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回目名是“博庭欢宝玉赞孤儿,正家法贾珍鞭悍仆”,写了两件令人咋舌的事:宝玉称赞贾兰,贾琏脚踢周瑞。
如果一个特别自我顽劣异常的孩子突然变得很懂事,其实蛮可怕的。俗话说人若反常必有鬼,事出反常必有妖,贾宝玉突然反常,却看不出是有妖还是有鬼。
这天,宝玉给贾母送来几只蝈蝈,说是听说贾母晚上睡不来,送来给贾母解闷的。
这行为很令人讶异,宝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细心如此孝顺了?
从这几只蝈蝈,引出了一番对话,从而让我们得知,贾环在课堂上对不出对子,宝玉帮他作弊,于是贾环弄了几只蝈蝈来感谢他。
这太令人恶心了,为了突出宝玉,总是要踩贾环几脚。
关于贾环的学问,原作者曹雪芹先生已经在七十五回,通过贾政之口给出了定论,和宝玉不相上下,堪称难兄难弟。
原文是这样写的
“近日读书稍进,其脾味中不好务正也与宝玉一样,故每常也好看些诗词,专好奇诡仙鬼一格。”
“读书稍进”,是指有长进,“每常也好看些诗词”,说明对诗词方面有特别的喜好,怎么可能会对不出对子需要宝玉帮助呢?
似乎为了说明贾环在学问上一塌糊涂,这里又用贾兰来衬托。
贾环对不出对子,是不是老师出题太难了?并不是,因为年龄更小的贾兰也对出来了,顺便引出“师父还夸他明儿一定大有出息”,踩贾环的同时,把贾兰捧到了云端里,尤其是当着李纨的面。
看到这一幕,我实在无法将这一切和宝玉联系起来,总觉得此时和贾母对谈的不是宝玉,而是贾政。
虽然我知道,如果贾府不败落,能够将繁华延续下去,宝玉迟早会变成贾政,但不应该这么快啊!
第七十八回提到,贾政“起初天性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因在子侄辈中,少不得规以正路”,说明贾政也曾和宝玉这样活得恣意,后来为了要给子侄做表率,才收了心,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应该是娶妻生子之后。
娶了妻,有了自己的小家,责任感被激发出来。有了儿子,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孩子了,就需要给儿子一个父亲的样子,所以自然就变了。
改变是正常的,但像宝玉这样的改变就太不正常了,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促使他改变呢?
完全没有!
反常的不仅仅是宝玉一人,还有宁荣两府。
我们知道,两府的开创者贾演和贾源虽然是亲兄弟,但因为各自开了府,就是独立核算的两个家。
这一点,在第五十三回,贾珍说得明明白白:
“我这边都可,已没有什么外项大事,不过是一年的费用费些。我受些委屈就省些。再者年例送人请人,我把脸皮厚些。可省些也就完了。比不得那府里,这几年添了许多花钱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却又不添些银子产业。”
“我这边”,指的是宁府,“那府里”则是指荣府,贾珍的意思是荣府的花销比宁府大,可见彼此在财务上是独立的。
然而,到了这第八十八回,好像两家合并了,两个家都归贾珍来管了。
很少正面出场的周瑞也出现了,而且是出现在贾珍身边,听凭贾珍的吩咐,因纵容干儿子和鲍二打架,被贾琏踢了几脚。
贾琏一向温厚,从来不见他粗暴对待下人,这也是贾府的家风,“宽柔以待下人”。哪怕是贾珍,也从来没有粗暴对待过下人,所以纵容出了一个酒胆包天的焦大。
然而,在这里,就因两个下人打架,贾琏就踢了周瑞,贾珍就鞭打了鲍二和何三。
我们应该记得,周瑞是王夫人的陪房,林之孝家的说过:
“别说是三五代的陈人,现从老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
这是贾府的规矩,也是做主子该有的礼数,就是借贾琏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踢周瑞,何况他本是个不喜欢用暴力的人。
就想问问续作者,咱能不能尊重一下原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