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罗汉千想万想,无论如何想不通无忌为连吃他三记足以震恐武林的毒掌而恍若无事。他突然间转身过来,一声大吼,双手拽起插在地上的拐杖两头用力拉开,寒光一闪,一口极细又极锋利的长剑已然拔在手中,唰的一剑,向无忌的胸口刺来。
刚从凤栖梧手中接过天龙短剑的明月正当走到半途,只见一口白森森的长剑刺向无忌,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这一招“魑魅魍魉”一剑四点,只刺一剑便将无忌前后左右退路全部封着,乃是毒手罗汉精研半生的剑法绝招,他三掌打不死无忌,心中早怯,突然下此辣手,正是寸心杀掉无忌,余者皆不足为虑,六人毙在这雪后山林之中,就算武林中人晓得是他毒手罗汉所杀,也断无人知他与无忌的赌约,保住了名气,又除去了眼中钉肉中刺,正是两全其美之法,是以他近处下手,又狠又疾,要令无忌全无还手余地。
便在此时,蓦地里青光一闪,一柄长刀从无忌腰间弹出,当心急飞,如风驰电掣般射向毒手罗汉前心。毒手罗汉陡然惊觉,急忙挥剑挡格,但听当的一声,火星爆散,那柄长刀激飞三丈之外落下,青光闪耀,笔直的插在雪地之中,毒手罗汉手中那口又细又长的长剑给震得得嗡嗡作响。
众人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无不神驰目眩,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都不知无忌在天山受命往白猿谷交换“人质”时,石休的妻子卞文凤送了无忌一双手套,那双手套在四川刺杀黑山老人时用过一回;百忍尊者的大徒弟韩雄则“借”给无忌一把绕指柔的缅刀,无忌把缅刀连鲨鱼皮鞘围在腰间当腰带使用,没人知他随身带有此物。事当危急,无忌手按缅刀机括,缅刀突地飞出,关键时刻解了毒手罗汉一记毒招,救了无忌一命。
公羊无伤身形微晃,已拦在毒手罗汉与无忌之间,嘿嘿嘿嘿地连声冷笑说道:“呸!你这秃驴真是不要脸到极,输给一个小辈,连认输的勇气也没有!嵩阳派姓娄的,这浑水你是打算直蹚下去呢,还是独善其身地远远避开?你要避开,天下武林没人会耻笑于你;你若一意孤行,一条道走到黑,我公羊无伤也由得你。”娄鹰扬原本内心就有几分偏向无忌,更知公羊无伤这种睚眦必报的鬼见愁式的人物极是难惹,何况他是奉主人之命与毒手罗汉同来,他的主人并未让他一定要帮毒手罗汉报仇雪恨,他与毒手罗汉亦从无半分交情,一路上毒手罗汉和“冀北四凶”对他大呼小叫颐指气使已令他反感厌恶到极,当下干咳一声道:“姓高的小子与大嗔禅师赌约未完,我姓娄的绝不会插手。我姓娄的虽然不堪,行走江湖还懂得信义二字。”
公羊无伤点了点头,从明月手中取过天龙短剑递给无忌,尖声冷笑道:“你的三掌已然打完,现在无忌要搠你三剑,完成这个赌约。老秃驴,你也是个江湖成名的人物,自不会食言而肥是不是?”海老人也拂袖而出,站在无忌身旁,朗声道:“毒手罗汉,你说三掌三剑赌约一完,你我双龙三十年恩怨从此一笔勾销,老夫寄望于你言而有信,无忌小哥儿依约刺你三剑而你不死,老夫愿如你所说,把这个梁子就此揭过,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朩桥,大伙儿两不相干,再无半分瓜葛。”
这三个人中,公羊无伤与海老人武功略逊于他,但无忌的内功深不可测,三人分站三位,立呈三人夹攻一个的局面,毒手罗汉这边因他自己过于托大未叫冀北四凶跟上山来,“大嵩阳手”娄鹰扬摆明了不涉两方私人恩怨,以一人对三位江湖中的一流好手,以毒手罗汉素性张狂当可放手一搏,但胜负不问可知。当此情势,还未动手毒手罗汉已大落下风。
