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血肉磨坊”的罗店之战有多惨烈?一位参战士兵如是说

满洲第说历史 2024-10-27 07:16:40
两军惨战, 罗店成了一台“磨肉机”、一座“血肉磨坊”

1937年8月,江防激战, 仍在以罗店为中心的战线上展开⋯⋯

日军增援部队源源而来,至9月10日已达到5个师团之众。其中在上海登陆的有4个联队, 在吴淞登陆的有3个联队, 在罗店登陆的有7个联队。日本海军共有6艘航空母舰,来上海参战的就达3艘, 200多架飞机频繁出动, 向我增援部队进行空袭轰炸。

8月24日晚, 长谷川清宣布, 即日起, 封锁我国长江口至广东汕头的海面,遇有中国船只, 一律扣押, 第三国船只经准许方能通过。

此时, 罗店前线的第67师已经伤亡过半, 陈诚命第14师急速增援换防。第14师辖第40和第42两个旅,每旅两个团,因第40旅的第80团和第42旅的第84团正防守江岸,无法下撤, 只有第79和第89两个团, 在师长霍揆彰的率领下,由常熟星夜兼程, 直奔罗店。

抵达嘉定,得知罗店已失陷。霍揆彰师长与参谋长郭汝瑰商议。郭汝瑰是国民党陆军大学第10期毕业的高材生,何应钦的侄儿何绍周曾在公开场合多次称赞他:“战术是扎实的。”陆大校长杨杰对他也很看重, 毕业后留校任教官。抗日战争爆发后, 他主动离开陆大, 来第14师任参谋长。当即, 他说:“我们虽然只有两个团,但右侧方是第67师, 现在是晚上, 敌人不知道我们增援来了, 因此可以乘日军未稳之时,令一个团正面进攻,另一个团迂回到敌人背后, 两团夹攻,定可夺回罗店。”霍揆彰点头同意,立即命令高魁元的第83团由西向东发起正面进攻, 阙汉骞的第79团迂回包围, 通知南面的第67师从右侧方佯攻。

霍揆彰

第83团团长高魁元接到命令后,立即展开部队, 连续从正面向罗店发起攻击。不料罗店西侧有一条小河挡在冲击道路的前面, 河面仅有一座小桥, 日军用轻重机枪将其死死封锁。

高魁元瞪着血红的眼睛下令:“冲呀!”

对日寇充满刻骨仇恨的战士们跃出土壕, 高喊杀声, 向罗店冲击, 刚踏上桥头, 遭到敌人火力封锁, 战士们成批倒下了, 鲜血染红了河水……

迂回到后侧的第79团,也被一条小河阻挡。阙汉骞命令第1营和第2营待命,第3营渡河攻击。第3营的战士们连夜搜集到一些桌子、板凳, 搭起一座简易浮桥,顺利到达对岸。他们乘敌人不备, 发起攻击。敌人正在酣睡, 没料想中国军队打进来了, 惊慌失措, 四散奔逃。第3营一举捣毁了敌人代号为“清水”的司令部, 占领了日军盘踞的一个堡垒,缴获了大量烟酒、服装、背包、调料等军需物品。这时,正面枪声很激烈, 情况不明, 天也已蒙蒙亮了, 他们不敢再前进了, 隐蔽进一座竹林里, 不想被敌人发觉。天空飞来十多架飞机,进行轰炸扫射, 远处的大炮, 近处的轻重机枪也一起开火,这片方圆不到2公里的小竹园子, 落下几十吨炸药。

第3营伤亡惨重,且战且走。战至河边时, 原来临时搭的浮桥很不坚固, 这时已被河水冲断,有些门板、桌子被河水冲走了, 渡河十分困难。后边大队日军边射击, 边“呀呀⋯⋯”喊着追来, 战士们蜂拥着跳下河, 涉水渡河, 敌人机枪子弹瓢泼般扫来, 营长倒下河中阵亡, 全营生还者, 不到一半……

