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四家”的唯一女性书法高手

四海易文字 2024-10-22 02:55:42

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南京为中心,代表江苏书法高度,从而影响全国的书学主流学派,是以“金陵四家”为中心而形成的,林散之、胡小石、高二适、萧娴是自民国以来中国书法最高水平的杰出代表,在中国近现代书法家中因造诣最深而统领其首,影响深远。在“金陵四家”中,萧娴的以下特点是值得注意的。

萧娴是“四家”中唯一的女性,也是笔者排列出的20世纪书法五十家中唯一的女性。由于长期“男尊女卑”封建传统的影响,一直到20世纪上半叶,女性接受学校教育的概率仍然要远远低于男性。与此相关,女性从事艺术者同样极为罕见。

萧娴幸运地获得求学和从艺的机会,乃因为其父萧铁珊作为西南名士之思想开明,以及风云乍起之革命时代社会风气转寰之机遇。但是,在踏上艺术道路之后,女性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仍然要面对远远多于男性的困难,比如生育与家务。萧娴很早就被认定为富有艺术才华者,但是她也不免于其他普通女性所面对的各种家庭俗务。一篇报道介绍说:“抗战爆发后,南京沦陷,她与家人颠沛流离,以卖字和打工糊口······

1963年,萧娴的丈夫江达因病谢世,萧娴又担负起全部家务,奏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书法艺术成为业余爱好,她仍勤耕不辍,曾趁兴治印一方,自称“庖丁'。”家务劳动琐碎繁杂,对萧娴的艺术是有负面影响的。萧娴凭借自己的艺术实力,最终在20世纪书家中占有一席之地,难能可贵。“时向庖中推笔意,闲来湖上看波纹”的白咏既显示了她的乐观豁达,也透露了她力学不懈的艰辛。

萧娴成名最早,少年时代就获得世俗声名。13岁时,萧娴为广州大新百货公司大厦落成典礼,书写丈二对联,引起观者轰动,被誉为“粤海神童”。20岁时,萧娴在上海拜见康有为,其13岁时所临《散氏盘》习作获得赞许,康有为有诗题赞:“笄女肖娴写散盘,雄深苍浑此才难。应惊长老咸避舍,卫管重来主坫坛。”25岁时,萧娴赴广州参加书法义卖,筹款慰劳北伐军,得到了宋庆龄的嘉奖。同年随父赴香港,鬻书为业,于右任等人撰写文字为其助阵。这对一个青少年女子来说,都是极不寻常的事件,可以构建起足够的艺术自信。

萧娴的身份相对单纯。

“金陵四家”中的其他三家,林散之兼擅诗词绘画创作,胡小石兼事诗文创作和诗文曲研究,高二适兼涉诗词创作与书法研究,而萧娴主要作为书法家被世人推重。她早年曾有学习绘画的经历,曾师从名家专门研习;她的诗词创作虽成就不显,但是诗词修养具备,境界不俗,对联语的创作情有独钟,如题黄庭坚纪念馆的“诗风成一派,书艺匹三家”,赠康有为的“大哉南海,撮尔须弥”,咏林散之的“绝艺是老,大聪为聋”等都是精彩贴切的妙句,但是纵观其平生所为,其主要成就仍是书法。

-萧娴的取法相对集中。很多评述文章都强调萧娴的书法主要取法于“三石一盘”,即《石鼓文》、《石门颂》、《石门铭》和《散氏盘》。笔者认为,她的主要取法首先是康有为,其次才是“三石一盘”。康有为书法与“三石一盘”存在重要关联,但是毕竟非同一物,所以应加以区别。这些作品均属于广义的“碑学”系统。萧娴主张“临池宜专,读帖须博”,可见这样的取法是其自觉的选择,这种选择有利于用志不分并迅速形成鲜明的风格,不利于追求节奏多变、式样丰富的面貌。

反复欣赏萧娴的作品,笔者认为他取法“三石一盘”的作品不够成功,取法康有为的作品则有所成就,部分杰作青出于蓝。试分述如下:

萧娴取法“三石一盘”的篆书、隶书、楷书作品固然有朴素厚重的美感,但是也显露出一些不成功的缺陷,主要是三点:一是节奏过于平均,显得平白如水;二是行笔单一,众多线条前粗后细、

前重后轻,类似线条聚集在一起,尤见雷同无趣;三是部分单字的纵向线条不够垂直,造成单字重心不稳的弊病。

萧娴取法于康有为的行书作品有不少斐然可观的杰作。在康氏弟子中,她是十分忠实于师门风格的,部分作品几乎是康氏的再现,从临仿的深入程度而言,她远胜于同为康氏弟子的刘海粟、徐悲鸿。但是,萧娴没有止步于此,她晚年的行书杰作与康有为相比,线条更具浑厚顿挫的质感,字形更富宽博开张的气势,在康氏基础上更上层楼。有人认为她夸张了康氏的习气,笔者则认为她拓展了康氏的魅力。艺术作品中从来就没有完美之物存在,我们也永远无法将习气从杰出的艺术作品中彻底剔除。如果一位艺术家的表现力强烈精彩达到动人心魄的地步,我们宁可放弃对其中微瑕的究诘。

在萧娴的论书感受中,笔者印象最深的是她对大物的推崇,对胆魄的强调。以石破天惊之胆魄,写气势磅礴之大字,就是萧娴的特色,也是她成功的秘钥。在20世纪书家中,萧娴与于右任、沙孟海等人存有相似性,“大字”+“大气”是他们的共享品牌。假如卸除厚古薄今的陈见,毫不夸张地说,在营造行书单字结构的宏大感觉方面,他们几位分别做出了特殊贡献,不逊于前人,造福于今人,极大地拓展了今人的书法襟怀。仅此一点,萧娴即足以被铭记于20世纪书坛。

最后,附带一笔,康有为赠诗中的“雄深苍浑此才难”,对于萧娴是恰当的,“卫管重来主坫坛”则只是一句陈词套语-萧娴完全不是“卫、管”风格,“卫、管”也从未主持过书坛,卫夫人如果不是王羲之的启蒙之师,管道升如果不是赵孟頫之妻,都将可能湮没无闻于艺术史。萧娴不同,巾帼不让须眉,她以女性之手,写出了雄强博大的丈夫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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