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月红，55岁，出生在皖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小时候村子没有通电，家家户户都点着煤油灯，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后来慢慢有了变化。
村里修了路，家里也有了收音机，生活才算有了点“小声响”。
我小时候就爱听收音机里放的戏曲，心里想着，要是哪天能走出村子，见见外面的世界该有多好。
我家有两个哥哥，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母亲常说我“是个赔钱货”，可父亲却对我格外好。
他总夸我聪明，说“女儿家也要读书识字，将来能有出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村里的其他孩子初中没读完就辍学回家，而我却一路读到了中师。
那年是1986年，村里人说我“是个稀罕”，因为我们村从没出过一个中师毕业的女学生。
毕业后，我回到了村小学，成了村里唯一的女教师。
那时候的学校只有两间破旧的瓦房，风一吹，屋顶的瓦片就哗啦啦响。
教具几乎没有，一块黑板、一盒粉笔就是全部家当。
学生们也不多，七八个孩子挤在一间教室里，冬天冻得直跺脚，夏天热得蚊虫乱飞。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满足，因为我觉得自己是村里唯一能带孩子们“看见世界”的人。
可谁能想到，就在我回村教书不到一个月，父亲喝了一顿酒，就把我的亲事定下了。
那天是冬月的一个晚上，村里的一户人家娶媳妇，父亲被叫去喝喜酒。母亲一早就嘱咐他：“少喝点，别喝多了丢人。”可父亲哪听得进去，回来时醉得东倒西歪。
“月红，月红！”父亲一进门就喊我的名字，声音洪亮得像打雷。我正在灯下备第二天的课，抬头一看，父亲满脸通红，手里还拎着半瓶没喝完的酒。
“爹，你喝多了，快去歇着吧！”我赶紧扶他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
谁知他一把推开，不喝水，反倒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月红啊，爹今天给你办了件大事！你得谢谢爹！”
我一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什么大事？”
母亲从灶房走出来，脸色一下就变了：“你又胡说什么？”
父亲却不以为然，摆摆手：“老李家的小子，咱月红的亲事，我给定下了！人家答应了，过完年就来提亲！”
“啥？！”我差点把手里的书摔了，连忙问：“爹，你怎么能这样？我……我又没答应！”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父亲瞪了我一眼，“老李家小子，人品好，家里条件也不差。再说了，他家离咱村近，嫁过去不用受罪！”
母亲一听，也急了：“你怎么不跟娃商量就定？月红可是咱家读书最多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嫁了！”
父亲却不听，嘴里嘟囔着：“我这不也是为她好嘛！再说，邻里喝酒时都说好了，哪能反悔？”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婚事，竟会被父亲草草决定。那晚，我一夜没睡。
父亲给我定的亲对象叫李建国，比我大三岁。他家在邻村，种了几亩地，听说人老实憨厚。可是，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连面都没见过，怎么能嫁给他？
第二天，我趁着父亲不在，跟母亲说了我的想法：“娘，我不想嫁人，我想好好教书，等攒够了钱，我还想去县里进修。”母亲听了，叹了口气：“可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定的事，谁能劝得动？”
我拉着母亲的手，眼里含着泪：“娘，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母亲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行，我去跟你爹说说。”
可父亲根本不听。他认定了李建国就是个“好女婿”，还说：“女子读那么多书干啥？再教几年书，也得嫁人过日子！”
我没办法，只能自己去找李建国。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个子不高，穿着一件旧棉袄，脸冻得通红，见了我却有些拘谨：“王老师，你……有啥事？”
我把话说得很明白：“李建国，我不想嫁人。我想教书，想多学点东西。你能不能跟我爹说清楚，这亲事咱不成？”
他愣了一下，低头沉思了好久，才开口：“王老师，我听说你是咱村唯一的女教师。其实我……我也觉得你不应该嫁这么早。可是……可是我爹娘已经答应了，我要是反悔，他们会骂死我的。”
听了这话，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接下来的日子，我都在煎熬中度过。村里人开始议论，说王月红是个“书呆子”，连亲事都摆不平。父亲脸上挂不住，几次冲我发火：“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辞了，让你回家种地！”
我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坚持。那天，学校的校长来找我，说县里要组织一个教师培训班，问我愿不愿意去。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激动得差点掉眼泪：“校长，我愿意！”
可事情并不顺利。培训班的时间是一个月，而父亲却非逼着我在年前把亲事定下来。我跑去求母亲：“娘，求求你帮我劝劝爹，让我去参加培训吧！”
母亲叹了一口气：“月红啊，娘不是不帮你，可你爹的脾气，你也知道……”
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李建国的母亲突然找上门来，拉着我母亲直叹气：“亲家，我家建国不争气！他说他配不上月红老师，死活不肯成亲啊！”
母亲一听，愣住了：“这……这是咋回事？”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跟李建国说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他回家后，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坚持退了这门亲事。他还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月红老师是个有志气的人，我不能耽误了她！”
事情就这么僵着。父亲气得不行，可也没办法，只能作罢。
过完年，我顺利参加了培训班。回来后，我继续在村小学教书，还带出了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县高中的学生。至于婚事，父亲后来也不再操心了。他大概明白了，我是个不想被命运束缚的人。
现在想想，那年的冬天虽然寒冷，却也让我明白了很多。我很感谢李建国的那份坦诚，也感谢自己当初的坚持。如果当时妥协了，现在的我，或许会是另一个模样。
这就是我的故事。回望过去，我没有后悔。生活虽然艰难，但只要心里有光，就总能找到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