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画在宋代有着卓越的成绩,部分人物画采用的是单独的人物造像,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肖像画。
除此之外画面中若有植物的形象,作用多是作为辅助衬托,帮助点明画中人物身份或是背景,更深层的可能通过植物表现某种情结。
植物形象从最开始的纯写实,经过时间变迁,人们开始注意到植物的某些拟人特性,赋予更多的内容,画作中植物的形象、造型都是经过拿捏后跃然纸上的。
(一)植物固有特性与画作的关系人物画中,植物配景的作用之一就是强化画面内容,在植物的选择上需要从植物的固有特征考虑。
《朝元仙仗图》是描绘道释人物的长卷,画面中道教帝君、各路神仙共87位,人物数量众多,以列队的形式安排在纸上并且井然有序,男性神态威严,女性神态柔美,在相貌上有明确的区分。
衣襟随步伐摆动,线条干脆利练,凸显出服饰的轻柔以及神仙的步伐轻盈。
仙桥两端的植物为莲,莲的形象自古以来就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形象深入观念,这正是莲的一种特性,画家多用莲来表现佛教内容,佛祖身下的莲花底座正是同样的意义。
《朝元仙仗图》中若换成其他植物作为配景明显是不合适的,莲,在这里帮助理解人物身份,起到了强化宗教内涵的作用。
(二)植物象征特性与画作的关系“比德观”来源于儒家学说,认为世间万物皆可以具有道德属性,将这种拟人化的评定标准附加在山水之间。
宋人作画时,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植物自然的状物化经过筛选绘于纸上,就出现了植物拟人化的象征性。
马麟是马远之子,精通人物画、山水画、花鸟画,其传世作品中有一幅《静听松风图》尤为有趣。
画面中一高士斜坐于古松树下,侧听风声,旁边还有一位童子,整体呈三角构图的形式。
松树勾线硬朗,盘旋苍劲立于天地之间,与远处淡墨表现的朦胧山色形成充分对比,为的是强化松树的主体形象。
王维诗中写道:“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高士衣着宽松,正对应了诗中的“松风吹解带”,一副悠然听风从松叶间吹过的神情,此处的松风也不难理解。
体现的正是一种闲适,细看高士身旁有一浮尘,将手中浮尘都置于一旁,静听风声更具有禅意,画中松树又代表“静”,景致安静,心中沉静,只有微风袭来。
可以说这里的松树安排得恰到好处,这种情境若换做别的植物是难以实现的。
这样理解,画中植物与画意相互呼应,正是因为取自松的象征性。
山水画中的植物形象山水画在中国历史上拥有经久不衰的辉煌成就,朝代更迭,虽受到皇帝偏好的限制,但是山水画仍犹如涓涓细流,不断演进至今。
北宋前期,宫廷画院中花鸟画深受帝王贵戚们的青睐,直到宋神宗即位后,山水画才逐渐受到皇室喜爱。
郭若虚曾说道:“画山水维营丘李成、长安关仝、华原范宽,智妙入神,才高出类。
三家鼎峙,百代标程”,宋人爱花鸟,亦爱山水,将对自然万物的喜爱跃然纸上。
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提倡比德,崇阳高尚的品德,在天地之间观山的广阔,水的多情,正同刚柔并济。
在山与水二者之间,山代表威严沉静,水则多了些灵动与变换,山水画巧妙结合了动与静,加之植物图像,恰巧为对立的精致起到弱化的作用。
(一)植物与山的关系提及北宋山水画,就会想起一位重要的宫廷山水画家——郭熙。
郭熙独善山水,初学李成华法,后来风格独树一帜,成为当时影响宋代山水画界的主要派别。
郭熙不仅有高超的画技,在美学造诣上也有一定成就,《林泉高致集》收录了郭熙的山水画论。
其中,关于怎样画山提出了他的见解,“山无云则不秀,无水则不媚,无道路则不活,无林木则不生,无深远则浅,无平远则近,无高远则下。
