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十三日,北京,紫禁城,乾清宫。
万历皇帝依旧不上朝,究其原因就是因立太子问题与文官集团进行抗争,此时的大明王朝就像无头的僵尸一样,缓步在走向死亡。整个大明帝国陷入无声的危机。而12岁的李自成还在位于陕西延安府米脂县李家寨放养。
而眼前的巨大危机却在关外,一头豺狼已经露出了它的獠牙。
此时北京是乍暖还寒,但关外依旧是寒风如刀,让人瑟瑟发抖,就在这一天的在赫图阿拉城(抚顺市新宾老城),一个老年汉子站在高台之上,正在慷慨陈词,而下面一群如狼似虎的年轻士兵们则是气势高扬,跃跃欲试。
这个老男人叫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他此时公开身份是大明的龙虎将军,自万历十五年六月正式颁定国政到现在,历时三十一年的拼杀,努尔哈赤终于统一建州女真。现在他要以所谓“七大恨”,正式向关内的大明宣战,他等来了复仇的最佳时机。在他身后,八旗部队也是跃跃欲试,可悲的是,大明蓟辽总督汪可受还向朝廷奏称努尔哈赤对大明“唯命是从”。
就在努尔哈赤誓师发兵的第二天,八旗士兵趁着抚顺集市开集,与女真互贸之际,乔装成赶集的商贩,混入人声鼎沸的抚顺城中,发动了叛乱。由于事发突然,未及准备的守城部队一击即溃,抚顺守将李永芳被俘后投降。李永芳成为第一个投降女真明军主将,只能说李永芳这次“投资”真的是一本万利,事后,李永芳成了努尔哈赤的孙女婿,封三等子爵,世袭罔替,这张饭票一直领到光绪年间,子孙不乏总督巡抚,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四世孙李侍尧。
大明军事重镇抚顺城陷落,努尔哈赤首战告捷。三天后,汪可受的加急军报传入紫禁城,万历虽然慵懒,但也知道此事不可小觑,立即要求兵部尽早拿出围剿方案。可巧的是,此时代理兵部尚书薛三才是前任蓟辽总督,照理说对于此事他具有最大的发言权,可面对万历的要求,他向万历大倒苦水,说户部已经三年没有向辽东军队发军饷了,目前拖欠军饷已经高达六十六万两。总之,按照薛三才的意思,只要朝廷拨钱让他去安抚驻扎在辽东的将士,就能打赢努尔哈赤,对于武力解决,薛三才表示反对。
薛三才反对不是因为觉得明军不能打,在此之前,明军在朝鲜战场将丰臣秀吉打得满地找牙,在西南播州,击败盘踞播州七百多年的土司杨应龙,所以作为兵部尚书的薛三才对于明军的战斗力还是颇有信心,在他看来,小小的后金不过是小问题,显然,薛三才过于乐观的了,高估自己而又小看了女真,辽东的大明边军已经是衰落不堪,可对于万历来说,这笔银子有点多,他不想拿,就在大明君臣为了银子进行讨价还价的时候,辽东状况近一步恶化。
努尔哈赤在拿下抚顺后,军事行动并未停止,反而比原先速度更快,在他的统一指挥之下,拱卫抚顺主城的四座军事要塞也相继被攻陷,军民死伤惨重,人畜被掳掠者超三十万,白银损失三万多两。
在这种情境下,蓟辽总督汪可受几乎是三天一道本张向北京求救,牧守一方,镇守辽东,本身就是他汪可受的职责所在,现在陷城失地,且不管将来万历是否会怪罪自己,就努尔哈赤大军这样凶神恶煞地到处掠杀,自己恐怕已在劫难逃。于是在未得到兵部任何命令的情形下,汪可受命广宁总兵张承荫对努尔哈赤进行围剿。
努尔哈赤公开宣战一个星期后,四月二十一日,大明帝国地方上组织的第一场反击打响了,结果就是张承荫遭遇八旗埋伏全军覆没。这个时候接到军报的兵部尚书薛三才是大吃一惊,于是立即向万历提出了四点建议:
一、征调真顺、保河等地壮士,约得三万人;
二、各边地废弁家丁,皆许效用军前,约得数千人;
三、山海关为蓟辽门户,须任命一员大将提兵弹压,兼为辽东声援;
四、起用原任总兵杜松驻守山海关,总兵王宣驻守关内,一切军务都由汪可受节制。
对于薛三才的建议,万历皇帝一切照准,立即下令让名将杜松星夜兼程赶往山海关坐镇指挥。但有一点君臣二人都没有意识到,无论是征调当地的壮士还是各边地废弁家丁没有任何用处,这些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老百姓如何能打仗。而就意见本身而言,也是一无是处,当时,明朝最应该做的就是对女真实施经济封锁。
