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最阴暗的角落:“新平民”的背后,隐藏着千年沉积的阴湿恶寒

红小岩谈古论今 2022-04-17 11:15:09

最近看了一个纪录片,讲清原和博这位曾经的日本棒球巨星,越走越偏,越来越走向黑道,最后甚至染毒被逮捕的故事。

上图:2016年2月,日本的传奇棒球选手清原和博(中),因为吸食冰毒而遭日本警方逮捕,消息震惊全日本。

提到清原和博染毒过程时,媒体特地采访了一位黑道大哥来讲述清原和博的黑色人脉。但其中让我最感兴趣的却是这位大哥的组织名字:崇仁协议会——而这个名字则能带出一段阴暗的黑历史。

相信很多人去过京都旅过游,不过应该很少人注意到“崇仁地区”在哪里。这是一个从京都车站或三十三间堂走路都不到15分钟距离的地方,这是所谓的“被差别部落”,也就是被日本人歧视的地区。

这种歧视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明显理由,只因为你出身这里。在京都这种黄金地段,许多地点看起来却像北斗神拳里的世纪末的情形。

但仔细一看,那里所有的超市、商店,全都与“被差别部落”——完美地隔着一条街。

这样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一个千年古都的绝美风华里,除了耀眼的光芒外,有时还会带着衬托出层次深浅的极度阴暗。在京都旅行,是优美而写意之事,但如果要住在这里,你就得同时承担那千年沉积的阴湿恶寒。这种具有历史重量的阴湿,就是日本数百年来的“部落差别问题”。

“差别”在日文里就是歧视的意思,而所谓的“部落民”,泛指江户时代的“非人秽多”,“部落差别”就是存在于日本社会中对于特定部落出身人士的歧视。这种歧视不来自于种族、肤色、或是文化、语言,部落民很多其实连生活形态也跟一般日本人没有差异。那么这种歧视究竟来自于何处?如果“先讲结论”的话,就是“不知道”——因为连学界目前也争议不断,没有人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歧视到底起源自何处。

但这种歧视却一直真实存在,一直到高度成长期的现代日本社会,都还曾经发生过内定的大学生因为被公司查到是部落出身而取消内定录取的荒唐事。

明治维新之后号称“四民平等”而打破了过去的身份阶级制,当然这些“非人秽多”也同时被解放,但是被解放的同时,他们也得到了一个新的阶级称号——“新平民”。

说得好听叫“新平民”,实际却仍是贱民后代的意思。一说到“新平民”这个词,别人就知道这人的祖先是什么背景了。文学家岛崎藤村的小说《破戒》里,那位部落出身、在学校担任教师的主角丑松,最后在学生们面前告白自己的贱民身份时,是这么说着的:

大家都知道“秽多”这个阶级吧。他们自己居住在村落外自成一群,有事进村落时绝不能踏进人家玄关,村落里的人有事去秽多部落时,也绝对不会喝他们奉的茶,就连抽烟也用火柴,而不会跟秽多家里借火。如果这种贱民在教各位国语跟地理,各位的父母会怎么想?...没错,我就是这个阶级出身的人。

上图:《破戒》里人翁濑川丑松意图摆脱部落背景的挣扎故事。

这就是明治时代的部落歧视严重程度。虽然在现在的日本不至于如此,但这种歧视仍旧阴魂不散地在社会底层。

这群被歧视的人们,究竟是基于怎样的思想而被排除在日本社会之外?说法有很多。有人说这些人是德川家消灭丰臣家后,把原本丰臣秀吉的家臣们打为贱民来歧视。但这个说法,难以说明为什么今天的大阪还存着对丰臣秀吉的种种崇拜。而且这种深植于日本人意识中的歧视,也很难用政治手段强迫大家接受,更别说是在德川政权早已消失的今天,部落民依旧存在于日本的事实。

另一种说法是,日本佛教禁止杀生的思想,让大家开始看不起主要以杀生为业的族群,而把他们打成了贱民。的确,在过去,日本历代的天皇、法皇常颁布各种禁止杀生的命令,而今天我们到崇仁地区,也确实可以看到很多日本的皮衣从业者——这些从事毛皮产业的人,在过去的确是必须以杀生剥皮来维生的。可是这种说法,也难以解释为什么猎人就没有列在被歧视的族群之中。

