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修明背着我纳妾那天，我被几个无赖堵在村口，是他新纳的妾安排的，为了清白我跳了河。
好心人救起我，又通知了他，他说：“婉婉，你这样还怎么做正头娘子？除了我也没人要你了，这样吧，多带些嫁妆，给你留个妾的位子。”
我转身就走。
后来，听说苏修明发疯般的四处找我：“她一定是在跟我置气，离了我还有谁要她呢？我可是秀才，她不舍得的，一定是的。”
可是，我已经嫁人了。
1
我从河里被救起时，天都快黑了。
先前听说苏修明要纳妾，我不顾父母的阻拦，带着个丫头就急急忙忙赶到苏家去。
我家在县里，是商户，万贯家财，苏家在村里，清贫，但苏修明考了秀才。
到了村口，几个无赖泼皮拦住了马车，车夫和丫头被打晕，我的衣衫被哄笑着扯乱，绝望之下，我纵身跳进了旁边的小河里。
我不会游泳，只能在水里扑腾，那几个人竟然也就这样转身走了，其中一人还啐了一口：“看她还敢不敢拦着我妹子进苏家的门，死了活该。”
我呛了好多水，身体逐渐往下沉，开始窒息，我想呼救，但一张嘴只剩下咕噜咕噜的水声。
可能我要死了。
突然，远处传来“扑通”入水声，不久，一个人朝我靠近，我在昏沉沉中，被拖上了岸。
狠狠地咳了一阵，我才缓过来，救我的是主仆二人，男子浑身是水，抹了把脸，眉眼显得凌厉，见我没事了，就告辞离开，拒绝了我要报答的请求。
岸边，掉落了一块玉佩，被我收起。
丫头哭着扶起我，给我身上披了件披风，里面的衣服淌着水，贴在身上很不好受。
苏修明赶来时，身边还带着个穿了一身正红的女子，我认得，是苏修明的表妹，冯娇。
她怯生生的躲在苏修明后面，仿佛一朵无辜的小白花，但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嘲笑和得意。
我看向冯娇，想到之前生死之际听到的那无赖的话，恨不得撕了她。
“冯娇，你为什么要害我？”我质问。
她似乎被我的话惊到，又朝苏修明身后躲了躲：“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表哥，婉姐姐可能是还在生我的气......”
苏修明安抚似的拍了拍冯娇的手臂，转头看向我，眼神中满是责备：“婉婉，你不要无理取闹！娇娇一天都在惦记着你，怕你不高兴，你就不能懂事些？”
我气急：“修明哥，刚刚那个无赖说是她......”
话没说完被他打断：“够了，林婉，你跟无赖攀扯不清，我还没有说什么，现在又怪罪到娇娇身上，纳她进门是我娘的意思，她一天都跟我在一起，能干什么？”
又是这样，每次只要跟冯娇有关系，被责难的永远都是我。
他又厉声道：“道歉，给娇娇道歉！”
我没有理会，倔强的昂起头，但心里委屈至极，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冯娇的声音响起：“表哥，你别生婉姐姐的气，听说是遇见了几个无赖，还是先瞧瞧婉姐姐有没有什么事吧。”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把围观人群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几个无赖，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会发生什么？
2
本朝虽然对女子并不算严苛，但也注重名声，如果名声坏了，再难有好的婚配。
果然，她的话一落，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
“是哦，谁知道刚刚干什么了。”
“就是，也没人看见，你瞧瞧这林家小姐，浑身都是水呢！”
搂着我的丫头慌了，一边哭一边维护我：“我们小姐什么也没有，为了躲开那些无赖都跳了河，你们别乱说，都别乱说。”
冯娇仿佛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呀！都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家别想岔了，千万别传出去，表哥是秀才，将来还要考功名的，可不能受了影响。”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苏修明的痛点，他神情一下子变了，直勾勾的看着我，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浑身湿透，只有一件披风御寒，风一吹，冷得直发抖，苏修明自始至终都没有关心过我一句，在意了他两年的心，突然就冷了。
“婉婉，娇娇说得对，你这样子，正妻是做不了了，娇娇今日进门，你们俩就换一换，日后等我考取功名，再抬你为平妻，不亏待你。”
苏修明似乎认定了我一定会答应，语气平淡，没有商量的意思，只是通知我。
