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失忆后有了心上人》作者:青花燃

冰悦谈小说 2025-01-18 17:38:34

《未婚夫失忆后有了心上人》

作者:青花燃

简介:

【他,天之骄子,修真界明日之光。】  

【一朝重伤失忆,被身为凡女的她捡回家中悉心照顾,互生情愫。】  

【本以为良缘天定,可谁知,他竟有个青梅竹马未婚妻……】  

【她晶泪如珠,委屈何处诉说?】  

【她满腔爱意,又将何去何从!】  

洛洛:“故事到了这里,那个多余的未婚妻总要惹人嫌的。她心怀不甘,死缠烂打,非要拆散一对有情人。她作天作地,误人误己,落得个万人厌弃的下场,实属活该。”  

洛洛:“可是凭什么,我就成了坏人呢?”  

坚韧赤诚小顽强X意气风发战斗狂  

精彩节选:

洛洛又梦见李照夜了。

梦里阳光明媚,微风和暖,人懒懒的。

年轻的剑道天才从梨树上跳下来,抱着剑,表情嚣张,大喇喇问她:“哎哎哎,你是看上我了吧?”

她偷看被抓包,窘到不行。

没等她想好怎么解释,他大声笑:“巧了,我也看上你了!”

这个家伙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皮肤白但是粗糙,五官张狂漂亮,左边脸颊上留了道斜短竖长的十字疤——受伤那天他还挺高兴,因为他一直嫌弃自己长相有点小白脸。

他这么一笑,阳光都灿烂。

在梦里,她的眼睛和心脏仿佛被击中。

洛洛不愿醒,但她知道自己该醒了。

这是李照夜失踪的第九十九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在找他。

“哗啦——哗啦——”

睁开眼,没有春风,没有暖阳,没有梨花树,没有抱剑的少年。

半空阴云翻涌,黑沉沉的海潮一浪一浪拍打着礁石,她独坐石崖下,衣袍早已经浸湿,腿上结了一层薄冰,寒意刺骨。

咸腥的海风驱散了记忆里的梨花香。

她睡过去的时候大约是后半夜,短短半场梨花梦,醒来竟已经到了次日黄昏。

夕阳艰难穿越重叠黑云,间或落下几道阴白的光。

她很自责:“洛洛,你不能这么睡!”

李照夜是在黑渊海附近出事的。

他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恶战,本命剑碎,魂血遍布沙滩。

没有离开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尸体。

宗里三位化神大修士把方圆百里掀了个底朝天,找不到任何线索。

如此突兀的消失只有一个解释——李照夜,他被大妖魔吃了。从现场新鲜血迹来看,他应该是被……活吃的。

大妖魔吃了他之后遁入海里,潮水带走了所有证据。

长辈们心照不宣,谁也没说破,只当悬案给李照夜记了失踪。

他们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安慰洛洛:“那小子本事大,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就回来了,别太担心。”

洛洛向师父清虚真君告了假。

那天起,她再没离开海滩。

她和李照夜结过心缘契,一枚赤红的法印烙在左边手腕中央,细细弯弯的红丝线结下双心形状,魂血牵引彼此。

它可以帮她寻找李照夜。

她在四周布好防御阵法,盘坐礁石,单手掐诀渡出魂血,向茫茫大海散出一道道染血的灵丝。

发现他的气息,她会有细微感应。

她要找到他,带他回家。

她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海里。

维持术法近百日,几乎不眠不休,洛洛并不觉得累,只是有时候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一会儿。

往常就一小会儿。不像这次,从半夜睡到黄昏。

洛洛心口有些坠,闷闷往下沉。

黄昏醒来,让她感到一种刻骨的空虚和恐惧,仿佛被世界抛弃。

她摇摇头甩掉不好的感觉,收敛心神,渡出更多魂血,探向黑海更深处。

不知何时,眼前竟有了模糊画面。

只见两片死气沉沉的珊瑚礁后,慢吞吞游出一条脑袋大小、身躯圆鼓的灰色胖鱼。

洛洛灵觉一动,左手腕脉突然疯跳——这条鱼身上,有李照夜的气息!

