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胡宗南的机要交通员送情报
3月10日晚10时,胡宗南在洛川中心小学礼堂召集整一军及整二十九军的军、师、旅长开会,先举行“布达式”(即宣布军官任命的仪式),任裴昌会为“前进指挥所”主任,薛敏泉为参谋长,王超凡为政治部主任,汪承钊为参谋处长,……任我为机要秘书。布达毕,胡宗南指授蒋介石核准的攻略延安方案,下达作战令,命各军、师、旅并转命所属团、营、连,于3月12日晚6时前就攻击准备位置,13日拂晓攻击前进。
薛敏泉、汪承钊就行军、作战注意事项做了我事先不知的具体布置。主要是:陕北地形复杂,严防共军伏击、夜袭,要求携7天干粮;拂晓进军,薄暮露营,采取“蛇蜕皮”“方阵式”进军方法,派前卫占领阵地,依次掩护本队前进,首尾相顾,左右相连,走山不走川,遇小股敌人即行歼灭,遇大股敌人可先绕道,吸引于延安附近围歼;并对通信联络、后勤保障及便于空军识别的标志等做了规定。
下达作战命令后,胡宗南果真如他所说,“闲情逸致”起来。但有例外:联勤总部只拨给17万人份半个月的干粮,胡宗南多次命薛敏泉分向联勤总部及陕西省政府催索,务求解决供粮难、运粮难的问题。
胡宗南多次约见从南京专程到洛川的保密局研究室主任魏大铭,他带来美国最新侦测无线电台方向位置的设备及操作人员,编为一个分队,配属给胡宗南。连日侦测共区,发现山西兴县无线电台最多,由此判定中共首脑部在兴县。但对电波弱的电台不易侦测。该分队将积极工作,力求判明陕北共军各级指挥部的位置。
上述新知情况很重要,关系中央安危,但我不能去西安面告王石坚。我从来没有,也从不需要密写、密码、缩影之类的技术手段,这些情况又不能用暗语,只得违反秘密工作常例,白纸黑字写在纸上,封入信封,上写王石坚代名,另写一信给潘裕然,请他对附信勿拆,迅交。然后一并装进第一战区司令部长官专用信封,封好后,上写西安西大街“研究书店”潘裕然经理亲收。
人们知道,“研究书店”的后台是陈忠经。潘裕然是服务团旧友,受过胡宗南的政治“培训”,在西安三青团等政治机关工作过,以文职人员获上校军衔,与王石坚有自然联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情报工作人员,但知他诚实可靠,他父亲潘家询是北大名教授,他与陕西省主席祝绍周有亲戚关系。
胡宗南部的机要交通员常乘吉普车来往西安、洛川,传送书面文件。我同他们都很熟,他们对我交办事项一向奉命唯谨,我面嘱亲交潘裕然并索收条。虽知也有风险,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有可能掉脑袋,但这是我所能采取的唯一办法。
胡宗南“解放延安”的喜与忧
3月19日晨7时许,裴昌会电话告我,整一六七旅攻占延安宝塔山,要我告胡宗南并问是否即向蒋介石报捷。胡宗南答:不。8时许,整九十师到达延安市郊,胡宗南仍不向蒋介石报捷。我很奇怪。10时左右,整一旅进入延安。胡宗南闻讯大乐,亲自拟电给蒋介石,说整一师之整一旅率先夺取延安。电发后,我问胡宗南:这是何故?胡宗南哈哈大笑,说这是为整一旅恢复名誉。我才想起,去年整一旅在晋南进攻解放军时被歼,旅长被俘,胡宗南认为是奇耻大辱。
胡宗南终止了“闲情逸致”,召集前进指挥所主管成员连续开会。莫斯科会议尚在进行,迅速夺取延安的任务已完成,只是限于军事机密,不能宣布部队番号,因而不能为整一旅公开“平反”。但歼灭陕北共军主力的任务远未完成,如谎报,一旦陕北共军主力出现,无法交代。据裴昌会说:自发起进攻至占领延安,只打了两个硬仗,毙、伤、俘共军数字估计不会超过一千。如照实讲,战果平平,也无法交代。胡宗南反复推敲,延至午后,才通知盛文,告中央社发布两则电讯:
一、“(中央社西安19日下午4时急电)陕北共军自企图南犯以来,国军即予猛烈反击,昨(18日)下午进抵距延安十公里处,经一度激烈战事后,今(19日)上午10时,已收复延安,同时占领该县东南郊之宝塔山,战果正调查中。”
二、“(中央社西安19日下午5时急电)共军为配合莫斯科会议向西安所发动之大规模攻势,今已为国军完全摧毁。共军之老巢延安,于本日上午10时为国军收复。……
据初步统计,共军伤亡一万余,投诚二千余。国军乃于本日上午10时,完全占领延安,刻正抚辑流亡中。”(蒋管区各大城市纷纷出号外)
3月20日,《中央日报》头版头条刊载上述电讯,却冠以《国军收复延安,生俘共军一万余人》的标题。同日《中央日报》刊载题为《国军解放延安》的社论。内称:“国军本无意进攻延安,一直延到本月13日,共军贺龙、陈赓率部十二万余人,由陕北出发对西安采钳形攻击的后两天,才决定于迎头痛击之余,更进一步去解放延安”;“共党这一次发动全面攻势,实用以配合莫斯科会议中外人酝酿国际干涉中国内政的外交攻势。.....…政府对于这种出卖国家的第五纵队,自有严厉教训的必要,而最能收教训的效果者,莫过于扫荡延安。”
更使胡宗南哈哈大笑的是,他接到蒋介石’‘手启寅马府机电”,内称:“延安如期收复,为党为国雪二十一年之耻辱,得以略慰矣。吾弟苦心努力,赤忱忠勇,天自有以报之也。时阅捷报,无任欣慰。各官兵之有功及死伤者应速详报。至对延安秩序,应速图恢复,特别注意其原有残余及来归民众与俘虏之组训慰藉,能使之对共匪压迫欺骗之禽兽行为,尽情暴露与彻底觉悟。10日后,中外记者必来延安参观,届时使之有所表现,总使共匪之虚伪宣传完全暴露也。最好对其所有制度、地方组织,暂维其旧,而使就地民众能自动革除,故于民众之救护与领导,必须尽其全力,傅其领略中央实为其解放之救星也。”
胡宗南认为,这体现了蒋介石的“三分军事,七分政治”,但“七分政治”又使他忧心。"10日后,中外记者必来延安参观”,怎么应付?
胡宗南更为忧心的是,我送他看了新华社20日电,发报地点仍说是“延安”,并称中共中央仍留陕北。
[新华社延安20日电」卖国贼蒋介石进攻民主圣地延安,经我陕甘宁边区军民坚强抗击,予以重大杀伤,19日我人民解放军以任务已达,撤出延安。”“蒋介石使用于第一线的部队达九个整编师,十三个整编旅,把胡宗南所有的主力都集中起来,企图以突然袭击占领延安,打击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首脑机关。”“蒋介石这次进攻延安的政治目的,显然是对其内部振奋消沉已极之士气和在国民党三中全会上替其党内主战派壮胆;在国际上则配合美帝国主义的‘大棒’政策和使马歇尔在莫斯科外长会议中渡过难关。我人民解放军的战略向来不死守一城一池,而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的。此次保卫延安则着重于破坏其突然袭击,保证首脑机关的安全转移。现在可以宣告于世人者,就是此项目的已经完满达成,而蒋介石企图在3月10日以前窜抵延安的计划,已被打破。中国共产党中央机关完好无损,并且仍留陕北指导全国的爱国自卫战争。”
胡宗南看后忧心,我看后高兴。我想,可能胡宗南有一点是料对了——“周恩来将军”在指挥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