薛三才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也没有办法,因为已经沿用了200多年的军队卫所制已经是名存实亡,明朝的士兵的身份是世袭的,只要你祖上被列为军户,你家祖祖辈辈都得当兵,15岁当兵,60岁退役,在此期间免费替大明朝卖力拼命,保土守疆,战时为兵,闲时种田。以军事屯田的方式养活自己。
这种世兵制,固然有减少国家开支的优势,但时间一长,新兵和兵油子混在一块,战斗力良莠不齐。军队内部的自给制,让军户与普通百姓完全脱节。为了过上好日子,那些世袭军官的子弟自然想尽办法压榨底层的军户。当兵本来就苦,再拼命压榨他们,军户逃亡乃必然现象,因此,当国家真的有难之时,军户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于当时的辽东战事,其实并无裨益。到了晚明,真正能打仗的实际上就是主将的私兵。
此时的蓟辽总督汪可受奉旨率兵出关,直面努尔哈赤,心里面已经问候了薛三才的母亲不知道多少遍,不仅仅是因为汪可受不知兵,更关键一点就是怕死,所以汪可受到了山海关就不走了,在上呈万历的奏折中,一个劲地强调理由,意思就是我军不是女真的对手,再一个就是向万历要银子。也就是说从最初薛三才问万历要银子到现在汪可受都要出兵了,银子还是一两没到。
内阁首辅方从哲认为事态紧急,立即上书请求万历皇帝发内帑赈济辽东将士,先提振士气。以后的问题再说。因为户部真的没银子了。万历无奈,只能从内帑中拨银十二万两,以赈军资。这笔钱,说到底算是万历自个儿的私房钱。
不论怎样,要一个坐拥四海、“以国许家”的封建君主自掏腰包,为国为民,就实在高估了他的道德觉悟。可这十二万两银子,无论用于募兵还是振奋辽东士气,无疑都是杯水车薪。故而,在拿到钱后,方从哲还是上书请求皇帝再给点。结果,万历的回复是:“没有了,自己想办法去!”
万历的“哭穷”着实难以说服诸位大臣。要知道,去年福王朱常洵就藩洛阳,万历一出手就从内帑里掏了三十万两银子。但皇帝就是不给,方从哲身还能从皇帝身是硬要吗,也只能如此,于是户部拆东墙补西墙,又倒腾出十二万两银子作为军饷送往前线。
此时由于汪可受畏敌不前,所以将其罢黜,由兵部右侍郎杨镐为辽东经略,万历帝特赐给杨镐尚方剑,允许他斩杀总兵以下的将官。同时,大明致书自己的小弟——李氏朝鲜,要求对方发兵从侧翼攻击女真,打打外围虽然未必管用,但壮壮声威还是可以的。可朝鲜国王光海君也是有苦难言,现在的朝鲜政局不稳,上次朝鲜战役时,日本把朝鲜揍得太狠,尚未缓过劲来。出兵实在是有心无力。但现在宗主国有令又不得不出兵,于是朝鲜方面筹措了13000人军队交付明朝。随军出征的,还有无偿献给明军的战马700匹。
万历四十六年,冬。辽东经略杨镐集合了近9万的大明士兵,起用了杜松、马林、李如柏、刘綎等四员久经沙场的宿将,分率四路兵马,配合主路大军作战。万历四十七年正月,杨镐下令,兵分四路以赫图阿拉为目标,分进合击,四路会攻,一举围歼后金军。
萨尔浒之战打响了,自古以来,分兵作战、四面出击乃兵家大忌。因为这样做的一个致命弱点是,无法准确约定精准的时间同时进攻。战场百态,瞬息万变。贻误战机,必败无疑。过程就不说了,结果就是明军大败而回,要多惨有多惨。
史载:这场大战实际从二月二十五日打到三月一日,前后仅五天,明军四路出师,三路败北,刘綎及以下将领阵亡300余人,士兵死亡4.5万余人。
消息传回紫禁城,京师震动。万历皇帝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辛辛苦苦筹集的大军居然在五天时间里,化为乌有。作为此次大战的主要责任人,辽东经略杨镐被下锦衣卫诏狱论死,由于争议太大,一直没有对杨镐进行处分。
直到崇祯元年五月,户科给事中瞿式耜上疏论“六不平”,其中第四条就是杨镐、王化贞尚未处死。崇祯二年八月初七日,湖广道御史刘学诗再次奏请诛杀杨镐,九月二十一日,刑部尚书乔允升表示,杨镐年过八旬、符合八议中“议老”的条件为由请求免杨镐一死,崇祯帝不听。 九月二十九日,杨镐被处死。
史家认为,萨尔浒之战是明清战争史上的重要转折点。从此大明再无一战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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