公羊无伤见毒手罗汉面上神色闪烁不定,又是尖声一笑道:“老秃驴,你不成了,领了无忌小哥儿三剑便趁早夹了尾巴走罢,老子绝不乘人之危。”毒手罗汉当然不甘自领三剑,听公羊无伤字字讥讽,勃然大怒,一声怪啸,长剑递出,指向公羊无伤。公羊无伤知毒手罗汉无信无义,必会毁约,早已将长剑取在手中,横剑便封,铮地一声双剑相交。
毒手罗汉非唯毒掌厉害,剑术亦是一绝,但公羊无伤内力浑厚,亦是非同小可,铮的一声过后,毒手罗汉那口藏在拐杖中又细又长的长剑给震得陡然弯了过去,变成了一把曲尺。毒手罗汉吃了一惊,当下向旁跃开三步,公羊无伤功力稍逊,也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海老人袍袖一展,急纵而上,右手食指疾伸,点向毒手罗汉脑后风府穴,毒手罗汉身形一晃,向旁飘开。这时无忌手持天龙短剑,手齐鼻尖,轻轻一颤,剑尖嗡嗡,连晃九下,用的正是冯素素让他强行硬记但却又从未用过的“天玄九剑”,但见九道白光,九朵银花,已向毒手罗汉光秃秃的头顶急罩下去。
他强记本门剑招,从未得好好修习,更无人指点他剑招如何运使如意,冯素素匆忙传授亦是极其有限,故此他使出天玄九剑看似像模像样,实则剑理剑势相去千里万里,样子好看,想要伤人却又另说。毒于罗汉何等样人,一看便知虚实端的,眉头一皱,身形微晃,左手陡地伸出,抓住他胸口往外一挥,无忌身不由主,便如腾云驾雾般直摔出去,啪哒一声,重重摔在雪地之中。他有神功护体,不致受伤,但面朝下摔进半尺多深的雪中,但觉内息一窒,眼耳口鼻之中顿时塞满冰雪,难受之极,凤栖捂与明月左右抢上,将他扶回草堂门口。他不肯甘休,又要上去帮忙,此时却见两团白光,三条人影在雪地中叱咤来去,带得雪雾弥天,他剑法低微,已是无从插手了。
两大高手联剑而攻,毒手罗汉知道此战生死攸关,不敢分神大意,展开剑法,辅以毒掌,攻击的威力无形中增强一倍,饶是海老人与公羊无伤名垂武林数十载,一时竟也攻不进去!但见草堂之外剑风飒然,人影翻飞,四座凝神,人人都被这场恶斗牢牢吸引住了目光。恶战中毒手罗汉抽招换式,中指疾弹,铮地一声,寒光四散,公羊无伤手中长剑几乎把持不住,毒手罗汉出招实在太快,这一弹虽未用全力,依然将公羊无伤逼得退出六七步远,公羊无伤硬接毒手罗汉的邪派金刚禅指力,虽能勉强站稳脚跟,但一招交并之下眼前金星乱闪,气血翻腾,摇摇欲坠!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毒手罗汉飞跃而起,五指如钩,朝着公羊无伤顶门一抓抓下,他穿着一身黑色袈裟,身形起处,如一缕黑烟闪电而至,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间,黑添漆的掌心已几碰着了公羊无伤的额门,围观的段永炎和凤栖梧都忍不住都失声惊叫出来!
正在这时,毒手罗汉猛觉背后两股冷风急扑而至,海老人双掌已到他背心去不盈尺。毒手罗汉心中一凛,即算他武功绝顶,也不敢轻敌罔顾,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霍地一个“旱地拔葱”,身形晃处,反手就是奔雷骇电般的一掌,海老人对他毒掌甚为忌惮,不敢与他手掌相触,急忙收招撤掌,纵身飞开。公羊无伤在鬼门关口走个来回,只觉冷汗沁肌,唰的一剑,刺向毒手罗汉脑后“风府穴”。毒手罗汉武功已臻化境,竟不回头,大喝声中右掌向后倏地一按,喝道:“给我撒开!”他单掌之力,足可穿云裂石,公羊无伤给他单掌一送,好似断线的风筝,飘出了五丈开外!