部队发起进攻后,第14师师长霍揆彰和参谋长郭汝瑰为了便于就近指挥,将师指挥所由嘉定移至施相公庙。当战斗发展到最激烈的时候, 陈诚来到前线视察,来到施相公庙时, 敌人枪弹时时飞过, 他当即说:“指挥所离前线太近, 天明后日本飞机厉害, 要乘夜暗时撤退下去隐蔽。”

陈诚离去后, 霍揆彰立即下令撤退。不久, 月浦方面战斗愈演愈烈, 陈诚命第14师将罗店方面的任务移交, 将部队移至顾家角、南塘口、北塘口一线。

这时, 第74军王耀武的第51师也抵达安亭。

第51师原来集中在陕西南郑、洋县、西乡地区整训, 他们在开进途中, 就遭遇敌机的追踪轰炸。原来,在陕南整装待发时, 部队接到南郑天主教堂的请柬, 邀请营以上军官赴宴, 表示欢送。宴席用法国大菜款待, 场面隆重华丽, 意大利神父彬彬有礼, 言语热烈, 他们还祈祷祝愿我军胜利归来。

但是, 在宴后饮茶时, 他们拿出一张墨索里尼与希特勒的合影照片, 大肆吹嘘德、意、日为世界轴心。

墨索里尼与希特勒的合影

不久,部队启程, 徒步抵达宝鸡车站, 这是当时陇海铁路的最西端, 部队从这里乘军列东进。一路行进中, 军列上空, 时时有日本飞机跟踪侦察, 军列抵达浦口乘轮船渡江到南京下关时, 日机投弹轰炸。由于夜间实行灯火管制, 目标不明显, 炸弹都落在江中。但那炸弹击起的冲天水柱, 仍然令人惊心动魄。军列到达苏州, 需停留换发新武器、新装备, 这时, 敌机又一次飞来轰炸,部队受到了重创。

就这样, 第51师一路艰险, 抵达前线!

部队以急行军速度搜索前进,两个半小时后, 抵达嘉定。这时, 天还未亮,古城嘉定冷落黑暗,毫无生气,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逃避一空。邱维达登上城墙观察, 见城墙坚固可用,便命一个营登上城墙向罗店方向警戒,派人向罗店方向联系友军。接上关系后,部队沿公路两侧排水沟隐蔽前进,进入了罗店前线的阵地。

邱维达在施相公庙东南侧顾宅设立了指挥所, 他认真吸取上海参战友军的一些经验教训, 根据上海地区地势平坦的情况, 命部队3天之内筑好有掩体的防御战壕;根据日军炮火猛烈, 覆盖面大的情况, 按纵深疏散配置; 同时, 用高射机枪构成对空火力网, 抵制日机低空轰炸扫射。一切准备就绪, 他命令部队积极准备,夜袭敌军。

74军51师整装待发

8月29日,夜。

寒露初降, 星光微暗, 罗店笼罩在浓重的夜幕中。

突然, 一颗红色信号弹飞向夜空。我军阵地机关枪吐出愤怒的火焰,手榴弹在日军中开了花。第3营营长胡豪率领预备队, 以两个加强连的兵力,从罗店南侧冲进日军阵地。

日本兵从睡梦中惊醒, 慌忙拿起武器应战。我军战士时而举枪射击, 时而挥枪拼刺, 将日军杀得鬼哭狼嚎。

可是, 天一亮, 大批日军又蜂拥而来, 双方又展开更为激烈的肉搏!

罗店,已成为一台磨肉机,一座“血肉磨坊”, 到处是尸体, 血流成河。

张华浜方面我军进展顺利。第87师师长王敬久亲临第一线指挥, 战士们在密集的弹雨中浴血前进,空军也出动助战。日军支持不住, 溃退而去, 我军即占领了张华浜车站。

蒋介石身在南京,心系上海。他密切关注着罗店之战, 严令攻击。“罗店关系整个战局, 须要限期攻下! 我军将士要有进无退, 有我无敌, 不成功便成仁!”他瞪大眼睛, 给陈诚下令。

陈诚在指挥所待不住了, 他冒着炮火来到前线。第18军已成疲惫之师, 战士们经过紧张战斗, 显得无精打采, 疲惫不堪。

陈诚心情十分沉重。这位不到40岁的黄埔系少壮派将军,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惨酷无情!

