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青岩见庄而重得手,手中那口二十斤重单钩疾地回身一削,白尸紧跟妻子,反掌相迎,不料他变招已快,庄而重的铁箫来得更快,一招“天坤互易”,上下两箫,比于短剑判官笔,疾刺白尸小腹,喝声:“着!”这一招却是全真教太乙十三剑中的“碧海寻芳”,尤为全真一脉世间所稀的杀手妙着。白尸微微着忙,反掌猛劈成青岩头颈,不料掌力未至,只听“呜”的一声,庄而重的铁箫已迎面飞来,白尸陡然间只觉手腕关节似给人用利针刺了一下,大叫一声,一个腾空倒飞出去,黑尸大吃一惊,不知何故,猛可里寒光一闪,冷气沁肌,公羊无伤的长剑擦着自己颈侧飞过,饶黑尸艺高胆大,也惊得毛发直竖!
黑白双尸给四大高手分作两处不能并肩,白尸心中焦躁,大喝一声,十指屈伸,形似鬼爪,向公羊无伤面门又抓。公羊无伤振剑一抢,劲风扑面,唰地一声,他施展绝顶轻功从旁飞来,身法步法剑法,怪异绝伦。白尸手腕一翻,食中双指反点,这一记解招用得甚为怪异,公羊无伤尚未变招抵御,倏地移形换步,左手拢袖向外一拂,眼观六路,临危解招,借力打力,以巧破重,力道分毫无差,正好解开白尸的点穴手!
黑白双尸纵横多年未尝一败,今日却在公羊无伤剑下屡屡受挫,他夫妇二人以二斗一恶斗了两百多招也赢不得公羊无伤,如今敌人这方援手已到,双尸纵有诡计,难有所获。白尸不禁大怒,陡然腾空飞起,玄阴铁爪,再向公羊无伤头顶抓下。公羊无伤大喝一声,长剑化成一道白光,宛若匹练,倏然横在白尸面前。只见剑光人影中,声如裂帛,白尸飞身下扑,陡见剑光,避已不及,左臂吃了公羊无伤一剑,腾空倒飞出三丈以外。一招交换,快到极点,也险到极点,须臾之间,两大高手,双掌一剑,已交了一招。
那边冯素素与石刚,也已斗到凶险处。石刚精于掌力,身形微动,呼的一掌向冯素素迎面扫来,冯素素天龙短剑反手一剑,削铁如泥的天龙短剑竟无法伤到石刚肌肤,宝剑与手臂相接,扑扑作响,发出一阵非金非铁的沉闷之声。冯素素知道他的硬功在石家算是一等一的高手,短剑微微一斜,剑光流转,剑尖疾点石刚肋下期门。期门乃是石刚罩门弱点所在,只听呼的一声,石刚身形飞起,迎面扑来,来得又猛又疾!冯素素纤足微点,身子陡地后移三尺,天龙短剑,疾起而迎,这一剑拿捏得恰到好处,眼看石刚一条长臂就要给冯素素短剑硬生生地切下。
石刚自幼随父兄练武,长得大时又得过异人传授,软硬功夫,俱臻化境,玄功运处,全身柔若无骨,身体各处肌肉,都可随意扭曲。冯素素一剑削着石刚手臂,忽觉剑刃一滑,如似碰在一团油脂之上,剑身忽地向旁一滑,石刚一声闷哼,丝毫不为所动,脚跟钉牢在地,蓦地反手一抓,冯素素少年时得端木含瑛传授过趋避腐骨神掌一类阴毒掌力的方法,石刚这一招阴狠毒辣,与腐骨神掌原理大同小异,是以冯素素虽觉对方掌风风阴冷刺骨,玄功三转,浑然不惧,只是心下暗暗诧异:“这老贼用的是什么掌法,怎地我竟似毫不知晓?”