毒手罗汉双掌一击,声如金铁,震耳欲聋,哈哈大笑道:“好,我不究你们冒犯之罪,你们七个一起来吧!”话音未落,凤栖梧已是忍耐不住,双臂一振,清啸声中腾空飞起,剑气嗤嗤作响,一剑下刺。毒手罗汉武功超卓,赶忙移形换位,反身亮掌,一招“倒挂天穹”,疾击凤栖悟前心要害!
他练有上乘闭穴功夫,不怕凤栖梧的急袭,但七十二手天龙夺魄剑招来得实在太快,几乎和丈夫段永炎长剑同时刺到,毒手罗汉迫得转身一拂,先解开段永炎夫妇的剑势,三人出手疾似电闪,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段永炎与凤栖梧双剑被他同时一拂,失了准头,立即引剑退后,毒手罗汉未及转身,只觉颈项一凉一痛,已吃了无忌一剑。惜乎无忌是侥幸出手,剑尖触到对方肌肤时招数已老,余势尽哀,这一剑只划破了毒手罗汉的颈项,未能将他重伤。毒手罗汉心中大怒,反手一挥,无忌一个借力打力,凌空飞起,在半空一个筋斗,斜斜飞落三丈。
毒手罗汉内外功皆已练到了一流境界,虽未至金刚不坏,亦已诸邪不侵,闭了全身穴道,浑身上下,坚愈金铁,等闲宝刀宝剑难以伤他,但大理天龙寺的七十二天龙夺魄剑最擅长寻找敌人的破绽,毒手罗汉的邪门武功不论如何出臻入化,但练功的罩门因武功本身的先天缺陷无法做到完全天衣无縫无隙可击。凤栖梧单打独斗不是毒手罗汉之敌,却凭借本门剑法的特异,短短数招便试出了毒手罗汉武功中的弱点。
毒手罗汉初时不以为意,接了凤栖梧与段永炎数招,忽觉气海、璇玑、定端、肩负四处隐隐发麻,竟是给段永炎夫妇的剑气攻破他护体神功而令他真气扰动之兆,不由又惊又怒,怪啸一声道:“呔,你们还有什么招,都一并使了出来吧!”玄功默运,全身骨节发出爆豆般阵阵清脆的声响,一声不响地又挡开了段永炎夫妇和无忌的联手疾攻,身形转处长袖一拂,把明月刺来的一剑拂开,呼呼两掌,力似漩涡,将纽祜禄卷得立足不稳,掌力一发,势如排山倒海,双掌一合,又将公羊无伤剑夹了。一招六变连击六人,端的快到让人不及眨眼!公羊无伤大喝一声,运劲夺剑,左面无忌的天龙短剑偏锋疾上,段永炎夫妇亦是双剑一指,天龙夺魄剑,奇妙无伦,毒手罗汉名垂一甲子,武功之高非是常人可以揣度,三剑同袭,也不得不退步让招!
此时毒手罗汉以一斗七已到第一百招上,但见他凝势不动,只凭双掌伸缩擒拿之势,力敌段永炎夫妇与公羊无伤三口宝剑,那对黑漆添的毒掌仍如毒龙夭矫,在明月、无忌和纽祜禄三口长剑笼罩下不住觅隙强攻,双掌不断划出大小不一方位各异的圈子,这些无形的圈子生出怪异之极的吸力,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竟将三人吸得步步靠向他的身边;无忌三人仅能自保,就在短短瞬间,已连遇险招!纽祜禄倏地反身一跃,跳出圈子,适值无忌天龙短剑抖得笔直一剑刺下,明月长剑剑走偏锋,毒手罗汉双掌敌双剑,用力向外一按一拍,亦飞身跳了出来,纽祜禄飞身一掠,左手一扬,打出了一把赤焰针,毒手罗汉见机快极,伸手一拂,沙沙作响,一把银针,四处飞散!