她找了这么久一无所获,没想到不小心睡过去,流动的暗潮竟然带她找到了线索。

心跳加速,眩晕耳鸣。

如果这条鱼咬过李照夜,是否意味着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怦怦、怦怦怦!”

心跳愈疾。

灰色胖鱼越游越近,鱼鳞张合,露出密布黏液的鱼皮和淡粉色薄薄一层鱼肉。它甩了甩尾,鱼嘴一吸,将一缕灵丝并着海水一口吞下。海水自它两腮排出,灵丝追寻着李照夜的气息,探入鱼腹。

忽一瞬间,五雷轰顶!

洛洛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惨白惨白的,李照夜的,脸。

“嗡……嗡……嗡……”

耳鸣声愈重。

他的头颅就在鱼腹之中,肤色如同石膏,残留的表情痛苦狰狞,双眼半睁,蒙了一层死白的翳。

死都死了,眼神依旧是嚣张的、嘲讽的。

洛洛脑海一片空白,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她终于,找到他了。

“小师妹!小师妹!找到大师兄了!找到大师兄了!”

一阵春雷般的嗓音落入耳畔,震醒了梦魇中的洛洛。

她呼吸一颤,陡然睁眼,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线线白浪在礁石上溅碎。

夜还长,不是黄昏。

原来方才所见还是梦——她做了个可怕的梦中梦,梦见李照夜死了。

“小师妹?洛洛小师妹!”

洛洛大口喘息,心脏悬在喉咙里乱撞,四肢酸软使不上力,周身血液在耳畔哗哗奔涌。

“吱”一声轻响,一双皂色道靴落在礁石上。

“哎哟——你这儿都结冰了,恁滑!”宗里来的师兄手舞足蹈地告诉她,“清虚师叔叫你回去,找到大师兄了!”

洛洛轻声:“李照夜吗?”

她问得很小心,生怕惊碎了什么。

师兄用力点头:“不然还有哪个大师兄!当然是咱们太玄宗首席大师兄、青云大会断崖式魁首、修真界明日之光、三千年一遇剑道天才——李照夜大师兄!”

洛洛:“活的?”

师兄扶额:“当然!”

洛洛:“哦!”

梦是反的,梦果然是反的。

师兄掐诀跳上飞剑,冲她偏了偏头:“别傻笑了,倒是走啊!”

洛洛:“没傻笑。”

抬手摸摸脸,脸上结的薄冰不知什么时候碎光了。

两道流光掠过夜空。

师兄第十八次发现洛洛掐自己。

师兄叹气:“小师妹,你没在做梦,别掐了。”

洛洛老实点头。

过一会儿,又掐。

师兄:“别掐了!”

洛洛:“我不疼。”

师兄:“你掐我你当然不疼!”

洛洛很无辜:“我皮实,掐我自己,是不是做梦都不疼。”

……只好委屈委屈师兄。

师兄嘴角微微抽搐:“这倒是。旁人陪大师兄‘练练’,揍趴一次得躺三天。你不一样,你是被揍趴十七次还能爬起来的狠人!”

李照夜那个大畜,哦不,大剑修,找人对练的时候下手是真黑,真就一点情面不讲,更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谁家好人能把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连续揍趴下,还拿剑指她鼻子,命令她爬起来接着打?

旁人见了他都绕道,只有她喜欢往他面前凑,一次次被揍趴下,一次次爬起来,边哭边提剑砍他。

就这俩,谁见了不得说句天造地设。

想到这儿,师兄心间忽然一梗。

“小师妹,那个,”师兄咬牙,“有件事,清虚师叔交待我给你透个风,你心里好有个准备。”

洛洛乖巧:“杨师兄你透。”

师兄忙着字斟句酌,没在意她怎么称呼他:“大师兄他,伤着了脑子,以前的事都不记得,把你也给忘了。”

洛洛失望:“他什么都不记得?”

