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生病后，我们在老家门口说了很久的话，再回家却只见一封遗书

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上有老下有小，也是真的很忙碌，老家回去的不多，但是这一年我回去的还算是比较多，因为发小保民，病了。

其实我们这群发小里对保民生 病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还觉得他到了这个岁数才病，已经算是万幸的了。他爷爷走的时候，他父亲才十来岁的样子，他父亲走的时候，保民才8岁。我们村里人一直说他们家男人可能都是命不长久的人，但保民却不是，他大儿子已经开始上班，小儿子也快毕业了，眼看就要享福了，谁知道人还是走了，只是我没想到啊，等回来参加葬礼的时候，却收到了他的遗书，我的心情也是很复杂。

1.

说实话，论发小情谊，我和保民不算是特别好的那种，顶多能排上第二吧，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发小宝新，他跟保民关系更好，听说保民生病之后，他还要拿钱给保民看 病，只是被拒绝罢了。

宝新比我还早就在外定居了，他老家几乎是没有什么人，老宅子虽然早几年翻新了，但一直没有回来住过，我听说他的户口都扒走了，也不知道是真假，但只知道，宝新算是和我们这个村是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只是和保民的关系好，经常联 系而已。

我和保民家是斜对面，从小玩到大。我们这群人里，几乎都是在外工作，只有保民是一直在老家生活。

他倒是出去工作过几年，但他母亲身体不好，一年到头，经常回来照顾母亲，后来就索性在家里生活算了。

赚钱多少，他没有太多期待，只是想着能够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就行。

养过羊，养过猪，也搞过大棚，什么活都干过，每天也算是忙忙碌碌吧，一直到了快30岁才算是结上婚，后来三年里也有了2个孩子，都是男孩。

宝新跟他关系是最好，宝新还说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他都会帮忙的，但保民从来都没有跟我们任何人开过口，哪怕是他们家老二刚出生的时候，好像是得了什么病，一直住在医院里，那么小的孩子，浑身插满了管子，疼的保民在病房门口抱头痛哭，那个时候他兜里也没钱，可就是没有张口跟我们任何人借钱。

是有一次我回家，母亲跟我说了这件事后，我才知道的，后来便去医 院找了他，我们几个人兑了钱，这才帮他度过难关。

日常里保民一直在家生活，我们出门在外，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就会给保民打电话，让他帮忙。

比如说家里没水了，母亲的手机打不 通了，或者就是家里没钱了等等，皆是如此。

其实说实话，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很羡慕保民，羡慕他能够在家里生活，能够一直陪着母亲。出门在外的人，甚至大年初二就开始收拾行李外出，看上去很忙碌，还以为是有多大的事业，但其实，为了一日三餐罢了，住在出租屋里，上着班，日子就这么过着。

我还算是好的，离家比较近，偶尔回家一次，只要每次回来，保民就很热情，有时候还会从家里给我收拾出来不少的蔬菜给我带上，秋天的时候红薯收上来，他甚至给我洗好了，说担心红薯上的泥土太多，把我的下水道给堵了，索性直接给我洗好，也方便我吃了。

2.

保民日子过的一般，在村里也一直很忙碌，他之前跟村里一个大爷学过手艺，也在村里开过店。

给人家修自行车，或是补鞋，再或者就是修 电视，包括电 焊的活也干，按照他的说话就是乱七八糟，村里人找他干什么，他就去学什么，然后回来干。

保民的小店就在村头，那个小店就像是个杂货铺，又像是个废品仓，什么东西都有，有时候我去找他说话聊天，感觉下不去脚，随处可见的都是一些零部件之类的东西。保民总是一手油乎乎的东西，看到我之后，笑着招呼我，让我在外面等一等，他马上就好。

村里老人电视机坏了，或者是手机没有声音之类的，就会找保民给维修，一般这种情况，他不收钱，说老年人在家生活挺难的，他不要钱。

老人也觉得不好意思，有时候可能女儿过来看望的时候带来了水果，他们会给保民送过去，起初保民还是拒绝，后来干脆就接受了，也难怪，我每次去都能够见到他的小屋里，放满了各种水果，有可能是一根香蕉，有可能是发了霉的柚子，也可能是吃了一半的苹果，多了去。

春去秋来，村里人慢慢的都往外跑，老家除了年纪大的人，几乎是见不到什么年轻人，保民算是其中的一个“另类”吧。早些年是因为要照顾老人，但现在他的母亲也走了，可是保民却再也没有出去的心，还是想着在老家生活。

他有2个孩子，都比较争气，学习也好，对人也很客气，我们有时候坐在一起吃饭，就夸保民，虽然生活可能有点难，但不得不说，现在的保民，是我们在外打工人都羡慕的对象。

渐渐地，我们都在外定居了，保民也花了钱把那三间瓦房给换成了楼房，装修的很漂亮很气派，他媳妇喜欢养花，院子里还专门留出来一个空，用来养各种花。

保民大儿子考上大学那年，也刚好我回老家办点事，就拿出了1000块钱给了孩子，让他当生活费。

不过保民说什么都不要拿，一直想要把钱给我塞回去，结果被我拒绝了“佳明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出门在外不容易，多一块钱，就有多一块钱的底气，你就别跟我犟。”

不单单是我，包括宝新也给孩子拿了生活费，我们几个零零散散的，凑了一点钱。

说实话，保民家能够出个大学生，我们这群发小，比谁都高兴，也想着，他们家终于有一个人走出去看看了。

大家的日子，似乎是在慢慢的变好，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我这几年也把母亲接到了身边，老家算是彻底不住人了。

只是偶尔，老家邻居谁婚丧嫁娶的，我需要回来参加一下，有时候会住在保民家，我俩就坐在院子里聊天，那种感觉真好。

他甚至还劝我，劝我把老家给翻新一下，我说等等吧，等我有时间了就翻新，到时候退休了，就跟保民在村里生活。

然而，没等我退休，保民，却要走了。

3.