赤焰针乃是长白山剑派的独门暗器,与大唐门的白眉针一南一北并驾齐名。纽祜禄师兄弟七人,只有纽祜禄一人得传此技。他离开长白师门之际,孔静玄特意让纽祜禄带上赤焰针防身。毒手罗汉的毒掌虽是罕有其敌,但练毒掌最为忌惮飞针飞钉一类细小暗器,毒手罗汉亦是如此。他要防备纽祜禄的赤焰针,心神分散,势如狂涛的掌力不由自主松了几分,攻势渐减,守势居多。他心中明白如此缠斗下去,以自己一甲子的内力纵能侥幸取胜,内力用尽,即便不死,也要变成废人,想到这里,毒手罗汉一声叱咤,突然转守为攻,腾空飞起,有如饿隼穿林,双掌盘旋飞舞,明月一声惊叫,给毒手罗汉掌心毒气凌空一扫,登时两眼昏花,天旋地转,一跤跌倒。海老人急忙飞身一跃跳出圈子,把明月远远拖开,取出金针,给她拔毒。
这时公羊无伤身在震位向兑方一剑横扫,向纽祜禄喝道:“走乾方,出坎位,刺他后心灵台!”二人出招快得令人不及眨眼,两口宝剑不约而同同时划出了一道亮闪闪的圆弧,前后齐至。几乎同在这一瞬间,无忌也飞身掠起,手中天龙短剑化成了一道长虹,刺向毒手罗汉左肋章门,段永炎夫妇的双剑则指到了他右面愈气要害!
毒手罗汉本事再大,也难挡五剑联手攻击,只见在剑光人影之中,毒手罗汉骤然身形半转,伸左手食、中二指在无忌天龙短剑身上一推,天龙短剑一个反弹,与段永炎刺来的长剑碰个正着,铮地声响,火光四溅,段永炎的长剑断成两截。凤栖梧急的一剑,寒光一缕,精芒耀目,已直欺身前。毒手罗汉匆忙间收招撤掌不及,肩头吃了一剑,凤栖悟被他反掌一带,几个趔趄向旁窜出,险些摔倒。
四人变招先后难分,无忌五人占的攻势稍多一成,毒手罗汉吃了一剑,虽伤在肩头,真气亦泄,他强运玄功,闭了全身穴道,止住鲜血外流,双掌错处,一声怪啸,腾空扑起,宛若金刚遮天、岱岳飞临,疾扑而下。他受伤之后,竟能再施险招扑击,武功之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知道此际在敌方五人中,无忌是最弱的一环,所以一跃而起,乘着无忌身形未定,呼的一掌,就要把无忌毙于掌下!
这一掌势挟千钧,刚猛无俦,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见白光一闪,公羊无伤和纽祜禄两剑齐飞,几乎难分先后同时刺来,但毒手罗汉这一掌乃毕生功力之所聚,无忌被他掌力一冲,但听呼的一声,身子已飞了起来,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飘然落地。这一来是他闪避得快,二来是公羊无伤与纽祜禄迫得毒手罗汉分出了三成功力化解杀着,要不然给毒手罗汉的掌力打着头顶,无忌也必难逃剑折身亡的灾厄!
嗤嗤声响,毒手罗汉衣袖双剑剑光绞着,化成了片片蝴蝶,掌势稍受延阻。无忌左手须弥神抓当胸一扫,毒手罗汉左掌一劈,两人双掌碰个正着,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声如郁雷,无忌倒飞两丈,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毒手罗汉腕骨亦碎了两根,剧痛钻心,一条手臂登时吊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毒手罗汉反掌穿胸,手指一弹,将纽祜禄长剑弹开,身形滴溜溜一转,掌风飒然,看看就要“印”到凤栖梧酥胸。猛可里背后金刃劈风,无忌天龙短剑已然刺到,毒手罗汉迫得转身发掌,长达寸许的指甲,从凤栖梧胸口一划而过!