他没有责怪官兵, 到处讲话, 给士兵们打气, 鼓舞斗志。这天, 他来到一个机枪掩体, 几个战士正在擦拭着机枪,他走上前去一边帮忙一边问战士们懂不懂枪语。

战士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迟疑地摇了摇头, 有个小战士说:“枪语? 枪还会说话呀?”

陈诚笑着说:“是呀, 枪也会说话。日军的机枪手在战斗开始时, 总要先打个点射,‘啪啪啪’, 意思是问我军战士‘怕不怕’。这时, 我们也要给他两个点射,‘啪啪’, 意思是‘不怕! 不怕’! 这样, 鬼子就害怕了,‘瞧, 对方也是个老家伙,得小心点。’如果我们乱射一通,鬼子就会说,‘新兵蛋子, 没什么经验, 大胆冲’,就猛打你。”

陈诚的话音一落, 战士们都开心地笑起来, 阵地上顿时有了生气, 士兵们擦枪弄炮, 干得更欢了。

不久, 又一批日军登陆, 3路日军对罗店防线展开集团强攻。参加上海作战的各个部队,压力很大, 伤亡严重。有的部队, 一个师投入战场, 撤下来时, 仅乘下一个团的兵力!

陈诚是18军的老军长, 平时一向对18军呵护有加, 疼爱备至, 此刻,他已完全放弃了爱怜顾惜之情,给罗卓英下了死令: 只要守住阵地, 就是把18军打光,也在所不惜!

但是, 敌人援军又至。18军苦撑5天, 已经灯枯油尽, 部队伤亡过半。

中午, 数百名日军从右翼阵地突入我军防线,守军几乎全部阵亡。缺口被打开了, 大批日军蝗虫般涌来, 从侧面向我军防线冲来, 阵地动摇了, 我军只得撤出阵地。

蒋介石在南京闻知罗店又一次失守,严厉斥责陈诚不该放弃坚守, 下令组织反击, 夺回罗店。

当晚, 陈诚亲赴前线, 组织第11、第14、第67师组成突击部队, 向罗店反击!

罗店上空被战火烧得通红,亮如白昼。在照明弹、炮弹火光的映照下, 我军健儿舍生忘死, 向罗店发起连续不断地冲锋……

罗店, 成了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 一位参战士兵, 记下了自己的亲身经历——

罗店之役

开拔

下午4点钟的时候,我们这一团人奉了师部的开拔令。在紧急集合号之下,我们的队伍一排一排的站成方形。一会儿, 团长用洪亮的声音宣布了本团奉令担任本师的前卫, 即晚挺进淞沪。上海战事8月13日爆发, 我们在18日渡江赶到此地暂驻。当时有许多弟兄, 都很懊丧, 我们担心指挥部会把我们留在后方,而让别的队伍去杀日本鬼子。尤其我们的刘连长, 闷得时时在跺脚。

刘连长有皖北健儿典型的体格,结实而并不高大。他在本师有七年的历史了, 古北口之役,他是中尉排长, 同鬼子兵铃木旅团的血肉相拼, 是他得意的杰作。可是他每次提起古北口, 他的眼睛就发出怒火, 粗壮的拳头自然的挥舞着, 他悼念他那当时的一排同他一样结实的弟兄, 立誓要以加倍的鬼子的血来清偿这一血仇。

对于鬼子兵的炮火, 他说: 那东西只能吓没有阵地经验的新兵, 不晓得找掩护, 不晓得使用耳朵的听觉, 来趋避一颗大炮弹或是迫击炮弹。要是碰到了我们, 炮火的威力就等于白费了。他解释怎样先看一堆喷射的烟火, 就能断定这是一颗大炮弹快要飞来了, 假使方向同距离都向着此地, 就得赶快爬开。此外迫击炮同小钢炮弹也要注意, 在炮火密集的阵地上, 小炮发射的声音往往会给大炮所淹没;同时小炮弹进行的“嘶嘶”声, 也不及大炮弹的“呜呜”声来得显著。