被查出来了，估计是他和父亲他爷爷的情况一样。

我对他父亲走的场景还有印象，是个年底，我们一群人很期待着过年，还拉着保民出去玩，但他们家那个时候气氛很不对，现在想想应该是很压抑吧。不过后来他父亲还是让保民出来跟我们玩，他父亲说，大过年的，干嘛那么不高兴，小孩就是该玩，难道非要捆在家里？

过了年，我们去上学。也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了，有一天上课，村里来人了，喊着保民出去。

我们一群人看着保民出了教室的门口，从那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保民回来过。

后来我们长大了，也会偶尔担心保民，但是直到他孩子考上了大学，甚至开始在县城买房了，谁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保民没有在医院，而是直接回到了老家。

我赶紧回家看看他。我老家还是没有来得及收拾，所以那几天，我一直住在保民的家里。

就像当年那样，我们俩就坐在院子里，喝着茶，聊着天。

我劝他，劝他出去，找个大医院再看看，毕竟现在不是几十年前了，万一技术实现了呢。

保民笑笑，他摆了摆手说没必要。他太知道这个病了，他的爷爷，他的父亲，都是这么走的，他经历过，也能够感受到。他说，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一天会到来，甚至半夜睡不着也会想这件事，直到这件事真的来了，心里也就不害怕了，反正，早来晚来，都是来。

说话间，我们又喝了一口茶。

他说自己挺幸运的，至少比他的父亲幸运，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渐渐地长大成人，尤其是老大，已经开始上班，还帮他付了一套房的首付，这心里啊，也就更加舒服了一点。

就在这一刻，我不知道是我在安慰他，还是他在安慰我了。我没想到，保民会看的如此之开。

时常，我会带着保民在村里走走看看，村里人还惊讶我怎么这不逢年过节的就回老家了。

其实村里人很少有人知道保民病了，毕竟他一直在村里，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或许，直到保民走了之后，甚至是走了好多年，等大家再拿着手机或是电视机找他维修的时候，才会惊讶的发现，他，已经走了吧。

村子不大，我们很快就逛完，有时候也会带着他去田间地头转转，看看这熟悉的庄稼地。

他有时候也会开玩笑的说，这村外的田地里，以后又要多了一个新坟，那就是自己的，还让我以后路过的时候，记得去看看。

我劝他不要瞎说。没这样干的。他总是笑笑，却不说什么。

保民到了后期的时候，似乎已经是接受了这个现实，也就没有太多的悲伤吧。

这一年我回来的比较勤快，甚至开始翻新房子了，想着到年底的时候，一家人都回来过年，大家热闹热闹。

还真别说，老家长久不住人，收拾起来真的很麻烦。

有时候保民会过来看看我，他总是笑话我，笑我把老家给糟蹋成了这般模样，现在收拾起来可算是费劲了。

我开玩笑的说“你等着，我马上就翻新房子，到时候你过来住，看看我的房子怎么样。”

保民笑笑，说等着我赶紧翻新好。

翻新房子的时候，我会偶尔去保民家吃饭，也有时候我自己做饭，让他过来吃饭，那段时光，真的是令我难以忘记。不过后来翻新房子的事情都包出去了，我还要继续去工作，临走的时候还跟保民说，等我下次回来，这房子就装修好了。

可谁知道，等我下次回来，保民却走了。

4.

我回来参加了葬礼，和其他人一起，忙着办各种事情。

葬礼结束后，我就在他们家门口坐着，想着这梦一般的葬礼，就这么结束了，保民就这么走了，简直是不敢想象。

而这个时候，他媳妇却给我拿过来一个信封，说是保民留给我的。

我诧异，但很快就回过来神，便打开看了一下。

信，不算长，寥寥草草的写了一些内容。从字迹上看，这应该是他在最后的时刻才写的吧。

他说不用那么悲伤，过了年，大儿子该去上班上班，首付都已经交了，后面房贷的事情只能靠大儿子自己了，他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老二呢？开春之后就该去上学了，要好好上学，向老大看齐。

然而，说的最多的，就是希望我帮忙，要经常帮他媳妇充点话费或是电费的。他说娟子不会玩智能机，也不会弄水电费啥的，这些以前都是自己弄，现在自己走了，没人在家的话娟子会慌，保民说，如果我真的退休回家了，有时间的话，就多去看看娟子，帮她充充话费或是水电啥的。

别的，也就没说啥的了

我之前记得，我俩就在家门口坐着，聊了很多，他说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人生，也不算是有遗憾吧，因为他比自己的爷爷和父亲活的时间都长，有了2个孩子，大儿子还准备着结婚呢，这已经是很不错了。起码，他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没让他们做成孤儿。

保民这辈子算是没有出过村，没有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他就围绕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转悠转悠，最后，也躺在了那一亩三分地里。

我的老家，算是翻新好了，我也偶尔回来住上一段时间，只是保民没有再过来，我也很久没有梦见他了。

那封遗书我还留着，时而翻开看看，很难想象他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是绝望？是害怕？还是心如止水呢？

有时候也在想啊，保民在村里缝缝补补的活干了一辈子，遇到老人还不收钱，忽然间他走了，这个村子，会有人还记得他吗？

不过村里老人只要提起他，都说保民是个好人，是个苦命的人，是个孝顺的人。

我想，这也就足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