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师兄一阵揪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洛洛:“啊,那就不知道找谁报仇了。”

师兄:“……”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把你给忘了!

长痛不如短痛,师兄把心一横:“大师兄受伤后,一个凡间女子救了他,他忘记自己已有婚约,跟她朝夕相处有了感情。昨日,那女子意外身中妖魔之息,大师兄带她到咱们宗门的凡间驻地求治,这才被认出。”

洛洛问:“他们现在在哪?”

她恨不得立刻把自己乾坤袋和家里藏的所有宝贝都掏出来送给这位救了李照夜的好心人。

“清虚师叔已经把人带回宗里了。”师兄安抚她,“等大师兄见到你,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你先别着急。”

洛洛点头:“我不着急。”

在鱼肚子里看见他的脸,是真的把她吓着了,此刻劫后余生,就顾着高兴。

失忆没关系,缺胳膊少腿也没关系——她都没问他身上是不是全乎。

师兄补充:“要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在意,他这会儿不就是脑子有病吗?放心,我们所有人都会站在你这边!”

十一年生死相随的感情,怎么可能比不过区区一百天?

“我知道。”她向他真诚道谢,“谢谢你,杨师兄。”

师兄:“……我不姓杨。”

洛洛:“对不起。”

卡壳片刻,还是不知道他姓什么,“不姓杨的师兄。”

师兄:“……”

倒也不必这么实诚,实在不行你囫囵喊个师兄呗。

宗内禁止御剑。

洛洛与仍未知道姓名的师兄下了剑,提步掠过长阶。

一路疾行,她后背上粘了厚厚一层目光——同情居多,八卦有一些,个别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

靠近问心殿,远远便听见师父清虚真君在骂人。

洛洛越过丹阶,跳进大殿。

她一眼就看见了李照夜。

无论身边有多少人,他总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李照夜!”

洛洛匆匆向长辈们行了礼,然后便掠到他面前,下意识握住剑柄,剑在手里兴奋地轻鸣。

她和她的剑一样,都很想念他。

他瘦了一些,但精神不错,气势也不弱。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脑海里的那一幕阴冷画面终于彻底消散。

他的眼神全然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洛洛不在意。

她冲他笑:“李照夜。”

她冲他一直笑:“李照夜。”

纯粹、灿烂。

再冷硬的心肠,也不自觉被这样的笑容感染。

周遭无人不动容。

除了李照夜。

对视。

李照夜微垂一双漆黑的眸,目光没有温度。

洛洛告诉他:“我把长天拼回来了,在我剑府里养着。”

长天是他碎掉的本命剑。

金丹期之后,剑修便可以在识海内开辟剑府,温养灵剑。她和他结了心缘契,可以替他养剑。

一个剑修,天塌下来了也得先关心自己的剑。

然而李照夜还是无动于衷。

洛洛惊奇:“你连长天都不记得?”

确定了,他真病得不轻。

洛洛弯起眉眼:“那当然不会记得我了!李照夜,我叫洛洛!”

她拍了拍自己的剑柄,向他介绍她的本命剑,“它叫秋水!”

我和我的剑,都很想你呀。

他的神色总算有了变化,唇角微动,似有话要说。

正待开口,被一道失魂落魄的轻柔嗓音打断。

“你就是洛仙子,李大哥的……未婚妻?”

洛洛循声望去,看见一双蕴着泪的、凄楚的眼睛。

那是一个极其清丽动人的女子,荆钗布裙难掩秀色,她微微含胸,身姿局促,双手轻轻拉着李照夜衣袖一角。

洛洛视线定在她的手上,眉眼一点点压低。

察觉到洛洛的目光,女子蓦地一惊,双手似被烫了下,疾疾从李照夜身上撒开。

“我不是故意……”

女子手足无措。

方才清虚仙长已经明明白白告诉过她,她和李大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要痴心妄想。更何况,李大哥早已有了未婚妻,他们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他的未婚妻,定是恨极了自己……

女子咬住唇,眸子里汪起更多的泪,为了不让泪水掉下来,她把眼眶憋得通红。

洛洛动了。

她倾身上前,并起两指探向女子缩回的手。

金丹修士出手,身无修为的女子根本不可能躲得开,仓皇间吓白了脸,憋了许久的眼泪扑簌掉下一大颗。

洛洛道:“顾姑娘,你——”

回来的路上师兄告诉过洛洛,这位救了李照夜的女子姓顾,名叫顾梦。

“啪!”