老刘现在快活了, 懊丧的气色已逃避开他那满挂油汗的黑脸, 一支自动步枪在他的肩头闪出光亮,背囊上面还有把5斤多重的大刀片子和一把步兵必须具备的掘泥铲, 队伍是那样长长的一长行, 在斜射的秋阳下急促地行进, 迫击炮同机关枪的拖动扬起干燥的地尘, 统统装进了一列喷着怒气的火车, 旋风似的向前线驶去。

火线

各人的情绪虽则紧张, 但精神饱满的士兵, 照例是不会失掉他们的睡眠的,鳞鳞的车声一过武进,车厢中有一大部分的弟兄是睡着了, 有些则是写着书信, 大概是把这兴奋的消息去告诉他们的亲友了。

醒来时, 火车已停在田野里, 满天的星光裹着一抹斜挂的月亮, 那正是阴历的二十前后, 夜光表告诉我是早晨的两点半。老刘揉了揉眼睛, 招呼我一同下去看看。两面农田里秋虫吵得很凶,可是一点没有凉意。跳下了车, 情势立刻判明,很远的东面似乎是一个车站,从那里拖下来一长列一长列的火车,显然我们这一列是开不过去。老刘想要判明这个车站的站名, 他以为这里或者是真茹了, 但为什么还嗅不到火药气息。

三点一刻, 列车驶过了两个车站, 又在旷野里停下来。团部的传令兵发来命令, 大家下车, 让空车回去, 一连一连的士兵纵队散开, 从许多稻田棉田中间向东北行进, 隐隐的从那方向传来炮声。

我们这一营现在是本团的预备队, 而我们这一连又是本营的左翼。大家在棉田里很快地跑着,老刘对于棉田很高兴, 说这样子很像北方的高粱地, 所惜没有高粱那么高大而密集罢了。漫漫的黑影愈散愈开了, 大炮的轰隆隆震得大地微微颤动,“铿嗒铿嗒”的迫击炮声几乎连接得起来。偶尔有颗照明弹发出红光绿光, 在这光影里可以看出距离不到七八十米远的前面, 一长条地带笼罩在炮烟之下, 轻重机枪以及步枪的发射, 那就简直像一大锅稀饭在沸腾。

每个人的面色有些发青, 这还不仅仅是晓色未分的缘故, 显然每人都感到前面就是火线, 在那边有我们死生的仇敌, 大家脚步不由自主地加紧了。

蓦地发出了大炮的狂吼,一连几个火球飞了出去。老刘拍拍我的肩头,用赞赏的语气说了句“好家伙, 看样子是24生的重炮呢”! 每个人心头都在喜悦,大概敌人做梦还没想到“中国已经有了这样好的大炮”。同时老刘估量,我军的拂晓攻击马上要开始了, 我们正好能赶上这个场合。越过一道小河,200米的后面就有一条预备壕, 那还是晚上新筑的工事, 一群工兵和不少夫子在忙着工作。

正在这时候,忽然上空有了轧轧的机声, 一颗照明弹在一把绸伞下面出现, 白光照遍了大地, 数百米以内是毫发分明的。我们本能的最迅速没有的卧倒下去, 然后各找掩护的目标, 一大串螃蟹似的立刻爬得一个不见了。俄然飞机发出“呜呜”下垂声,一颗大炸弹落在我们的左方, 泥土喷泉似的冲到了上空又给我们一阵暴雨;到得第二个炸弹爆发时, 距离已相差300米,显然是并无准确目标的。

冲击

我们跑进了预备壕, 因为工事太急促, 各人又拿出铲子来整理了一下。刘连长和我们几个人作了个窟室, 算是本连的连部, 几个值哨的弟兄攀上了哨岗的位置,自动步枪安置在瞄准架子上。我们算是暂时休止在此间, 这里是罗店的西边。

我们任务是担当歼灭这包围中的敌人。老刘耸耸肩, 他显然为听得敌人是精锐的选拔队而高兴。

晓色渐渐展开, 上空三架飞机的机器都看得出了, 显然是敌人的。飞机绕了几个圈子之后, 猛烈的炮火也光降了。一排炮的炮弹至少是6颗, 爆发在战壕前面, 震得挡弹的掩护工事危危动摇, 浓厚的火药气塞住每个人的呼吸, 是15生的重炮。自此以后的炮火, 那简直是疯狂, 什么声音都不易辨别了, 像10万个大锣同时在敲击。老刘发怒了, 他忙着指挥增加工事, 要大家镇静。他说他在古北口曾遭遇过三天三夜的炮轰。其实, 大家都不待老刘吩咐, 先就灵敏地在活动了。这里有防御工事, 怕什么!