日本古代史的学者也有主张这些贱民是来自古代发动叛乱失败、而被剥夺作为人的权利之贵族。例如,和高僧空海一起渡唐、被称为“三笔”之一的书法家橘逸势,在因为政争被流放之后,真的有其姓氏被强迫改为“非人”的记载。可是,这依然难以解释为什么其他政争失利的贵族血统仍有许多流传至今、没有被打为贱民的现象。

总之,日本部落歧视的起源仍然是个谜团。但是就现状而言,我们可以知道的是,确实很多部落民原本的职业都是制作盔甲、太鼓、三味线等需要用到毛皮、需要杀生或是得接触动物尸体的产业。而就地图分布来看,被差别部落大多集中于关西等地,以及靠近京都、大阪的四国地方,越往东北方向被差别部落就越少。

学者网野善彦曾经提出过有名的论点,就是部落民的起源来自日本中世纪时的各种“异形”——也就是反抗贵族社会、农耕社会主流价值的各种异能族群,比方说性产业的游女、稚儿,或是以京都河原为生活根据地,以各种尸体处理产业为生的毛皮业、甚至像的殡葬从业者。

在中世纪连楠木正成这种不从事农业、从事运输业为生的工商业人士,都会因为生活方式不符合农耕社会原则被称为“恶党”,从这就可知道日本中世纪时以稻作业为首的农耕不只是一种产业,而简直是日本的立国价值了。越过四条河原、位于祇园的八坂神社,过去也拥有“神人”这种为神社处理各种道路清洁、清理动物尸体、甚至帮忙京都的警察长官“检非违使”抓犯人,从事各种“脏活”的特殊从业人员族群。

总之,在以清净为最高价值的神道,以及禁止杀生的佛教的双重思想洗礼下,这群在日本中世纪可能因环境、或因个人选择而走入非定居、非农耕、甚至没有实际生产性行业的族群,比如演艺行业,也因此被强加上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歧视。尽管后来他们从业的空间被保障了,也就算他们可能今天早已脱离了祖先赖以为生的“血腥”产业,歧视其实依然徘徊。

的确,这些都已经是历史上的事了。现代日本政府也做了许多部落民的救济措施,也提供了特别优待,但是歧视在日本民众心里根深蒂固,以至于今天许多的部落地区仍然一看就知道相对落后。而发生在60年代,被差别部落出身的石川一雄被指控奸杀少女,日后却发现事件中有种种矛盾、嫌疑人也被严刑逼供的“狭山事件”,更是被拿来作为日本部落歧视的最佳案例。

上图:因狭山事件被判无期徒刑的石川一雄,最后在服刑31年后于1994年假释出狱。相关团体质疑,石川是因为部落民的身份而遭到急于破案的警视厅罗织罪名,但除了人权团体的体制内救济外,狭山事件衍生出一系列的相关人事死亡事件。

就算石川本人对于自己的遭遇归因于自己教育程度不佳,而这是当时时代的普遍现象而不专属于部落出身的自己,但“搭轿的要下,抬轿的不肯”,各种人权团体和人权派政党对于这个后来嫌疑者已被释放的事件,至今仍有许多不同的解读。而这也是日本部落问题现况的一个缩影。

在今日的日本社会,部落歧视的公开谈论是不被允许的,甚至发展到连调查哪个地方曾是被差别部落、哪个人的家族曾经是部落出身都会被说是歧视的展现。这也导致原本应该为部落争取权利的团体,后来却变质,用尽各种软硬手段四处“蹭”利润,甚至和黑社会团体抗争要抢夺京都车站附近土地利益,而部分部落出身者用各种手段向政府取得生活补助、身体健全却不工作天天游手好闲却月领十几万的补助。

也由于过去的这段黑历史,所以一般日本人对这个现象大多能不碰就不碰、怕多说话就被人说是“歧视”而投鼠忌器,这也是为什么黑帮组织会取名“崇仁协议会”的理由。但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认为部落差别早已消失、是有心人拿来操作利权的工具。因为若调查日本真正黑社会组织成员的资料,不难发现七成以上不是在日本的朝鲜人就是部落民,他们一般都是在日本社会难以生存的族群。

这也成为了日本社会最阴暗的角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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