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田子方》简疏（2）：遗物离人

孔子见老聃，老聃新沐（洗发），方将被（披）发而干，蛰然（头发遮住了脸）似非人。孔子便（顺其自然）而待之。少焉见，曰：“丘也眩（迷糊，假）与？其信然（实，真）与？向者先生形体掘若槁木， 似遗物离人（弃离人物，也即非人非物）而立于独（《山海经·北山经》北嚣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白身犬首，马尾彘鬣，名曰独。无法具体指明的独特之物）也。”老聃曰：“吾（神）游心于物之初（始，道）。”

孔子曰： “何谓邪？”曰：“心困（困于形色）焉而不能知，口辟（开而无名）焉而不能言。尝为汝议乎 其将（大概）：至阴肃肃（静），至阳赫赫（明）。肃肃出乎天（天气下凝），赫赫发乎地（地气上升）。两者交通成和（冲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标记，比如时间的年月日时，空间的上下左右）而莫见其形（无形无色）。消息满（盈）虚，一晦一明，日改（形）月化（质），日有所为而莫见其功（天地何言，四时生物而不言）。生有所乎萌（始），死有所乎归（终），始终相反乎无端（生死如圆环），而莫知乎其所穷（无穷无尽）。非是（此）也，且孰为之宗（归）！”

孔子曰：“请问游是（如何游，能与之游的好处）。 ”老聃曰：“夫得是至美（养形）至乐（存生）也。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尽形寿，尽天命）。” 孔子曰：“愿闻其方（术）。”曰：“草食之兽，不疾（以为疾）易（变，换）薮；水生之虫，不疾易水。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兽本性于薮，鱼本性于水）也，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夫天下也者，万物之所一也。得其所（归）一而同焉，则四支（肢）百体（骸）将为尘垢，而死生终始将为昼夜，而莫之能滑（乱），而况得丧祸福之所介（小）乎！弃隶者若弃泥涂，知身贵于隶也。贵在于我而不失于变。且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夫孰足以患心！已为道者解乎此。”

孔子曰：“夫子德配天地，而犹假至言（至人之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脱焉！”老聃曰：“不然。夫水之于汋（水自然涌出）也，无为而才（能，性）自然矣；至人之于德也，不修而物不能离（间）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修焉！”孔子出，以告颜回曰：“丘之于道也，其犹醯鸡（瓫中酒醋上滋生的小虫）与！微夫子之发吾覆（盖，蔽）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