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车窗外的风景

拍完神舟下水的第二天，我就搭乘上午10点的高铁，赶到武汉去了。如果买到靠窗的座位，火车上可以拍到窗外的风景，进入鄂州，有一点儿乡村的场面，到了葛店便完全城市化，几乎没有可拍的了，全是水泥森林，看起来挺碍眼。在车上拍照，尤其是在列车上拍照很需要勇气。长途大巴上稍微好一点，因为高靠背的阻挡，能够看到你正在拍照的人不多。而列车上则不同，前前后后的人都注视着你，要么认为你是一个怪物，要么认为你是一个间谍。

那年从兰州返程，实在是受不了人家带有猎奇色彩的目光，于是跑到过道的窗口去站着拍。有个乘警看到，过来问，你在干什么？我问，有问题的吗？他看了我一眼，觉得一个人对着窗外拍照，也没有理由干涉，嘴里头支支吾吾也不知说了些啥，转身离开了。于是感到很愤慨，自己又没杀人放火偷盗抢劫，干啥要偷偷摸摸如同见不得人似的。座位上的玻璃又大又干净，视野也好，这就大大方方地回到座位上去拍。

卧铺靠窗有几张座椅，打开椅子坐在那里拍了几张之后，一位操了湖南长沙口音的乘客凑过来说，这也可以拍照啊。我说，是啊，路上的风景比景区的风景更好看。他说，我也带了一部相机，于是爬上他的卧铺拿出来一部佳能相机，也往窗外拍了几张说，哎呀，真的很不错。然后笑着说，不好意思拿相机出来拍，怕别人认为你在炫自己的相机。我说，习惯了就好了，人家常说，打球的不要命，唱戏的不要脸，这才能做到成功，拍照也是如此，没必要看人家的脸色。

去武汉的那天买到靠窗的座，而且在鄂州城区的那一边。这一侧的风光没另一侧好，因为楼房太多，不够村野。旁边坐了个小伙子，看见我拿了卡片机不停地咔咔拍照，眼里流露出迷惘的神色。我又没法给他解说是拍田园风光，如果真这么讲了，估摸着他得疯掉，以为遇到变态。堪堪到了葛店，便关了机子，靠在椅背上养神。其实快进入武汉站，山边有几栋红色的砖瓦房，陈旧的红砖红瓦从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中露出来头，也很有趣。

返程便没这么幸运了。很奇怪的是，现在从黄石到武汉的高铁票很难买，还是提前两天预售的，三个人三张票，两张在一个车厢里，而且不在同一排。家里人在7车，我和孩子在6车，两张C座，一张A座。上车后，我问旁边的男人，您到哪里下车，他说，我到黄石。我说，那好，我孙女坐在11A，靠窗的，您能不能和她换换。他说，好吧，于是我和孩子坐了BC两个座位。孩子说，爷爷，你要拍照吗，我把B让出来。但隔了一个A座，依然不好意思伸手过去拍照，那样会很骚扰他人。

拍照这事儿，看到而没拍到风景的都是最好的风景。今天雨雾濛濛，空气看起来非常清新，能见度很高。雨打在池塘中，泛出一波波的水花，和近处观看雨打在水面上的涟漪不一样，远处看起来，它是成片成片的水纹，就像朱自清描写的那种感觉：“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对了，就是颤动的、闪电的那种感觉。

我感慨了一声，好大的雨啊！因为荷田里的荷叶都被雨打得垂了头，有些无精打采的。荷叶白色的背面也露了出来。这趟车从郑州东开往深圳北，同坐的是个中年人，可能已经坐了很久的车，而且还将继续坐下去，他把车窗的遮光板拉下来大半截，窗外的风景便不怎么看得见。而这次，我的座位恰恰在鄂州城市对面的那一侧，可以看到更多的乡间风景。

虽然看不到外面，雨雾仍然影响了我的情绪，有些儿失落，有些儿沮丧，有些儿伤感，想起武汉这座城市，我对它曾经是那么地熟悉，呼吸的空气，喝的水，吃的食物，都与这座城市息息相关。或者说，我的身体，我的血和肉都与这座城市融为了一体。现在，火车离武汉越来越远，过了鄂州便是黄石，心里头还是有些舍不得。然而，黄石也滋养了我四十多年啊，我对它的感情同样无法割舍。

武汉到黄石，乘坐这趟G2281不过40多分钟。黄石也在下雨，匆匆地上了公交车，匆匆回家放好行李，匆匆出门买了一点菜，匆匆烧一条鱼、炒几个菜，匆匆做了一顿饭。不光是来去匆匆，做什么事情都这么匆忙。买菜的时候想到，原来错怪武汉了，在黄石，如果不是到新百去买菜，其他菜市场的菜也并不便宜，不过腰柳肉还是武汉卖得贵一点，武汉卖28元一斤，黄石只卖18元一斤。

晚上闲下来，做了几张在车上拍的片子，在电脑上匆匆打几行字。孙女说，爷爷写完日记了？我说，做作业，做作业。每天按时做作业，预防老年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