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南下消失数月归来后,带回了一女子。
人人都笑我的夫君爱上了凤仙楼的花魁。
[新科状元甘愿自毁前程,可惜可叹。]
我趁夫君不在料理了花魁。
夫君得到重用,几乎只手遮天之时,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将我沉塘,要我给心爱之人偿命。
重活一世,我自请下堂,给花魁让位。
1
[推下去,让这毒妇给烟儿偿命。]
我关在了竹编的窄笼里,嗬嗬喘着粗气,听到这句话恍然明白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
我的夫君,一直在记恨我赐死了他的心上人。
为了给她报仇,甚至对我的家人痛下杀手。
我爹的门生广布天下,谢景声称找到我爹叛国的证据,害得我宋氏满门抄斩。
只要是我爹的门生无一幸免,勒令十年不得参加科举。
一时间宋氏一族人人喊打。
甚至不惜自毁名声诬陷我私通,也要让我背着最难听的骂名去黄泉给他的心上人赎罪。
为了区区一个花魁害我至此,当真心狠!
[谢景……]
可笑你如我一般看不清楚心上人的真面目。
我一张嘴,水便灌了进来,淹没了我将要说的话。
竹笼渐渐没入水底,水灌入了我的鼻腔和耳朵,冰冷刺骨,却远远不及我的心冷。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的心里涌起了浓浓的不甘。
爹娘,是女儿识人不淑。
2
怔怔的靠在了窗前的软榻,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刺骨的寒意,我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狐裘。
[小姐可是又想姑爷了?]
窗外寒风冷冽,屋内碳火噼里啪啦烧着,我幸福的喟叹了一声。
[想他作甚?]
再过半个月,我的好夫君就要带着心上人归来了。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也许是重活一世,我竟才看清楚了谢景其实从始至终都是虚伪的。
成亲当晚,谢景才与我说接了圣旨要南下。
少年一身红衣将我拥入怀,在我的额间落下一吻要我等他。
可他若是真的爱我,怎会主动请旨南下,让新婚娘子独守空房,成为京城笑柄?
他不过是相中了我的爹爹,相中了我嫡女的身份和宋氏背后的无数门生,故意接近哄骗我罢了。
可笑我竟当了真,信了那句:[但求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了下来,绿萝掀开了车帘欣喜无比。
[小姐,我们到了。]
我也望着府邸上的题字,眼眶蓄满了泪。
前世我不顾爹爹阻拦执意要嫁给当时还只是一介书生的谢景,爹爹说谢景心思深沉不堪为配,但耐不过我执意要嫁,最后也只是叹着气为谢景上下打点,甚至收他为徒亲自教导。
推着他成为新科状元,勉强与我相配。
但我后来被谢景变相囚禁在了府里,对外宣称身体不适,实则受尽折磨。
直到爹爹娘亲去世,我都没能再和他们见上一面。
好在如今一切还都来得及。
[谢景这小子欺负你了?]
爹爹一见到我就注意到我红肿的眼眶,勃然大怒。
我心中温暖,吸着鼻子摇摇头,[女儿只是想爹爹娘亲了。]
虽然知道很荒谬,我还是与爹爹表明了想与谢景和离的想法。
[女儿一时上头,但这么久的独守空闺见不到爹娘,实在难熬。]
[才惊觉对谢景不过是一时好感,实在说不得喜欢。]
爹爹愤怒的表情凝固住了,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道:[你这不是胡闹吗?]
他原地踱着步,蓄了好多年的胡子快要被薅秃了,[罢了罢了,改明儿我进宫一趟亲自向陛下请罪。]
[你先在家里安心住下,剩下的交给爹爹。]
我拒绝了爹爹的好意,如今只是先透个底让爹爹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我垂下眼,盖住了眸中的滔天恨意。
和谢景的仇,还得我亲自来。
3
事情的发展和前世一模一样,这一天的京城格外热闹。
我端坐在靠窗的隔间看着被人群簇拥的谢景,少年高头大马意气风发,那一双含情眼仿佛盛满了柔情。
少年时不时侧头看向马车,低声说着什么,唇边的笑意一直未落。
前世我最爱这双眼睛,殊不知也最是薄情。
[小姐,谢公子为何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呀?]
