到我的尸首,恐怕还是担心我还活着。
魏轩是正统嫡出血脉,年少时意气风发,不过是年轻气盛被折了翅膀,怕朝廷的风波罢了。他能从遥远的长安得到晏家的消息,也未必是全然不在乎。也未必不能劝成。
他取皇位,我取性命。
南疆的冬日很少下雪,也比长安暖和,我静静在府里养伤,大夫每隔三日会来诊脉。
听大夫说,我刚从水里救上来时,脉象微弱,面色灰白,无一丝血色,要不是还有一丝气息,他都要劝着节哀了。
他原本不是南疆人,因要照顾我,硬生生被劝的来到了这里。燕王府寂静的气氛被我的到来打破。府里药气熏人,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草民真是从阎王殿里把你捞上来的。险些把老命都搭进去了。”
我身体慢慢好起来,只是夜里时常做噩梦,因此屋里的安神香时常备着。
在惊蛰时,终于听到了好消息。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那时窗外飒飒东风送着细雨进入屋内,春雷时时作响,我坐在靠窗的小桌上擦着短匕。
在我身体快好时,我拜托阿瑶去寻一个短匕给我,我日日擦拭放在床头,示意自己不要忘记仇恨,不要忘记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一具具孱弱面目绝望的尸体,和一只脚踏入阎王殿的自己。不可沉迷一时的安宁和煦。
正想入迷时,车轮轱辘声入耳,他一只手打伞,一只手转着车轮。那声音在阶下戛然而止。他撑着竹青色油纸伞被侍卫抬上阶梯,油纸伞被收起放在门口。
“真没眼力见。”那声音冷冷的似指责。
我立马起身,接替侍卫推着他走进屋内,余光瞥见那把伞,伞柄由纯银浇筑成竹节的模样,上面刻着轩字。伞骨由金子制成,伞面上的竹叶全都用金线描边。奢华无比。
“喜欢?”他转头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
“很重,不喜欢。”
“父亲给的,一向都很重,我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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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抵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推着他走到桌前。
“我以为你要匕首是为我准备的。”他拿起匕首一边说一边拔开刀鞘。
“什么?”我被他这句话整得一头雾水。
“如果我不答应,或许这把刀会刺向我。”
我笑了笑。
“我的刀不向至亲和恩人。”
他对下我的视线,眼里突然一狠,刀尖抵着我的喉咙。
“如果我要你的性命呢,还是恩人吗?”
那刀尖抵着我的喉咙,似玩弄的打着转。
我身子绷紧,随后又松懈下来。
“若是想杀我,你就不该救我,何必等着我身体养好了杀,又不是年猪非要养肥了再杀。”
他被我的话逗笑了,将那刀移开,放在桌子上。
“我思虑良久,你说的我从前也想过,如今从你嘴里得了确认,我不想做粘板上的鱼肉,我要夺位,我也要把他的性命送到你手中。”
我正要下跪答谢,他用手讲我扶了起来。
“别急,孤要你从今往后就跟着我,无论是人世还是黄泉,只要不背叛,安心为孤做事,孤会保你一世荣华,还你晏家上下的清白。”
我想着运气好不死有富贵,能报仇,若是死了也无事,我只有这条命能图的了,这是个划算的买卖。
“对了,孤明日让许管事把丫鬟们的名册和身契给你挑选,府里的侍卫任你派遣。当然,你做什么我都会知道。暂时不要抛头露面。一切谨慎为上,别牵连我。”
他自己推着轮子想往外走
“还有,身子没好透,别吹冷风。”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受宠若惊,不禁感叹,上一刻还拿刀指着我,下一刻就像老婆子密密麻麻的叮嘱。
“我以为殿下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呢。”
“怎么?死了一次,灵智全开?”
他也不服气的回怼到,轮子摇的更快了。
春雷滚滚,我心里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去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