这几下快如电光石火,但见毒手罗汉飞身斜掠,右手一抓,只听“唰”的一声,凤栖梧背心衣裳裂了个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凤栖梧心中一寒,反手一剑,纽祜禄在她身后蓦地中指一弹,毒手罗汉心中一凛,以他的全攻之力竟给凤栖梧给闪了开去,这已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那一抓,用的是独门绝学“七阴爪”,当年他曾仗此技横行江湖,罕逢其敌,按说凤栖梧吃这一抓,至少也该经脉碎断不可,但凤栖梧竟能千钧一发间魔爪脱险,除了衣裳裂了一道口子之外,肌肤竟无丝毫损伤!反倒是毒手罗汉蓦地里只觉耳后一麻,好似被大蚂蚁咬了一口又痒又疼,登时一阵头晕脑涨!
赤焰针虽名“毒龙”,其实无毒,因此针乃是长白山派前辈掌门练毒龙的成名绝技而得名。赤焰针与大唐门白眉针齐名,飞针入体,立时便循血管攻向心脏,越运内力真气逼针,这赤焰针在体内走得越快,待到针攒心脏,那便神仙难救。纽祜禄见毒手罗汉身子发颤,知道赤焰针打中了毒手罗汉耳后罩门,急叫道:“大伙儿快过来,咱们联在一起。”一分心,险些吃了毒手罗汉一掌。
凤栖梧急展七十二手天龙剑奋力强攻,这五人中段永炎失了长剑,以雄浑的掌力配着灵活奇诡的身法步法拍击毒手罗汉身上穴道,公羊无伤功力最强,与凤栖梧分成左右而攻,纽祜禄居中策应,三人三剑相得益彰;无忌功力最弱,被毒手罗汉掌力胶着,身在毒手罗汉掌力“漩涡”之下,所惭给压得心跳如鼓,左冲右突,仍是难以脱身。这时公羊无伤与凤栖梧、纽祜禄三剑联成一线刺向毒手罗汉背心,毒手罗汉反手一拂,身形一转,长袖荡起劲风,三剑竟给他同时拂开。公羊无伤调匀气息,剑光骤长,剑气弥空,纽祜禄和凤栖梧各在一边,三人联剑,形势稍稳。
毒手罗汉耳后中针,头越来越痛,凝口真气,大喝一声,一掌向侧面的无忌胸口扫去!这一掌用足了十成功力,实是御莫可御。掌风人影之中,忽见公羊无伤“砰”的反手一掌击中无忌,无忌身躯腾空飞起,原来公羊无伤这一掌力度份量拿捏得恰到好处,借力发力,以巧劲助无忌逃过一劫。他一掌把无忌震开,一个纵步飞身掠过凤栖梧身旁,蓦地尖声一喝:“小心!”话音刚落,背后风起,毒手罗汉已在这瞬息之间,追到了两人背后!他来势极速,从二人头上飞过,一个筋斗翻了下来,凤栖梧纤足疾点,如箭离弦,拉着段永炎一同飞出四丈多远。
二人刚刚落地,另两条人影亦是如影随形飞过了无忌和纽祜禄的头顶,头前那人是毒手罗汉,紧随其后的是公羊无伤。毒手罗汉人在半空,双掌齐发,猛击二人顶心。他这一下倾其所有,将全身功力都运在掌心凌空下击,掌力更为凶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无忌双臂一推,将纽祜禄推开一边,弃剑运掌,亦是双掌齐发。天山剑派三大神功须弥大悲剑、天山须弥大悲掌和须弥神抓中,天山须弥大悲掌是和少林寺大力金刚掌并驾齐名的刚猛无极的掌力功夫,无忌虽未得名师指点,但他常看天宝和玉珑他们练功,这门掌力早已耳熟能详,加上他吃了毒手罗汉三记重手,无形中促他体内真气龙虎交会,到达炉火纯青之境,他在这生死关头用上须弥大悲神掌,是存了拼却一死,也要和毒手罗汉同归于尽的。给他推开一旁的纽祜禄见他用上了如此拼命的打法,情不自禁骇然惊呼!