10分钟之后, 敌人的炮火缩短在我们前面的100码, 我们这条战壕是无事了。共计敌人给我们六七十颗炮弹, 损失是意料之外的轻微, 死伤仅仅5个人。可是前面几条战壕立刻充满了烟尘,除掉烟尘火花及泥土的喷发之外, 什么东西都看不见。3架日本飞机依旧在头上转, 一看见目标就掷颗炸弹。

照这样的炮火伸缩, 穿梭织布似的在我们阵地上循环往复, 我们的战壕有些地方是残破了。挡弹壁外面的沙包慢慢的消蚀掉,挡弹壁的水泥也爆掉了不少。我们每个人手里的铲子并没有停过工, 战壕加深到八九尺, 而且都挖了窟室。我们的瞭望哨站在顶厚的挡弹壁后面, 除此之外的人都可以安然的休息,听凭敌军去轰炸。

突然间, 炮火又高举到我们的后面去, 浓的烟是没有散掉,可是前面的几条战壕都有了机关枪同一寸口径自动炮的猛声, 隐约地有六七只大爬虫在滚过来。“坦克车”! 这东西迫近我们的阵地, 碾平了棉田, 碾平了炮弹窟, 还想挣扎过铁丝网来。我们的炮兵发炮了, 重炮, 重迫击炮, 小钢炮, 完全向敌军阵地送过去。敌人的大爬虫遭难了, 颠蹶在炮火之中, 有一只的圆顶给大炮弹开了天窗, 另一只则给自动炮打穿了肚子。但敌人毕竟不愧为久留米师团的精锐,依旧在顽强地挺进。一小部分的铁丝网给压毁了, 第一线的战士在抛着手榴弹, 战线发生了弯曲。我们第二线第三线的战士便向中间切拢去, 坦克车陷入网里来了, 在许多噪音中夹杂着呼喊, 伟大的战争场面展开了。

紧接着的是敌人冲出战壕来了, 土黄色的钢帽覆没着眉眼, 黄军服短裤,缠在膝部的似乎是钢罩, 好怕死的敌人! 我们渴念了多年的敌人, 此刻是在眼前了。第一线的机关枪吼叫着, 许多敌人在没有越过铁丝网时已经跌倒, 另外的一大部分又冲了过来, 弟兄们又给敌人尝了手榴弹, 接着就跳出战壕, 雪亮的大刀和雪亮的刺刀一齐拥上, 喊声响彻了天地。在这喊声中, 我们知道敌人都穿了很宽很长的钢马甲,刺刀对胸部都失掉效用,“弟兄们用大刀砍鬼子的头颈啊!”“给他们手榴弹啊!”果然这是有效的方法, 敌人的冲锋遭遇了挫折, 他们没想到炮轰的结果对于我们仅有轻微的损害。

我们团部的号音来了, 我们立刻要增援第一线, 给他们尝尝反攻的味道。老刘第一个跳出战壕来,干脆的他把自动步枪交给勤务, 5斤多的厚背刀一挺, 电光似的飞向前去, 百多个弟兄没一个是落了后。杀啊!