就在洛洛指尖触碰到顾梦的刹那,一只冷硬的手陡然探出,迅如风雷,一把扣住了洛洛腕脉。

“你想做什么?”李照夜沉声道。

洛洛愣住,顺着这只手抬眸往上,对上他冰凉的眼睛。

她惊奇:“打架你倒是没忘。”

他拿她命脉的动作又狠又准,更增了几分老辣。

那一场生死之战后,他又精进了。

李照夜一字一顿重复:“我问你,想对她做什么?”

洛洛心中为他高兴,片刻才后知后觉:“……不杨师兄告诉我,顾姑娘染到了妖魔之毒,我给她看看。”

她注意到对方手背上青筋泛黑。

“不必。”李照夜语气冷硬,“她已经用过丹药。”

他手劲很大,捏着她的脉门,洛洛浑身都麻。

“丹药只能压制毒性,慢慢清除,过程持续好多天。”洛洛告诉他,“顾姑娘只是个凡人,夜里会痛。”

她认真补充,“很痛,一般人受不住。”

闻言,顾梦带泪的杏眸中不禁浮起一抹忿然:“没事,我可以忍。我们凡人虽无修为,心性却未必就差了你们!”

话一出口,她便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跟仙人说话怎么敢带刺呢?

可是她真的好委屈——救人是了犯天条吗?她要的是轻描淡写几句感谢吗?她要的是高高在上施舍她的灵丹妙药吗?

一个个道貌岸然,可她又怎会感受不到他们对她的轻视鄙薄?

若不是李大哥执意相护……

她咽下苦意:“李大哥,不要为了我与洛仙子争执。”

洛洛一听就来劲了,她晃了晃被李照夜扣住的脉门:“听到了?不要与我争执,还不放手。”

她其实早已经察觉他体内没什么灵力。

硬要挣脱并不难,她只是怕伤到他。

……的面子。

李照夜刚一放开手,洛洛立刻再次出手,逮住了顾梦脉门。

顾梦:“……”

顾梦还没来及张嘴呼救,便感觉到一大股灵力顺着洛洛的手指涌了过来。

与说话时温吞吞慢半拍的样子不同,洛洛的灵力是炽烈的、勇猛的,好像小小的少女扛着大大的刀剑,四处横冲直撞。

心惊胆颤间,只觉这道灵力荡过周身,如浪潮席卷,将侵入她肺腑骨血的阴冷毒息一并带走。

“洛洛!”清虚真君阻止不及,气了个倒仰,“你搞什么?”

身为化神大修士,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洛洛这是在运转金丹,以自己一身精纯灵力替换掉顾梦体内的毒息。

她来替她受难。

半晌,洛洛收了手诀,回头笑:“师父,我不怕痛。”

她回转眼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盈盈望向顾梦,问:“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顾梦咬唇,略带两分迟疑:“是好多了。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洛洛笑:“你救了李照夜啊,我都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她一边说,一边从乾坤袋往外掏东西,一鼓脑往顾梦手里塞。

“这个,红莲海东珠,夜里可以照明,冬天能暖整个屋子。”

“这个,天蚕宝甲,水火不侵,刀剑无伤。”

“这个,带紫气的天阶灵玉,换什么都可以,李照夜想偷它很久了。”

“还有这个……”

“……没了。”

洛洛惭愧:“我们剑修,穷。”

顾梦捧着这堆越来越坠手的宝贝,神色愈发怔忡。

她知道修仙的人心机深沉,绝无可能像表面看起来这样单纯,可是……这个洛仙子给得实在太多。

愣神时,又听到洛洛说:“这是我和李照夜的全部家底了。”

顾梦恍然,微微勾起唇角,自嘲一笑。

她就说呢,哪有这么好心,不过就是换了个方式告诉自己他们的感情有多么好,劝自己不要痴心妄想罢了。

她都懂。红脸白脸都唱,软硬兼施,打发她滚蛋。

她也没想过要赖着!