四掌相交,恍若平地起了个焦雷,地上的积雪都被两人的掌力震得飞上半空,周围的人都给震得两耳轰鸣,胸闷气短,烦闷欲呕!毒手罗汉身躯一震,双掌竟然一阵酸软,身躯向前猛地一冲,几乎站立不稳。他忽地向后一交跌倒在地,全身筛糠一般阵阵颤抖,再也无力起身!
但见他盘膝坐地,身子好似风中残叶,簌簌发抖,少时又见他身子剧颤,缓缓合上双眼,半晌寂然,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黑,面色三变,头颅微垂,寂然不动。公羊无伤上前轻轻一推,应手而倒,竟是死了。他耳后罩门上中了纽祜禄的赤焰针,一场恶斗又已耗尽真力,两害相摧,哪怕华佗再生,只怕也无法救他了。
这一番恶斗当真是震骇人心,以毒手罗汉临死一击,即算段永炎和凤栖梧的师父一乘大师亲自出手,也不过仅能化解,而无忌以硬碰硬,众人皆以为以卵击石,无忌非死不可,谁知他竟能履险如夷,平安无事,这固是因为有段永炎夫妇和公羊无伤及纽祜禄的相助之功,但天山武功的精妙之处,也真令人不可思议!
海老人给明月拔毒已毕,喟然叹道:“毒手罗汉妄起无明,终归极乐。各位适逢其会,有缘了此一段因果,虽属必然,究竟侥幸。”顿了一顿,又道:“二十年前辽东一会,岁月匆匆,如梭而过。我本以为毒手罗汉会改邪归正,则善果可期,今日不幸丧生此处,我也甚感黯然!”停了一停,眼光一扫众人,接着道:“风烟物幻,斗转星移,桑田沧海,老朽欣见后辈中又多了如许能人,真叫人欢喜。”眼光一转,对无忌说道:“你的师父真是孤鸿飞影?”无忌点了点头道:“正是。”
海老人淡淡地道:“想不到孤鸿飞影有此福缘,传此佳徒,汝若行正道,可为武林之福!”
公羊无伤一愕,尖声问道:“此言何意?难道你认为如许人材,日后竟会为非作歹不成?”
海老人仍是淡淡地道:“老夫与西域天山素无渊源,公羊先生有此一问,那是万不敢当。” 遂对娄鹰扬道:“毒手罗汉已死,就请娄先生将他骸骨交回冀北四凶。”娄鹰扬点头道:“那是自然。”回头望了无忌几眼,又向他微微点头,带了毒手罗汉的尸骨下坡去了。海老人在问前目送,请众人仍回草堂稍坐,续道:“天山武功以奇御正,以外家真力修练内家剑法,也算得上别出心裁、独树一帜了,老朽当年与天山双绝在大漠际会,交往一时。老朽当时忧心天山双绝之后天山剑法再无传人,想不到多年以后,再见如此佳徒。只是老夫心中有所不解,心中有疑,未知小哥儿能否尽释老夫心中之疑?”
无忌心中一凛,说道:“晚辈不敢。”
海老人道:“少年人历世尚浅,须知武学之道有如大海,所谓武者,当秉持忠义,日省不足,不可妄自尊大。老夫瞧你这小哥儿神光内蕴,可见本门内功外功皆已颇有进益,必然有以教我。”
无忌不知他言外之意到底如何,讷讷地道:“这……”
海老人望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天山剑派内功自成一家,奥妙神奇不在武林诸派之下,只是这世上武功功力练得越深,内魔也会越厉害,内功反克之理,有的人毕生苦练,一直到老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化解法门。以老夫试观之,小哥儿虽得天山真传,但道行尚浅,将来需花费心血更多。老夫想问小哥儿,小哥儿的内功当真只传自大理天龙寺与西域天山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