绿萝也很好奇探着脑袋往外看,我扯着唇将茶杯倒扣在桌面,[下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前世为谢景担上了妒妇的名声,如今一切该还给他们了。
吵嚷的人群随着我的出现变得寂静无声,毕竟谁都知道我新婚夜便独守空房。
前世我还在感动谢景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配得上我,完全没想起来谢景便是江南出生。
此去江南不过是为了解救那被卖入勾栏的青梅竹马,顺带博得圣上好感,一举两得。
我生生逼停了谢景的队伍,不顾谢景难看的脸色故作欣喜:[夫君归来妾身岂能不迎?]
我微微侧头,绿萝会意立刻扶着我高声道:[小姐顶着烈日等姑爷到现在,一口水都未喝。
多谢姑爷心疼我家小姐,专程叫了辆马车怕小姐累着。]
不等谢景阻止就几个跨步上前掀开了车帘,马车里却传来了一声惊吓。
不光我,围观的人也都看清了马车内的情景:
车内贴心的铺满了柔软的皮毛,里面放置了一张软榻以及茶水糕点。
软榻上倚靠着一位极美的女子,秀眉紧皱,檀口微张。
白皙的柔夷轻轻捂着心口,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这就是谢景的青梅,柳如烟。
谢景算是彻底出了名。
和前世不同,谢景公然将柳如烟带入府中,对外宣称马车内坐的是我,面对我爹的质问,轻飘飘解释:[夫人缠得紧亲自相迎,这才雇的马车。]
我爹信以为真,以为我对谢景情根深种,更是不留余地帮助他。
谢景对我说只把柳如烟当做妹妹,如今落难,幼时的情分他无法弃之不管。
[虞娘,委屈你了。]
所以尽管我难过,但还是咬着牙应承下来了这口黑锅。
4
谢景入宫请罪了。
因着我爹是圣上伴读,后来又被请去给太子的当开蒙太傅,因此对我也爱屋及乌。
曾经戏言要给我和太子定下婚约。
即使是后来我执意要嫁谢景,也并未怪罪,而是派太子来观礼替我撑腰。
谢景不敢得罪天子,自然要去请罪。
临行前嘱咐下人要照顾好柳如烟,即使是我也不能见。
却不知他的心上人会自己来找我。
柳如烟跪在我的面前,前额贴地,声音恳切:[求夫人助我假死脱身。]
[奴家不愿公子自毁前程。]
我冷眼看着柳如烟一声接一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红肿一片。
倘若是前世的我便信了,即便前世我守口如瓶,谢景带花魁入京的消息还是泄露出去。
谢景以为是我,连着几个月不曾见我。
柳如烟找到我时,我便轻而易举答应了她,助她假死。
直到我死后,灵魂飘荡才知道闹得沸沸扬扬以一命之恩被太子纳入东宫的良娣竟是柳如烟。
原来柳如烟一直图谋的便是太子。
柳如烟入府便日日以纱遮面,除了少数人,无人知晓她的容貌。
不光是我,谢景也只不过是她的跳板罢了。
任由柳如烟磕着头,我倒想看看,如今没了我的帮助,她如何脱身。
[虞娘,你不要闹。]
[我与烟儿青梅竹马,如今落难,只想给她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
一回府谢景听到消息就往我的院里赶,就看到我在欺负她的心上人。
同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如果忽略他紧张无比的神色的话。
柳如烟额头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看着凄惨无比。
她惯会利用自身的优势拿捏人心。
柳如烟伏在谢景胸前,摇着头小声啜泣着,[阿景,不怪夫人,是我想要得到夫人的承认,名正言顺留在你身边。]
看着柳如烟拙劣的演技,谢景深信不疑的样子,我就差拍手叫好了。
懒得拆穿柳如烟,我捏着帕子掩住口鼻:[夫君舟车劳顿,不妨沐浴净身后将这封和离书签了罢。]
我眼中明晃晃的嫌弃刺痛了谢景,他的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说:[虞娘,我不会和离的。]
我眼尖的瞥见柳如烟身形一僵,后知后觉吸了一口气,接着被熏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谢景顾不得跟我计较,带着柳如烟急急忙忙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