这一阵冲杀把敌人打退了, 鬼子兵都背转身就逃。我们好多弟兄的刀口上还没发利市, 我们怎肯罢休呢, 当然给他个紧追紧杀了。我的前面是一个矮个子的敌人, 我追上了他, 在他来不及返身困斗之前, 一刀下去他的肩给砍开了, 钢马甲并不保护他的后面。那家伙一声惨叫, 跌下去又滚了滚, 我左手的铲子又给他颈项一送, 几乎把他的头铲了下来。

一刻工夫, 我们冲近了敌人的战线了, 我们不让残敌离得我们太远, 这样子就镇住了敌人机关枪的发射。逼得敌人只好增加援队,又是不少的鬼子兵跳出来了。他们让残敌过去,有许多残敌大概为面子关系, 又回过头来同我们肉搏。另外是几十架小坦克车, 敌人的机械化部队。

我们渐渐地后退, 退过了第一线战壕。我们的炮火尽量在阻止敌人的前进, 可是小坦克车的活动比大坦克车还凶, 打翻了又爬起来, 打破了还是蠢动, 滚着了地上的伤兵便是一个血肉的漕。敌人的飞机, 至少是8架, 永远在我们上空掷弹, 他的目的是机关枪和自动炮。我们的战线是翻腾了, 我们的军服都被汗所浸湿,中午的太阳光比什么都热。有许多兄弟带了彩, 都忘记了是受伤。“我们得拼命啊!”“我们不能让敌军胜利啊!”“我们得死守我们的阵地啊!”老刘像疯虎似的叫着。

转瞬间, 敌人的坦克车已进到第二线。我们英雄的弟兄拉开了电钮, 地裂天崩的地雷爆发了, 十几辆坦克车和百来个敌军都成了碎块。我们在这烟雾火光中间又呐喊反攻, 敌人是逃了。

反攻

夜色渐渐来了, 敌人所给我们的损伤是仅仅两条战壕的残破, 可是我们后面的预备壕已筑好了几十条几百条。

夜色浓了, 星光灿烂地出现, 战壕上一缕缕的白烟没有散尽, 大炮也仅仅隔三五分钟一发, 并无目标, 想来敌人是疲倦不堪而急需休息了。我们输送队送来了粮食, 白面馒头、罐头菜、白开水、还有啤酒, 上海的同胞待我们真不错。救护的担架队也来了, 他们把伤兵抬回去, 不过许多轻伤的弟兄不愿退下。我们亲密地互相拉拉手, 为了争取国家的独立自由, 我们得努力下去。

夜光表的短针指在一点钟, 团部的反攻命令下来了。各人攀上战壕, 在敌人的探照光闪过时, 一长列的人已爬开30码了。

敌人的哨岗枪声一响, 机关枪“咯咯咯咯”地扫着, 迫击炮更是“铿嗒”“铿嗒”地忙个不停。探照光照明弹到处搜索。可是我们全不管,一声不响地紧趴着。同时, 我们的炮兵阵地也发射各种炮弹,给敌人战壕以一阵弹雨。最使人兴奋的是我军飞机的出现, 几颗大炸弹都命中在敌军的阵地,敌军阵地立刻变成人声喧嚷。高射炮在空中爆着火花,美丽的夜战,新时代的立体战。

只有100米的距离了, 敌人的手榴弹已在乱抛。我们发一声喊, 站起身来电也似的冲上去。老刘一颗手榴弹刚好抛着前面的机关枪手,另外一颗又把站在挡弹壁后的几个敌人炸翻, 我们已在铁丝网的缺口里涌将进去, 跳进了敌人的战壕。敌人因为来不及逃, 有几个瞎舞着枪刺, 有几个竟掩了眼睛躲向角落里去; 三分钟之内, 他们已没有一个活的在战壕里了。

越过了第一条战壕, 我们又向第二条战壕的敌人肉搏。我们的喊声震天动地, 我们绝不让敌人喘气, 一口气追到了原来敌人的战壕。

敌人是退回来了, 用各种各样的炮火掩护,要遮断我们的冲击。忽然我感到头上着了一下重击, 一跤跌入一个炮弹窟, 感到晕眩。同时, 我的灵魂发出警告:“假使在敌人的战线面前晕了过去, 你将永远和世界脱离!”于是我强制自己醒来, 并且迅速地爬出去。额头上的血像水一样的淌着, 湿了我的眼睛, 我的知觉渐渐模糊了。

现在我已知道获救, 这里是第××伤兵病院,但我渴念着我的弟兄们,尤其是比钢丝还坚实的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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