“洛仙子不必如此。”顾梦忍泪开口,“我既然知道了真相,自然不会纠缠不清!我,我明日便下山离开。”

李照夜蹙眉望向她。

“李大哥。”顾梦笑容破碎,“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清虚仙长将你抚养长大,教你一身好本领,深恩似海,不可不报。还有洛仙子,她这么好……你只是忘了。仙长虽说可以留我做外门弟子,可我自己几斤几两又岂能没数?不如当断则断。”

清虚真君微微颔首笑。

“不错,你明白就好。”装得仙风道骨的化神大修士淡声道,“我可不是偏心护着自己的小徒弟,只是世间许多事情,无谓强求。”

顾梦垂首:“是。”

李照夜忽地轻嗤一声:“你们自顾自说话,可曾问过我的意思。”

“李大哥!”顾梦强颜欢笑,“你前程无量,与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仙长说得没有错,仙凡殊途,你走你的修仙路,我也会过好我的人间烟火。不说了,后会无期。”

她并不拖泥带水,转过身,端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向殿外。

天色已晚,清虚真君替她安排了客厢。两个草木傀人行前引路,顾梦客客气气朝它们施了一礼,随它们踏上山路,一次也没回头。

她走得干脆,倒是让人分外唏嘘。

李照夜一动不动望着殿外,直到顾梦身影消失。

他冷冰冰笑了下,偏头看洛洛:“赶她走没用,我不会跟你成……”

清虚真君牙疼不已,轻嘶一声,挥手给李照夜下了个禁言术。

免得他狗嘴不吐象牙。

洛洛想说话,也被师父用话给堵了:“你也闭嘴!没一个省心!还不滚去疗毒!”

哪家活菩萨能把别人身上的毒息往自己金丹里面引的?

“其他的事,回头再说!滚!”

洛洛老实回到自己的流光阁。

清虚真君名下只有她和李照夜两个徒弟,一人一个小楼阁,座落在一对小双峰,相望相守。

她坐在楼外的木阶上,托着腮,静静等了一会儿,没见李照夜过来讨剑。

天色渐暗,体内毒息开始发作了。

洛洛长笑一声,反手出剑,掠到阁前空旷处,伴着徐徐升起的明月舞起剑来。

流风回雪,照影惊鸿。

遥遥相对的另一座小峰头。

清虚真君示意李照夜看对面。

月影下,洛洛辗转起跃,手中长剑如秋水,似流光。

李照夜面无表情。

清虚真君道:“你不知道吧,当年她全村被妖魔残害,她的父母死在她面前,是你救了她。”

李照夜眉尾微动。

清虚真君叹气:“那会儿,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救完人,不管不顾就跑去追杀其他妖魔。当时她才七岁。”

“那么小一个娃儿,身边大人全死光了,自己身上还中了毒息……”

清虚真君摇头叹息,卖了个长长的关子。

直到李照夜眼神明晃晃不耐烦了,清虚真君这才缓缓续道:“等到你想起这事,告诉为师,已是数日之后。你我师徒二人着急忙慌赶到那儿,正是这么一个明月夜呀!”