”其中“无树木则不生”点明了植物在山水画中的重要性,若想要画中山景富有生机,山上布置植物才能实现。
《山水纯全论》中“山者,以林木为衣裳,以草木为毛发……”同样提到画山只有绘草木于其上,才相当于装点得体。
举范宽的两幅画作,《溪山行旅图》和雪山萧寺图,均以山作为主体,前者描绘的内容是一支商队在山间行走。
人物渺小与山的巍峨形成极大的对比,山上树木林立,全图呈现的是一派生机景象。
而后者空无一人,山间仅有几株枯树,这里的植物反而衬得景致荒凉,一片萧条。
两幅画作山上植物覆盖量不同,营造的氛围也不同,虽不能判断所绘季节,但是正应了《林泉高致集》中“春山艳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
(二)植物与石的关系山水画中山景多为画幅较大的作品,和这种构图相对类似的就是树石图,图幅偏小,并且主景物是石块。
植物与石的关系与前文提到的植物与山的关系类似,《林泉高致集》中有云:“土山戴石,林木瘦耸;石山戴土,林木肥茂”,说明了山水画中,植物与石哪个为主在布局安排上都影响着画面。
《读碑窠石图》和《祥龙石图》,两幅画作主体都有植物与石,都反映的是一种树石关系,但是两图营造的感觉完全不同。
《读碑窠石图》为图幅较大的山水画,一位老人停留在石碑前,似在看石碑上的文字,边上几株枯树乱生,枝干尖锐枯馊,让人观看后油然而生一种凄惨荒凉之感。
《祥龙石图》乃宋徽宗赵佶所绘,因身为帝王,则气度完全不同,所画太湖奇石都有磅礴气势,笔法精细,石上方植物虽小但是仍用双勾。
此图中石与植物的搭配更显得奇石的祥瑞威严,完全符合帝王审美。
(三)植物与水的关系山水画中,山水皆为画的灵魂,山以巍峨、严峻、深沉的形象示人,若画中只有山,则显得过于安静,而水正是因为它的流动性让画面灵活起来。
植物与水相结合,一般营造的氛围都是温和的,水养育了植物,使植物蓬发向上,是生机的象征。
《梅石溪凫图》中水面烟雾朦胧,几只野鸭在水中游戏,水边一株腊梅垂向水面,弯曲之势恰到好处,水面荡起的涟漪赋予情境律动美。
龚贤《半千课徒画说》则有“松在山,柳近水,乱生于野田僻壤之间,至妙”的见解,然后告诉人们柳树中如果有杂枝就不美,柳树下如果画上芦苇那就十分相宜了,所以“深柳疏芦”宜安置在“江干湖畔”。
花鸟画中的植物形象花鸟画的刻画主题即植物与动物,相对于山水画和人物画,更能够直观看出画作中植物的作用。
在花鸟画的形式中,植物搭配的种类多样,不同配景都经过了细致的推敲,其中赋予的深意也截然不同。
(一)植物与陈设的关系将植物与人同样安排在室内环境中,在许多作品中都有体现,植物由室外自然景致转入人生活场所,体现的正是对植物的进一步重视。
李嵩的《篮花图》中有梅花、水仙等花卉,花朵枝叶簇拥在花篮中,表现的是花卉欣欣向荣,生机勃发的寓意,设色浓艳,花朵十分饱满,这类绘画在宋代受到皇室青睐,也是宫廷画院所流行的“篮花”精品。
同样《胆瓶花卉图》虽不是花丛簇拥,但是更具有独特性,为花卉设置容器陈设,说明在宋人心中已经有了装饰观念。
(二)植物与鸟兽的关系前面提到宋代黄筌父子进入宫廷画院后,形成的“黄体”风格成为北宋初期花鸟画的衡量标准,由此也开启了花鸟画在宋代乃至后代辉煌的地位。
宋代流传下来的花鸟画尤其是花鸟小品都十分精妙。
宋代画院善画花鸟的画家人才济济,只有少数画家的名字被载入史册,更多佳品反而出自无名画家。
如《海棠峡蝶图》,工笔重彩描绘了风中一株海棠花正轻轻摇摆,三只蝴蝶闻香飞来,在海棠边翩翩展翅,正应宋词“春似酒杯浓,醉得海棠无力。
谁染玉肌丰脸,做燕之颜色。
”海棠花与蝴蝶,静与动结合正是花鸟画追求的自然万物互相矛盾且融合贯通。
植物在宋代各类型的绘画中均运用广泛,人物画体现的是植物对于画中环境的解释;山水画体现的是植物与天地万物的自然美;花鸟画体现的是植物富有诗意的构图形式。
宋代绘画正体现的是中国传统审美造诣,追求人与自然共生的美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