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1月30日,皑皑的大雪将苍茫的尘世蒙上了一层银装,那漫天的苍白透出阴森的瑟瑟寒意。
已过而立之年,但却茕茕孑立的佘仕友,外出时,在一处废弃的危房里发现了一名被冻得哇哇大哭的弃婴。
救,还是不救?这个巨大的难题,在苦苦地困扰着老实木讷的佘仕友。如果凭“一时之勇”救下了这名弃婴,将使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救,就等同于将她置于死地而不顾。
几经内心的强烈挣扎,本性憨厚﹑善良的佘仕友最终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仰天长叹:“孩子,这都是命,你也别嫌我穷,以后我吃什么,你就跟我吃什么吧。”
因为弃婴被佘仕友发现时,她总在情不自禁地张望着天空,或许张望着比天空更为高远的某个地方,佘仕友灵机一动,便给养女取了“张望”这个文雅好听的名字。
佘仕友孤家寡人,又家徒四壁,买不起奶粉,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给张望喂米汤,张望自幼体弱多病,多灾多难,但她却异常得乖巧懂事--
5岁开始,张望便迈着小碎步,“义不容辞”帮着爸爸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懂事得令人心疼不已。她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只能和爸爸相依为命,她发誓要和爸爸一起努力把这个苦难的家庭给撑起来。张望很乖﹑很懂事,比同龄的孩子都懂得知恩图报。
佘仕友的生活异常的拮据,一碗米饭,小半碗的咸菜,便是父女俩一顿的饭菜。偶尔,父亲也会“大方”地买来一包方便面,父女俩用开水泡好后,一起津津有味地分着吃。
一位好心的卖肉商贩,时常会接济一下穷困潦倒的佘仕友,给他一吊“卖剩”的肥肉。待肉煮好后,佘仕友只给张望碗里盛肉,而他却闷头吃着米饭,张望非常懂事的给爸爸也盛了肉,并看着他吃下第一口后,张望才开始小口地咀嚼起来。
佘仕友以编织竹篓为营生,但竹篓并不好卖,平时也挣不了几个钱。迫于无奈,他便进了一些苹果在路边售卖。乖巧懂事的张望便利用周末的闲暇时间,主动帮着爸爸沿途叫卖苹果,以赚取微薄的收入。缺吃少穿的张望从来都没有抱怨过生活的不容易,她以超出常人的乐观态度积极地面对着多舛的命运。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多灾多难的张望再次迎来了生命的至暗时刻--2005年3月份,张望突然鼻血流个不停,去医院检查后方才得知她不幸患上了急性白血病,前期的治疗费用估算需要30多万,这无疑晴天霹雳,将处于绝境之中的佘仕友再次狠狠地击倒。
佘仕友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算砸锅卖铁,卖血卖肾,也要将张望给救回来。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奴颜婢膝”地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借遍了整个村子,最后东拼西凑才借来了2万多元。于是“狠心”的佘仕友便决定卖掉安身立命的老宅,来换取给张望治病的救命钱。
看着爸爸日渐消瘦的脸庞,看着他那双被绝望笼罩的眼睛,在那一刻起,张望痛苦到了极点,她“平静”地对佘仕友说道:“爸爸,我想死。”这个一向坚强的小女孩,生平第一次在佘仕友面前落下滚滚热泪。
佘仕友顿感心如刀绞,为了安慰情绪低落的张望,他故作镇定地问她:“你才8岁,为啥要死?”