“这小姑娘,她没死。小小一个身影独自在河边,捡了根树枝,照着你在她面前杀妖魔的样子,一直这么练,痛了就练……一夜一夜练,竟叫她练会了太仪剑第一式。”

李照夜挑眉。

“正是这一式剑诀,帮助她扛过毒息,也破例成为了为师的关门弟子。”

清虚真君转头,望进李照夜眼底,“她是真知道身中毒息有多痛。她此刻也是那么痛。”

“很痛,一般人,受不住。”

清虚笑了下,目光悠悠投向远处客殿。

那儿,故作坚强的顾梦抱着膝盖靠坐在琼花树下,痛哭失声,肝肠寸断。

“众生皆苦哪。”

李照夜,你能安慰谁,你该安慰谁。

花前月下。

“自古情关难度。”清虚真君叹气,“都是债唉唉~”

李照夜沉默。

清虚真君用手肘拐了拐他:“打算去看谁?”

“说呀。”

“怎么不说话?”

“你倒是吱个声啊?哑巴了?”

清虚真君腾地转头,对上一双隐有杀气的眼睛。

李照夜抬手,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清虚真君:“……忘了,忘了给你下过禁言术哈。”

他哈哈大笑着掩饰心虚,边笑边给李照夜解了禁言。

“很不爽?”清虚真君乐不可支,阴阳怪气,“不爽就对了!别忘了我是你师尊,收拾你教训你,那是天经地义!”

“哎你到底打算去哪边?”

“就算不见你小师妹,也别招那凡人了!”

顾梦蜷缩在琼花树下,哭得喘不上气。

冬末春初,山中寒风刺骨。

客殿里为她准备了厚绒大氅,她没穿。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在意什么冷热?

况且她也不想再用他们太玄宗的东西,承他们的情。

明日一别,再不相干。

……不然还能怎样?

凡人在仙门眼中,不过蝼蚁。

她知道的,那位清虚仙长打从心眼里没把她当成李大哥的救命恩人。

在他看来,他的天才徒弟不过是自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疗伤罢了,她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不过就是些端茶倒水的丫鬟活计。

宗里赏给她的东西远远胜过她的付出,她是占了大便宜。

可那是她想要的么?

在他们眼中,她对李大哥的感情更是一文不值。

是啊!

他们疼爱的小师妹与李大哥相伴多年,在他们眼里,自己可不就是个趁虚而入的插足者。

洛仙子是天之骄女,身份尊贵,修为那么高,长得又白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个倍受呵护的好命人。

无论洛仙子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表面上做的一切却是落落大方无可挑剔。

自己能怎么办?逼着李大哥,让他在师恩、大义、前程、未婚妻与自己之间,选一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顾梦垂下泪眼,望向自己的右手。

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攥紧。

自己宁愿受那毒息,也不想承她的情。

这些仙门中人呵……

在他们面前,自己绝不能折了骨气。

只是,心脏真的很酸涩,很痛楚,感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假装洒脱,其实还是很想……再见李大哥最后一面。

“他不会来的。不会来的。”她泪眼朦胧,凄凉一笑,“来了,只是徒增烦恼。”

她痛哭一阵,无声抽噎一阵,抱膝茫然一阵。

夜愈深,风愈冷。

山中料峭寒意,浸满肺腑,透骨而入。

明月一点一点西沉,一颗芳心,也渐渐往下沉。

他也是个无情人。

洛洛好久没这么痛过。

为了寻找李照夜,她渡出了太多魂血,折损了不少灵力,温养破碎的长天剑消耗也不轻。

金丹黯淡,气脉空虚。

这时候强行引来毒息,并不比当初身为凡人的时候好受。

骨头好像被万千只阴冷的蚂蚁啃噬,钻心地疼。

她浑身都在发抖,只有握剑的手稳稳当当。

“唰——”

银芒破空,荡出一道杀意凛然的剑气。

“嗡!”

剑势用尽,剑尖稳稳点在草木傀人的额心。

定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没刺破它半点油皮。

除了剑,她周身哪里都在颤。

她轻笑一声,旋身飞踢,撤剑,缓收疾出刺向身后。

“铮!”

寒剑越过眉眼,照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区区毒息。”

“能奈我何!”

天光未明,忽闻客殿方向传来一阵喧声。

顾姑娘要走了?