她对石家的武功了如指掌,那是因为她的母亲就是慕士塔格峰石家的人。石家世传家学,冯素素在少年时便一一窥秘。石刚当年垂涎于冯素素的美色,也曾在冯素素面前炫耀石家的家传功夫,因此冯素素对石氏家传可谓知根知底。但她却从未见过石刚用过刚才那些奇招怪式。冯素素武功在石刚之上,要杀石刚,不用三十招便可办到。正因为她心下生疑,剑下松了几分,正是要看石刚的武功到底还有什么怪异之处。
说时迟,那时快,冯素素身形飞起,宛若姑射仙子凌空飞降,纤臂疾伸,呼的一声,天龙短剑倏地转向,向石刚前心刺下。石刚但觉剑光刺目,双爪盘旋,挡了两剑,急急飞掠丈许,吸了口气,双掌一错,扭身回睨,只见自己左臂上多了一条淡淡的剑痕。原来两人换了一招,石刚不知冯素素手中天龙短剑是一口切金断玉的宝剑,被天龙短剑凌空下刺的锋芒在手臂上勒了一下,幸得彼时冯素素剑力全部放尽,石刚所受的剑伤已是强弩余势,要不然他便会与石元一般给冯素素一剑砍下手臂,不死也是个废人。
石刚吃了这一剑,心中大为吃惊,双手戴上了一对亮闪闪的钢爪,十指嘶风带劲,锋利至极,一爪扫来,有如雷霆疾发,岱岳飞临,声势极为惊人。冯素素身负绝技也不敢硬接,一招“佛性禅心”,避过爪峰,斜身进剑。石刚钢爪一抡,呼的一声,就把冯素素连人带剑圈在爪影之内,他手上钢爪功能摧山裂石,双爪挥动,一丈方圆之内,石走沙飞,寒风澈骨,冯素素施展绝顶轻功,在剑风爪影之中倏忽来去,镇定自若,殊无半分惊慌之意。
石刚攻势越猛,冯素素反倒愈发轻松自如,石刚暗暗心惊,忌惮更深,当下掌力催紧,钢抓霍霍,紧蹑冯素素身后,掌力一发,登如排山倒海,压向冯素素背心。冯素素反手一剑,石刚钢爪横里一挑,锋利的爪尖挑向冯素素小腹,右掌一横,疾击敌腕,一招两式,厉害非常。冯素素早身形晃处,一招“见性成佛”剑锋自下而上反削过去,避开石刚钢爪,又一招“拈花微笑”,迫得石刚偏身避剑。
但石刚到底久经战阵,功力精深,料知冯素素这一招定然有虚无实,突然钢抓横转,向前重重一按,截断冯素素的后着。冯素素只觉一股大力迫来,眼见钢爪五指尖风,已按到自己丹田之上。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当”的一声,火光飞溅,冯素素一剑格开石刚一抓,余势不衰,剑锋斜掠,飞向石刚脖颈。石刚只觉剑光满眼,急急反抓一击,蓦地里左手一轻,钢抓五指已给冯素素的天龙短剑悉数削断。
冯素素身形倒转,身势斜飞,短剑向前疾掠,划出一个亮闪闪的光弧疾攻而前,猛地大喝一声“着!”石刚躲闪不迭,嗤嗤两声,左右手臂各吃一剑。这是陈家剑法中的一招杀手“一石二鸟”,端地急如电光石火,妙到毫巅,剑光夭娇如龙,把石刚逼得连连后退!石刚咬牙忍痛,拼尽全力,挥抓力敌,兀是抵挡不住。但听冯素素剑光一合,直如龙门浪涌,大海潮生,噗地声响,石刚后心与膝弯同时中剑,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大声惨叫中重重摔跌在地。那边黑白双尸听见石刚惨叫,早无战心,夫妻俩联手冲开包围,怪啸连声,不一会儿使跑得无影无踪。
冯素素冷笑一声,天龙短剑直指石刚胸口,森然道:“我丈夫命丧你石家人之手,你们造下罪孽,该当血债血偿!说,谁让你们到这儿来的?”石刚口中冒血,嘿嘿冷笑道:“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俺石刚纵横江湖,杀人如麻,早知今日下场。贱婢,你要为你的死鬼丈夫报仇,尽管上来便是,何必罗嗦?”