“我是您捡来的孩子,大家都说我命贱,生不起这病,让我出院吧。”父女俩两两相对,无声的泪水,像溪水一般欢快地漫过父女俩惨白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流向了灰蒙蒙的尘世。
已经走投无路,佘仕友最终只能痛心疾首地接受命运的无情安排,放弃治疗,张望只能回家等死。
张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爸爸“庄重”地提出了一个请求:“我想买一件新衣服,再照一张相片,等我以后不在了,如果您想我了,就可以看到照片上的我。”
而后,强装镇定的张望便开始向佘仕友交代“后事”:“我喜欢冬天,我是在冬天来到这个家的,如果我在这个冬天走了,就请您把我埋在您每天途径的山坡上,这样我每天就能够看到您了……”
但张望的故事并没有到此而悲情的结束,她是不幸的,但同时她又是极其幸运的,张望在入院时遇到了好心的护士夏芸,她在得知张望因付不起医疗费而决定放弃治疗的时候,夏芸的内心顿时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在《成都晚报》当记者的表姐傅艳,希望她能够借助媒体的力量来帮助张望筹集善款。
傅艳听闻此事后泪流满面,她当即赶赴医院,对张望和佘仕友进行了专访。三天后,一篇名为《8岁女孩安排后事》的文章横空出世,迅速在蓉城传开,成都被感动了,四川被感动了,全国人民也被感动了,在宣布张望的募捐活动结束之后,善款依然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纷至沓来,张望再一次重获了生机……
2个多月的化疗,9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张望每次都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人们都在为她默默地祈祷着,期待着奇迹的再发生。张望的病房里堆满了鲜花,来看望她的社会爱心人士络绎不绝。
骨髓穿刺,针头从胸骨刺入,在这样的“摧残”下,张望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她懂事的分外令人心痛不已。化疗阶段胃肠道反应强烈,张望一吐就是大半盆,她非但没有自艾自怜,反倒镇定自若地接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张望的主治医生徐佳怜爱之心油然而生,她对张望深情地说道:“张望,你做我的女儿吧。”张望眼睛一闪,泪珠儿瞬间便源源不断地奔涌了出来。这个命运多舛的苦命孩子,终于有了妈妈的“宠溺”……
徐妈妈无限悲恸地说:“有一天,我看到张望没穿袜子,就告诉她天凉了,记得要把袜子穿好,她不好意思地偷偷地告诉我,她从小就没有穿过袜子......”
于是,徐妈妈就立刻跑到附近的商场为她买了几双袜子和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这双红色的皮鞋一直伴随着张望痛苦不堪地离开了人世....
2005年8月20日,已经病入膏肓的张望对《成都晚报》的记者傅艳问道:“傅阿姨,您告诉我,社会上的那些好心人都不认识我,他们为什么要给我捐款?”
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的傅艳艰难地扭转过脸,几经哽咽地说道:“因为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和你的爸爸一样善良。”
听后,张望便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褶皱的作业本,郑重其事地递给了傅艳:“傅阿姨,这是我的遗书”。
这封整整三页纸的“遗书”,让傅艳看后,不禁再一次悲从中来,她踉跄着走出了病房,继而倚在冰冷的栏杆上放声大哭。
“傅阿姨,请您帮我照看好爸爸,他一辈子不容易,让他不要再为我而悲伤。多谢社会上为我捐款的叔叔阿姨们,我死后,把剩下的钱留给那些和我一样生病的人,希望他们的病能够尽快地好起来……”
“徐妈妈,我死后,把我的眼角膜留给曾经同病房的那个小哥哥,让他帮我看看这美好的世界,帮我看看我的爸爸……”
“爸爸,咱家里的房子快要被雨淋垮了,您以后的生活肯定会很困难,如果有事,就给傅阿姨,或者徐妈妈打电话。如果我死了,爸爸你一定要记得我。”
已经一个月没有进食的张望,偷偷地掰了一块方便面囫囵地塞进了嘴里,不幸造成了消化道大出血,医院虽然进行了全力抢救,但已经无力回天。
“我来过,我很乖。”懂事乖巧,令人分外心疼的张望,在那不断飘落粉红色花絮的天堂,歪着头,笑呵呵地看着曾经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养父,对她视如己出的医生徐妈妈,对她恩重如山的记者傅阿姨,以及社会上对她关爱有加的那些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