洛洛赶紧颤着手收剑,掠入楼阁,匆匆换掉湿透的衣裳,精精神神束了发,踏着露水赶往客殿。

师父和李照夜都在。

顾梦躺在榻上,脸颊苍白,寒颤不止。

她病得迷糊,还要挣扎着起身离开:“我要下山……让我下山……我才不要……赖在这里!”

清泪如珠,大串大串滚落。

一名管事告诉洛洛,顾梦不想惊动旁人,天未亮便悄悄下山,染了风寒,晕在山道上。

幸好巡路的弟子看见,赶紧将她送了回来。

顾梦瘫在枕中,清丽的面容脆弱而破碎:“我没病,让我下山……”

清虚真君一脸头痛:“下什么山,歇着吧!大半夜不睡觉吹什么风,这不自找的——行了行了,谁有辟寒丹给她吃两粒,午时便好了。”

李照夜走到榻前,垂眸。

顾梦见到他,神色微惊,身躯不自觉地蜷缩,抑不住酸楚泛滥。

“李大哥,你走吧,说好了不再相见的……”

一阵哽咽,让她再说不出话来。

“我可没说过。”李照夜语气平静,神色不明。

顾梦又一惊:“可是,可是……”

他道:“该吃药了么。”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她从前喂他草药汤的时候,便是这么跟他说话。

他都记着呢。

感动和委屈一并涌入眼眶,她又落下泪来。

“嗯,我吃。”

李照夜身上自然没有丹药。他望向清虚,清虚望向洛洛。

洛洛:“……”

她乾坤袋里的东西,昨天一股脑都塞给顾姑娘了。

于是她很不好意思地拆开顾梦的包袱,略带尴尬地翻找出辟寒丹。

李照夜接过,随口向洛洛道了句谢,端来水盏,喂顾梦服下。

洛洛插不上手,便替顾梦掖好四个被角。

“睡一觉就好了。”洛洛告诉她,“药效很猛的。”

“行了,”清虚真君咳嗽道,“洛洛,你随我来。这里让你大师兄守着。”

“是。”

洛洛在师尊下首落坐。

清虚真君敲着膝盖沉吟片刻,缓声道:“那个凡人哭哭啼啼讲不清楚,问你大师兄,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被谁伤成那副鬼样子。”

洛洛点头:“他的伤?”

李照夜不记得她,她也不好扒他衣裳自己看。

“经脉尽断,关节尽碎。”清虚真君眯起眼睛,“是刑虐,不是妖魔。”

洛洛也眯起眼睛:“那便是人干的。”

李照夜是谁。

他是太玄宗首席大师兄、青云大会断崖式魁首、修真界明日之光、三千年一遇剑道天才。

毁了他,伤的便是太玄宗未来数十乃至数百甚至数千年的宗门大气运。

清虚真君道:“这等行事,查出来就是不死不休。”

修真界明面大谈天理公义,实则尽是弱肉强食。

没有谁会真心盼着别人宗门出现什么不世天才。

但也从来没人敢滥下黑手——谁家也不能丧心病狂到让上一辈大修士乱杀别人家的小苗子,若是这样,那大家都别玩了,几个合道老祖宗出来毁天灭地同归于尽吧!

没人敢这么做。

至少明面上没人敢这么做。

洛洛掰手指:“不是天道门,就是重星宗。”

当今修真界三大宗门三足鼎立,能对李照夜下黑手的也就这俩。

“师父。”洛洛不高兴,“你若不说是妖魔,我早就寻他们麻烦去了。”

清虚真君倒嘶一声:“你也给我消停!不许惹事!”