冯素素勃然大怒,挥掌欲击,庄而重忙伸手一拦,问道:“你们为何跑来阴山对一位女子痛下杀手?”他虽未看清无忌和明月守护着的那名女子的样子,但天山派心月剑宫与慕士塔格峰石家争权夺位,彼此之间面和心不和已有多年,石乙之子给冯素素的丈夫陈璇玑所杀之后,两下之争,愈加激烈,只是碍着白眉师太尚在,下面的人不敢过于张扬罢了。庄而重虽未亲见,但他住在距天山并不远的星宿海上,却是有所耳闻,天山派内部的恩怨纠葛,具体情形他不甚了了而已。
庄夫人盯了石刚一眼,道:“大哥,何必跟这种人多费唇舌?你只要使出你的三十六路分筋错骨手,我相信这无信无义之辈连一刻也撑不过去。”忽听无忌在不远处叫道:“玉姑姑!”公羊无伤骂道:“进谷之后我让你这猴崽子照顾好她,你一直没看看她是谁?”无忌嗫嚅道:“弟子只顾看大伙儿动手了,可没想到你让我照看的是玉姑姑啊!”原来公羊无伤叫他照看的人,正是无忌离山之时,在白眉师太精舍门外相送的人中的一个,飞凤堂主玉凝霜。
公羊无伤把玉凝霜抱在怀中,冷冷对冯素素等人说道:“你们抓到的只是个没用的小喽罗,留着没什么好处,一掌把他毙了罢!凝霜中了剧毒,我得赶快把她带回去诊治,就不留你们各位了。”庄夫人听了气往上冲,正要说话,冯素素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我这位小师叔性情古怪,不近人情,倒也没什么歹意。他这么说是怕还有人到这里来,令大哥大嫂和成兄弟卷入其中。如今无忌已经找到,大哥大嫂和成兄弟先回山去吧,日后我再带无忌到星宿海来拜见大哥大嫂和各位兄弟。”
庄而重想了想说道:“也好。四妹若有事,可叫人到星宿海来送信。我们先告辞了。”远远地向无忌点头致意,三人先出谷去了。冯素素手起一掌把石刚震毙,跟着公羊无伤向谷中走去。
大狼山紫英谷离刚才恶斗之处只有十多里路。一路上公羊无伤沉默不语,冯素素在想玉凝霜为什么到了阴山,师叔公羊无忌为什么隐居阴山;无忌也在想怎么会这么巧遇上了师父,他揣度冯素素他们从张掖的商家庄脱险之后,应该回了南京居丧,他时常挂念师父,但一路上发生那么多事,他没有合适的机会去南京。只有明月一个毫无想法,她和公羊无伤轮流背着玉凝霜,一行人在路上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个只顾着闷头赶路。
公羊无伤在紫云谷中的居所乃是一座不知何时建在山中的官府屯粮石堡改成。古堡藏在密林之中,没有向导,外人很难找来。一行人到得古堡,天边已是曙色将开。冯素素待公羊无伤安顿好了玉凝霜,方来大礼相见:“弟子久未问候,尚乞不罪。”
公羊无伤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不知我在阴山,不知者无罪,我不会见怪,你起来吧!我已没时间与你多言,凝霜中的毒很厉害,我要收拾静室替她疗伤,无忌和明月就烦你照看,七天之后,你们到静室来替我收功护法。”冯素素向来敬重这位放浪形骸的小师叔,闻言恭恭敬敬地说:“弟子遵命。小师叔,请恕弟子多一句嘴,不知玉妹妹中的是什么毒?”
公羊无伤叹了一口气道:“那毒物名为‘尸血兰’,十分罕见,乃是著名的毒物‘北岭七叶兰’的花粉落在冰冻的尸骸之中,借尸骸尚未腐败的血肉寄居而生。‘尸血兰’是极为罕见之物,成株的‘尸血兰’完全培养成功最少要十年,一旦长成却又甚为脆弱,不但周围环境须得奇寒无比,要伴腐尸而生,还不能见着丝毫烟火之气,否则花蕊速败、其形立销。当年小雷音寺的化骨真人穷尽一生,才勉强培植成了三株,而化骨真人也因与这尸血兰常年接触,没到四十岁就中毒身亡了。
‘尸血兰’叶蕊皆毒,一星半点沾上肌肤,立时毒发,扁鹊再世、华佗重生也无药可救。它的果实极阴极寒,却并无毒素,取之与烈酒浸泡的冰蚕卵同服,功力可一日之间平增二十年以上。据我所知,化骨真人培育‘尸血兰’纯是为了对奇花异卉的痴迷喜好,绝不是为了害人,而且他的武功比小雷音寺的住持大轮上人都高,并不需要用‘尸血兰’的果实来提高自己的功力。”
冯素素道:“化骨真人死后,还有别的人也培植成功了‘尸血兰’?”
公羊无伤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化骨真人死后,只留下一个孤女在世。我那年去小雷音寺拜访大轮上人,在寺中见过化骨真人的女儿,那是化骨真人死后的第十年了,那小姑娘也才二十岁不到。以我对‘尸血兰’毒性的了解,靠近‘尸血兰’的人身上的皮肤十分粗糙而且容易溃烂,眼仁发蓝,那小姑娘却肤色细腻,眼仁黑白分明,没有丝毫异相,所以我可以肯定凝霜身上的‘尸血兰’剧毒不是从化骨真人的女儿手中传出去的,小雷音寺也不是凝霜中毒的元凶,下手的另有其人。这一切都要等凝霜醒后才能知晓。”
冯素素问道:“师叔要如何替玉妹拨毒疗伤,要不要弟子帮忙?”
