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执导的电影版《白鹿原》相信很多人都看过,全剧经典人物形象很多,看完思想冲击很大,久久不能平静,剧中每个人物的形象张力十足,以至于后来我看《白鹿原》原著的时候,总是跳出段宏毅和张雨绮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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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和电影《活着》带给我的思想上的冲击是不相上下的。时隔多年,剧情已经模糊,黑娃和田小娥的故事,至今还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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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客黑娃,单纯少年,没见过世面的长工鹿三的儿子。本该和他父亲一样本本分分在地里刨食,给既是族长、不是本家胜似本家的白家打长工,却冒脑子充满着冒险,勇于生活敢于活出自己的想法,一心想着靠自己的双手去活的精彩,天生一股桀骜不驯。
秀才独女田小娥,嫁给七老八十的武举人当小老婆。一个浑身散发青春气息的少女,却只能陪伴一个糟老头子,见过世面的她,才不在乎吃穿的有多好,终日抑郁不得志,渴望“红杏出墙”,追寻自己幸福的新时代女性。
当这两个干柴烈火碰到一起,瞬间碰出熊熊烈火。她俩始于青春懵懂,在两性交融中情感升华,两个人把心牢牢的绑在一起,仍谁也无法分开,却终于伦理的践踏,被丑陋的人性掩杀。
小说中古板正直的白嘉轩,圆滑又不失人性的鹿子霖,带着家族枷锁的懦夫白孝文这些人物形象似乎真真切切在我们身边出现过。
陈忠实描写农村的生活是那样的朴实接地气,一度让我有一种幻觉,陈忠实的文笔似乎也比较质朴一般,是他经历了那样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的真情实想而已,谈不上多高明的写作水平。直到从黑娃的情感故事展开后,后面关于两性的描写简直像开挂一般。
如下文描写白嘉轩小女子,咋咋唬唬和鹿三的对话,文字平实,但有趣的紧。
牛犊(白嘉轩小儿子)对牲畜的爱抚使鹿三也对他产生了不可抗拒的亲近感,甚至想,如果不是给白灵而是给牛犊做个干大倒是不错。
他讨厌那个被主人一家都宠惯着的女子,他首先发觉这个女子和这个家庭的不和谐。那女子有时跑进马号来,一扑就趴上鹿三的脊背,喊着“干大干大”。
鹿三蹲在地上拣粮食里的土粒和石子儿,一任她爬着,勉强地应着。有一回下雨天,白灵圈在屋里玩得腻了,又跑进马号来,惊奇地叫起来:“千大干大,你看那是啥东西?”
鹿三以为蛇呀老鼠呀青蛙跑溜进来,看来看去什么东西也没有,就问:“啥呀在哪儿?”
白灵用手一指:“骡子肚子底下吊的那是啥东西?,鹿三不由地“哦”了一声,身上竟奇怪地不自在起来,瞅见骡子后裆里吊着的黑黢黢的丑陋而又无用的东西,随口就想出一句哄骗女子的话:“唔.…那是尾巴。”
白灵追住问:“骡子咋就长两条尾巴?”
鹿三说:“就长两条,要不怎么是骡子。”白灵仍追问不休:“骡子长那么多尾巴做啥?”
鹿三已经理屈词穷:
“长尾巴……是打虻蝇的。”白灵忽然拍着手叫超来:“哎呀!千大,你看那条尾巴缩到骡子肚子里去了!”
鹿三神经紧绷,把白灵哄着扶出门:“骡子怕人看,把尾巴藏起来了。快回屋去,干大要拣粮食上磨子哩!”
白灵走了,鹿三长长嘘出一口气,头上已经冒出虛汗来了,不由得自言自语:“要是我的亲生女子,早一巴掌抽上了,叫你胡问乱问!”
白灵自行进城的举动,似乎验证了鹿三早就预料着的危险,而不难卜算的更大的危险还在后头。他甚至替白嘉轩着急,直言不讳地说:“城里而今乱得没个样样儿,咋能让个女子去?”
直到看到黑娃和田小娥第一次相会、干柴烈火的场景,我直接震惊了,这绝对是全书最精彩的环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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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低调奢华的写作水平和场景描述,惊为天人。入目三分,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下文是黑娃干活回来,田小娥作为少奶奶给他准备午餐的场景,这个场景为后面的所有的故事买下来伏笔:
”黑娃有点紧张,只剩下他一个人就有一种莫名的紧张,装出无所谓的口气说:“不怕不怕,不用热了不用热了!这热的天,吃凉饭才好哩!”