也是，人人都觉得我是个商户女，家资丰厚又怎么样？还不是低贱的门楣。好不容易攀上了秀才，将来就是官家夫人，哪怕是个妾也是光宗耀祖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群中一片称赞，说苏修明大度，这都不计较，还愿意给我一个名份。
我心中一片冰寒。
两年前，他在集市上卖字，帮了我一把，我欣赏他的上进，也欣赏他的满眼真挚，硬逼着父母亲同意了他的提亲，于是从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林家小姐许给了一贫如洗的苏秀才。
定亲时，苏修明曾在我父亲面前保证，绝不纳妾。
定亲之后，苏家吃林家的，用林家的，对外还要宣扬是林家商户女攀上了他家。
父母亲并不想将来攀附什么，只想让我过好日子，即使万般看不上苏家的穷苦，见我喜欢，也就咬牙认了。
之后为了他，银子流水般花出去，苏家盖了大宅院，养了奴仆，置办了商铺田产。
渐渐地，苏家也就不再那么谨小慎微，苏修明经常借着功课忙碌不见我，他母亲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对我亲近。
但两年过去，外人都已经认定了我们的亲事，只等苏修明再考一场就成亲。为了我将来过得舒心些，许多事情父母亲都忍了下来。
直到那天，苏修明跟我说，他母亲让他先将表妹纳进门做妾，被我拒绝。
我以为事情就此过去，谁知道没几天，听说苏府偷偷办了喜事，我气急才找了过来。
“苏修明，你还记得你当年在我爹面前说的话吗？”我冷冷看着他。
3
他一梗，似乎有些羞愧。
冯娇在一旁柔声道：“婉姐姐，你别生气，只要不影响表哥的前程，我可以做妾的。”
说着又去扯了扯苏修明的袖子：“表哥，婉姐姐那么在意，你就别改了，我无所谓的，只是不要让事情传出去才好。”
苏修明眼神柔和看着冯娇：“娇娇，你真好，别担心，好生等着。”
说完又看向我：“娇娇都比你明事理，林婉，你别闹了，传出去我还怎么考功名？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你自己到处乱跑。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找个日子我安排人去接你进门。”
语气中满是无奈，似乎因着我使小性子让他头疼不已。
我推开扶着我的丫头，站直了身子，看着冯娇，讥笑道：“说什么你做妾也可以，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这是做妾的样子吗？今天这事怎么发生的，你心里清楚。”
冯娇眼神慌乱，苏修明又要说什么，我已经不耐烦听：“苏修明，你违背了当初定亲时亲口许下的承诺，这门亲事就此做罢，你我恩断义绝。”
苏修明的表情顿住，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有些着急：“婉婉，你......”
冯娇再次打断他：“婉姐姐，你不要赌气，女子的名声最要紧，你今天......还是跟表哥道个歉吧！”
苏修明的底气似乎又回来了，恢复了镇定：“是啊，婉婉，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还有谁要你？别赌气了，就这么说定了。不过，这事不好看，少不得要四处打点一番，你的嫁妆要再多带些。”
呵，我真的是瞎了眼，两年的真心喂了狗。
“苏修明，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从此以后你我再不相干，冯娇是你的心头宝，你要娶她要捧着她都随你的意，至于我，就算终身不嫁都不会嫁给你！”
我转身走了，身后苏修明的同窗问：“修明，要不要去劝一劝？”
“没事，离了我她能去找谁？赌气罢了！”
回府之后，我高烧不退，一天一夜，像死过一回。
母亲守在床边以泪洗面，见我醒来，满眼担忧。
“婉婉，这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两家定亲已经两年，我一颗心都在苏修明身上，母亲担心我将来后悔。
“娘，女儿为了苏修明，让你们操心了，以后不会了，外祖父一直让我去小住，我想去散散心。”
我能这么说，父母亲很是惊讶，毕竟这两年我为苏修明付出的一切不是假的。
“不是在赌气？”母亲小心翼翼问我。
我靠在母亲怀中，语气坚定：“娘，把婚事退了吧，苏修明纳妾在先，错不在我们，咱们家那些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便宜了他们。”
父母亲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好好，既然拿定了主意咱们就去做，这两年的支出一笔笔都有记账，不怕他不认。”
我答应着，眼眶却酸涩难忍。
次日，我带着丫鬟仆从，出发去了府城。
苏修明对我而言，已经成为了过去。
4
这几天，苏修明一直在等。
等林婉忍不住来找他，如果她哭闹纠缠，他也忍了，大不了再哄一哄，这两年不都是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