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上旬,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客厅的地板上,光斑随着风轻轻晃动,空气中弥漫着家常的烟火气息。
我站在厨房里,正翻动着锅里的菜汤,汤汁被加热得咕咕作响。客厅里的电视正播放着一档综艺节目,欢快的笑声与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温馨的家居背景。外面,邻居家的孩子们嬉闹的声音隐隐传来,一切显得如此平静。忽然,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片安宁。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的名字让我心头一紧。
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差点没握住手机。是我妈。已经七年了,我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七年,期间没有一句问候,没有一个关心,而现在,她却突然打电话来。我犹豫了几秒,终于按下了接听键。“喂,妈?”我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紧张。电话那头传来母亲久违的声音,热切而熟悉:“倩倩啊,国庆节快到了,你回来吧,全家一起团圆。”我愣住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母亲的语气那么自然,好像我们之间从未断联过,好像过去的七年只是短暂的沉默。我沉默了几秒,手握着手机的力道渐渐加大,胸口一时之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好……好啊,我和我老公商量一下。”挂断电话后,我的手依然在轻微地颤抖。脑子里充满了过去的记忆,那些尘封的旧事纷至沓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就在我还没从这通电话的震撼中回过神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大姑的电话。我按下接听键,大姑焦急的声音立刻传来:“倩倩啊,你可千万别回去!你知道吗,一百二十万的拆迁款全给了你弟弟。他们家现在无家可归,想让你回去帮忙呢!”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冰冷的铁锤重重击中,脑袋一片空白:“什么?!”大姑的声音继续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你妈打电话就是想让你回去帮你弟弟的,别被他们骗了!你弟弟把拆迁款全花光了,现在他们家没地方住,想让你回去帮忙筹钱呢!”震惊、愤怒、失望像滚烫的岩浆在我胸口翻涌,瞬间淹没了我。我的手开始发抖,握着手机的力气几乎要让它从手中滑落。厨房里的菜汤还在咕噜咕噜地沸腾,锅盖轻轻震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而客厅的电视里欢快的歌声显得那么刺耳,与我此刻的心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时,丈夫察觉到我的异常,走进厨房,脸上写满了关切:“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缓缓转过身,眼眶已经湿润。我哽咽着说:“是我妈……还有大姑……”丈夫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他走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给我力量。我的童年记忆并不幸福。1970年,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家里有哥哥和弟弟,而我是中间的女儿。父母对哥哥的期待和对弟弟的宠溺是显而易见的,而我,总是被忽视的那一个。小时候,我总是穿着哥哥穿旧的衣服,鞋子也经常是大一号的,走路时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动,生怕一不小心鞋子就掉了。弟弟出生后,家里本就不多的资源更多地倾斜到了他身上。我记得那时,父母总是对我说:“你是姐姐,要懂事,要让着你弟弟。”可是,懂事的代价是我渐渐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不去奢求什么,哪怕只是父母的一个温暖的拥抱。小学毕业后,父母没有让我继续读书,而是安排我去工厂打工,帮忙补贴家用。哥哥和弟弟则在家人的支持下继续读书,我默默承担起了家庭的一部分开支。那时,我白天在工厂工作,晚上偷偷自学,希望有一天能改变自己的命运。20岁那年,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关怀。我们结婚后,我决心要通过努力工作,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们生育了一儿一女,我发誓要给他们平等的爱,绝不重蹈父母的覆辙。可是,尽管婚后的生活幸福温馨,娘家对我的影响却始终挥之不去。父母总是要求我照顾弟弟一家,似乎这是我作为姐姐的天职。每逢家庭聚会,我总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父母的关心和话题永远围绕着弟弟,仿佛我的存在只是为了他们的便利。他们从不关心我的生活,只会询问弟弟过得怎么样。我努力工作,赚钱,试图通过物质上的贡献赢得他们的认可。可惜现实告诉我,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泼出去的水”,无论我做多少,永远比不上弟弟的一句话。七年前,家里的老房子面临拆迁。终于,这一次我以为自己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公平的对待。可是,父母拿到了一百二十万的拆迁款,却全部给了弟弟,我和大嫂没有分到一分钱。父母之所以不给大嫂,是因为哥哥在10年前就去世了,大嫂只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在我爸妈的眼里,孙女跟我这个女儿一样,都是赔钱货。当我找父母理论时,迎来的却是一顿痛骂。母亲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你已经嫁出去,不是我们家的人了,拆迁款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些话彻底摧毁了我对亲情仅存的幻想。我当时哭着离开了那个家,发誓从此不再回去。七年间,我没有再与他们联系,心中的伤口一点点愈合,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今天,这一通电话,却仿佛把七年前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鲜血淋漓。挂断大姑的电话,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丈夫站在旁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点了点头,心情依旧沉重。晚上,儿女们回家后,得知了这件事,他们都表示支持我的任何决定。女儿握着我的手,认真地说:“妈,别让他们再伤害你了,你已经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我们才是你真正的家。”听到女儿的话,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了。是啊,七年来,我一直在经营自己的小家庭,丈夫和孩子们给了我无尽的温暖和爱,而娘家,早已成为了过去。我拿起手机,给母亲回了电话。电话接通后,她的声音依然带着热切:“倩倩,你考虑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妈,我不回去了。”电话那头的母亲愣了一下,语气立刻变得有些冷漠:“你不回来?为什么?难道你就这么狠心,就不管我们了吗?”我知道,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终于要暴露了。果不其然,母亲接着说道:“你弟弟家现在没地方住了,我们想着你也有房子,能不能让他们住你那儿?还有,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你总不能看着我们流落街头吧!”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如此。我冷笑了一声,心中的失望已经到了极点:“妈,我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我有自己的责任和生活。你们的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母亲的声音立刻变得尖锐起来:“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孝?我们可是你父母,难道你就不打算管我们了?要知道我们老了,还要靠你养老!”我握紧了手机,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应:“妈,养老我会尽力,但仅限于经济上的支持。至于其他的生活安排,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我不会让你们住进来,也请你们不要再试图控制我的生活。”母亲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说我绝情无义,不配做女儿。我静静地听着,心里的那道防线却越来越坚固。最终,我毅然挂断了电话,没有再回头。夜幕降临,我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城市的灯火点点,如同人生的起起落落。那些曾经困扰我的伤痛,似乎随着夜风慢慢飘散。也许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但我知道,走出过去,才是我唯一的选择。我转身走向温暖的家,轻声对自己说道:“有些伤,终究要自己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