小女人却说:“天热倒是热,冷饭还是不敢吃。你甭急,稍等一下下儿……”
黑娃庆幸能有单独和小女人在一起的机会,心里潮起向小女人献殷勤的强烈欲望。
下砖头台阶的当儿,小女人脚下一拐,摔倒了,木盆在院庭的砖地上滚得好远。小女人跌坐在台阶下,起了三次才勉强站起来,手扶佳墙却移不开脚步,轻声呻吟着。黑娃连忙把第二桶水绞上来,跑到跟前问:
“二姨,你咋咧?崴了脚腕子是不是?怕是岔住气了。”小女人疼痛不堪地蹙着眉头,〝哎哟疼死了!”黑娃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小女人的痛苦使他心疼心焦:“咋办呀?二姨,我去叫掌柜的。”小女人强忍着摇摇头:“你扶我进去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黑娃就搀住小女人的胳膊,扶她走上台阶,揭开竹皮帘子,刚跷脚进厢房门槛,小女人又“哎哟”一声,几乎跌倒。黑娃忙搭上另一只手,揽住小女人的腰。小女人借势扒住黑娃的肩膀,双手从后肩和前胸搂佳黑娃的脖子。
黑娃是有贼心,没贼胆,小女人是既有贼心,又有贼胆你,且看她俩如何一步一步走入正题:
黑娃几乎是肩背着她往炕前挪步。黑娃浑身燥热,心似乎已经跳弹到喉咙口了。
他跷进这个厢房的门槛时,就紧张得腿肚发抖。那温热的胸脯贴着他的腰,那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他已经浑身痉挛。
他扶她坐到炕边上刚松开手,她又“哎喲”一声,几乎从炕边上翻跌下来。他急忙抱住她,她的胸脯紧紧贴着他的胸脯,黑娃觉得简直要焚毁了。
他一用劲就把她托起来,轻轻放到铺着竹篾凉席的炕面上,他感到她搂扒着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慌忙抹一把汗,对小女人说:“二姨,你好好歇着,我饮牛 去呀!”
看到这里,一个情窦初开,老实憨厚的少年形象跃然纸上,心里想的要卖,嘴上却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来缓解内心的焦虑和兴奋。
小女人歪过头说:“我的腰里有个老毛病,不小心就岔佳气了,疼死人!你给用拳头捶几下就好了。”
黑娃迟疑片刻就又走到炕边,问:“二姨,你说捶哪儿?”
小女人用手指着腰肋下说:“就这儿。”黑娃就攥起拳头轻轻在她手指的地方捶击。小女人呻唤一声:“哎哟太重了!”黑娃就更轻一点叩击。小女人怨怨艾艾地说:“黑娃你真笨!你轻轻揉一揉。”黑娃就松开拳头,用手掌抚摩起来。小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细格洋布衫,比家织的粗布衫儿绵软而光滑,温热的肌肤透过薄薄的洋布传感到黑娃粗硬的掌心,胸腔里便涨起汹涌鼓荡的潮水,他想跳上炕去把她压扁挤碎,叉想一把揪起她来搂住。但他却压抑着种种念头轻轻问:“你好点了没有二姨?我该饮牛去咧。”小女人说:“好了好得多了。你再揉一下下就全好了。”黑娃就继续揉抚着。他看一眼小女人仰躺着的隆起的胸脯,小女人迷离的眼睛异样地瞅着他说:“黑娃,你日后甭叫我二姨了,你该叫我姐姐……娥儿姐。”黑娃忙说:“那不乱了辈分儿咧?
你家郭举人我叫大权,怎么能跟你叫姐呢?”
小女人挖一眼他说:“你真是个瓜蛋儿!有旁人在场,你就还叫二姨;只有你跟我在一搭时,你叫娥儿姐。记下记不下?”
黑娃似乎心领神会了一个信号,一个期待着的叉是令人惊悸的信号,他的头发似乎倒提起来,手臂抖颤,喉咙憋得说不出话,只好点点头。
看来田小娥是打心眼的喜欢这个傻大个子小鲜肉。
小女人就悄着声说:“你试着先叫一声姐…”黑娃咬萶嘴唇,自觉血已涌上脸膛,颤着声叫道:“姐吔-—娥儿姐-”
小女人听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从炕上翻坐起来,扑进他的怀里。黑娃双臂紧紧搂抱着小女人,那个美好的肉体在他怀里抖颤不止。
他不知道怎么办,一股无法遏止的欲望催着他把她死死地箍抱到怀里,似乎要把她纳进自己的胸膛才能达到某种含混的目标。她的双臂箍住他的脖子,浑身却像一口袋粮食一样往下坠。
他就这样紧紧地搂着她,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她突然往上一蹿,咬住他的嘴唇。他就感到她的舌头进入他的口腔,他咬佳那个无与伦比的舌头吮咂着,直到她嗷嗷嗷地呻唤起来才松了口。她痴迷地咧着嘴,示意他把她咬疼了,却又把嘴唇努着迎上来,暗示着他的嘴唇。
他在这一瞬间准确无误地解开了那个哑语式的暗示,就把舌头伸进她她的嘴里。她的咂吮比他更贪婪更狠劲,直到他忍不住也嗷嗷嗷地呻唤起来,她却仍旧咂佳不放,只是稍微放松了口。她同时就倒下去,背倚在炕边上,把他也坠倒了,压在她的身上。
这当儿,他的浑身像遭到电击一样,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腹下潮起,迅即传到全身,他几乎承受不住那种美妙无比的感觉的冲击,突然趴在她身上,几乎要融化成水了。那种美妙的感觉太短暂了,像夏天的一阵骤兩,他一身松软一身疲惫一身轻松,喉咙里通畅了,胸腔里也空寂了,燥热退去了。他有点懊悔,站起来说:“二姨一一噢——娥儿姐,我该饮牛饮马去了。”小女人跳起来猛地抱住他,又深深地在他的嘴上亲了两口:“好兄弟….”
看完这段偷情的描述,读者也仿佛也经历了一段紧张刺激的故事。不得不佩服,作者如此厉害的写作手法,不浮夸,不隐晦,没有多余的文字,香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一样,一个镜头到底,画面感拉满,也许这才是一部伟大的作品该有的样子吧。
同时也让我惊出一身冷汗,原来经典文学作品的文字展现能力是如此之强,如此之猛,这便是经典永流传的原因。
遗憾的是田小娥的开局不好,结局更惨,实在是令人心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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