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箬阳一年之中最热闹日子。对于箬阳来说,春节不仅是一个可以杀猪宰鸡,美食丰盛的节日,也是一个全家团圆的节日。因为,村里外出做挣钱的篾匠、裁缝、木匠等手艺人都会在小年前后那几天回家。箬阳村民对亲人的思念使得春节成为全村人最期待的节日。而我也可以见到我最思念的母亲。
箬阳的春节随着村里归乡手艺人的增加,节日的氛围便渐渐的变浓郁起来。除了每天都能听到杀猪声,外公院子前面那个全村人共用的打年糕的石臼前排队的队伍也越来越长。在这样节日的氛围里,我对母亲的思念也到了极点。那几天,村口那条小路上,带着行李回村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便天天盯着村口那条小路,当小路上出现父母亲的身影时,我便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
箬阳位于海拔500多米的丘陵,冬天的气味要比海边的平原地带低上5度左右,因此,箬阳村民有个特有的传统,每年从秋天开始,就会在山上挖老树桩或者去寻找一些废弃大木头,放在院子里晾干。到了冬天,就在家里把树桩堆在火炉上,闷燃的方式来取暖。大年三十那天,吃过年夜饭之后,火炉上是不能添柴火的,外公通常选用用最大的树桩,让它一直闷燃到午夜的到来。吃过年夜饭之后,一家人便围着火炉一起守岁。
大年初一那天,家里的小孩是必须要早起的。因此,外婆会在二楼的楼梯口放着一个红包,只有最早起床的小孩才能拿到那个红包。外公说这个习俗是祖辈传下来的,是为了鼓励孩子们要养成早起的习惯。
在箬阳,从除夕那天那开始直到初五都称为过年。在这几天时间里,大家不能出门讨债、邻里之间不能吵架、连家长都不能打小孩。因此,那几天我通常会特别顽皮,以至于二舅不时的说看你到了初五这日子怎么过。
春节那几天,与其他地方一样,在箬阳村民也要去给长辈拜年或者走亲戚。因此,春节聚会和酒席特别多。尤其是在外谋生的手艺人,他们见多识广,新年酒席上几杯红曲酒下肚之后,便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外地谋生的趣事。
有手艺人参加的新年酒席通常也会引来邻居到餐桌旁听故事,有的餐桌前甚至夸张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来的人与其说是来听故事,倒不如是来寻出路的。在温州的农村耕地稀少,改革开放前人均耕地不到0.31亩。因此,家里孩子快成年的时候,家长就面临着给孩子寻找出路,要么留在家里守着那点田地,要么就找个好师傅跟着师傅外出学手艺。因此,能说会道的手艺人在新年过后都会几个徒弟向他们拜师。
过完春节,这些师傅与他们新招收的徒弟就要确定出远门的时间。出门在外,最在意的是一个“顺”字,因此他们通常选择农历中带“3、6、9”的日子。春节过后十几天,村里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常在想,温州农村无数个出门在外的手艺人春节时返乡的聚会通常就成了全国各地信息的交流会。这种交流能让温州能较早的感觉到全国各地间经济生活上的差异。当改革开放之后,市场经济一放开,出门在外的手艺人就能敏锐的捕捉到各地的信息差,他们利用这种信息差,尝试着做起了小生意。而在家乡的温州人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也开始尝试着开设家庭作坊,生产一些外地紧俏的生活物质。那些常年在外的手艺人,有的就转变成推销员和采购员,他们都给温州的家庭作坊源源不断的带来信息和金钱
我想农村春节的酒桌就是培育温州模式最佳的土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