洛洛嘀咕:“我不被发现就行了。”

脑袋上狠狠挨了一指禅。

洛洛表面老实,心下不服。

李照夜出事之后,便是清虚真君、宗主泠雪真君以及长老元真君三位化神大修士搜查的现场。

要不是他们认定李照夜被大妖魔给吃了,洛洛也不必在黑渊海里找了一百天。

“也不知你大师兄是怎么从那王八蛋手里逃出来的。”清虚真君唏嘘不已,“伤成那样,硬是逃出几百里,他定是惦记着你,不肯认命。”

洛洛淡定转头,望着窗外的太阳眨了眨眼。

“等他想起来,就报仇。”

她知道。

李照夜那家伙,死了也会爬回来,得意洋洋说他没事。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师徒二人正在商量去哪里“借”些天材地宝回来给李照夜补身子,问心殿大门忽然给人重重踹了一脚——

“咚!”

清虚真君急眼:“别!贵!”

踹坏了哪有钱修呢!

疾疾挥袖,荡出一道灵力拂开殿门。

便见李照夜抱着顾梦闯了进来。

李照夜满面寒霜,怒极而笑:“你做的好事!”

一身杀意直指洛洛。

有那么一瞬间,洛洛以为他要拔出剑来和她“练练”。

直到剑府刺痛,她才想起他的剑还碎着。

直到看清他的眼神,她才想起她的李照夜还没回来。

她看着他走近。

他怀里抱着人,样子好陌生。

顾梦躺在他怀里,双眼紧闭,气若游丝,苍白得像一张薄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怎么回事?”

清虚真君和洛洛连忙上前。

李照夜冷冷盯了洛洛一眼,护着怀中人,转向另一边。

“吃了她给的药,病情恶化。”他嘲讽道,“药效的确是猛。”

清虚真君挽袖探脉。

“不是,辟寒丹服下就该好了才对……”脸色微凝,蹙眉,仔细再探脉,“嗯……用错药了。”

李照夜勾起一边唇角,一字一顿:“用错药?”

清虚真君道:“这是服了祛热丹。”

本该辟寒,却用了祛热,岂不是雪上加霜?

若是修士倒也罢了,可凡人身娇体弱,风寒是能要命的。

吃反了药,可不是堪比服毒?

清虚真君以袖掩面,偷偷瞄了洛洛一眼,用眼神示意:方才是不是着急忙慌拿错了?

洛洛笃定:“我拿的就是辟寒丹,绝不会错。”

李照夜轻嗤:“呵。”

“行了行了。”清虚只觉脑袋变成两个大,“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的,送老君峰让你精通医道的师叔看。走走走,为师也一道。”

简直了,十年处理的琐事都不及这一两日多。

“咳……”李照夜怀中,苍白脆弱的女子睁不开眼,却挣扎着用微弱的气音说道,“李大哥,别怪洛仙子,她人那么好……一定不是故意……”

李照夜定定盯了洛洛一眼,转身,抱着顾梦往外走。

那一眼好似刮骨的冰刀。

老君峰。

此刻正值早课,药庐外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门人。

“其实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干!”

“也不至于吧,那凡女都说要走了,虽然晕了没走成,但也不能一晕再晕……小师妹还是冲动了。”

“怎么就认定是小师妹?”

“清虚师叔与大师兄亲眼看着她给的药。”

“就算这样,小师妹也可能不是故意的,你们没看到她的脸色有多差,一直强打着精神呢。”

他们没留意到,洛洛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清虚真君气得想要跳起来拍那几个碎嘴子的头。

洛洛失神:“师父,我真的没拿错。我不会害顾姑娘的。”

清虚真君斩钉截铁:“师父当然信你!”

洛洛笑:“你安慰我,师父。”

“那没有。”清虚真君眯了眯细长的眸,“我想通了。”

“什么?”

“是她自己。”清虚真君冷笑,“你大概不知道,她昨夜是故意不穿衣裳吹冷风,把自己搞病。今日你给她拿药,她便借机陷害你!你的药都在她那儿,趁着你大师兄不注意,她自己服个几粒祛热丹——等着吧,我师弟给她诊出来,看我不把她一脚踢下山!”

洛洛皱了皱眉。

“还有你大师兄那个蠢蛋,”清虚真君恨铁不成钢,“他这不是失忆,是把脑子喂了狗吧!”

洛洛无奈:“师父,你就是偏心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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