公羊无伤摇头道:“目前我能想到的手段,是见于恩师遗作中的一种名叫‘雷门十三针’的针法。这门针法施用时险恶非常,多有一人在旁,便多增一分凶险,你帮不了什么忙,反易受雷门针所伤,到时救人不成,我们三个都保不住性命。你只需记着七天之后到静室之外来接我和凝霜便是。这七天之中我们的饭食你亲自送到门口,不可假手他人,连无忌和明月也都不可!倘若有人靠近静室,你必格杀之,无论来者是谁,绝不可心慈手软!”
冯素素心头一凛,应道:“是,弟子遵命。”
公羊无伤带玉凝霜到静室闭关之后,冯素素才问起无忌这几个月的下落,得知三戒大师和端木含瑛不幸逝世的消息,冯素素大为伤心,忍不住流下伤心的泪水,对无忌说道:“天山上一代的杰出人物,已十去八九,反抗清廷暴政的正义之师眼看后继无人。两位老人在天山时常常感叹世事无常,说天山派再无后起之秀,在鞑子朝廷的重压之下,覆亡恐怕只在早晚。如果天山派真的再遇一次王天啸王祖师那一代所发生的剧变,想恢复元气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无忌说道:“师父,徒儿有一句不当之言不知该不该说……”
冯素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师父不会怪责你的。”
无忌嗫嚅道:“师父,自满清入关已有百年之久,如今江山已固,反清复明,还,还有多少必要 ?就算成功,再建立一个新的朝廷,百姓不还是生活在苛政之下,这和满清江山,有什么分别?”
冯素素听了心头一震,她看着无忌,久久不言。无忌继续说道:“西北义军十多万人马,也没撑得了几年,师父,江湖仇杀已足令我们疲于奔命,难道,难道……”
冯素素一省,十分严肃地盯着无忌说道:“无忌,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无忌摇头道:“没谁来跟弟子说。弟子在林中石屋读书七年,不敢说坟通学典,这道理弟子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古人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不智也,古人的话没有道理吗?”冯素素低声叹了口气道:“你这样也说不能算没有道理,但亡明的子裔,哪一个不把驱除鞑虏、光复明汉江山视为已任?我辈既身在其中,又怎能坐视不管、随波逐流?”
无忌低声道:“师父,冤冤相报,何日是个头呢?你看我的义父他们,到头来结局却又如何?”
冯素素抬头望着天边彩霞,过了很久才说道:“这也许就是我们这两代人的宿命吧!恬淡安静的田园生活谁都渇望得到,但为了这恬淡安静,古往今来有多少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献出宝贵的生命,怎能简单地以‘冤冤相报’来说明一切?无忌,你年纪还小,还不懂其中的道理,以后你慢慢长大,也许就能体会得到为师今日所说、也会理解你义父他们为何愿意慷慨赴死了。”
无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这时明月已做好了早饭,打着手势叫师徒二人进屋了。冯素素看着明月,心中暗暗想道:“这姑娘双眼澄澈,秀美可爱,如能嫁给无忌,真是上好的姻缘!只可惜她天生是个哑子,未免不美,哎!”
古堡幽静,外无生人。冯素素一面在静室外护法,一面用心辅导无忌和明月剑法,一晃五天的时间如梭而过,再过两日,公羊无伤和玉凝霜就能出关,冯素素的护法重担也可以放下了。但以冯素素的经验,她担心黑白双尸去后,不是石家子弟或是别的人不用多久便会找来,她心想,但愿在七天之内不要有什么扰动便好。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到了第六日正午,果如冯素素所料,有人溜进了这残破的古堡。冯素素练有“伏地听声”的本领,古堡有三道出口,她正在静室之外给无忌和明月讲一段剑法原理,一忽儿凝神,听出古堡之外来了不速之客。她打了个手势,无忌和明月立刻跑到了静室外左右两边围墙上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只听静室的围墙外传来擦擦轻响,一听就知是有人脚下踩着雪地,偷偷进堡。左面墙头的无忌正想探头去看来的是什么人,冯素素恐他过早露出行藏,忙以精深内功凝成一线,远远地向无忌和明月发出细如蚊蚋的声音道:“你们两个稍安勿躁,看仔细了,听我信号你们俩再动手,容易打发的点子也就不用你们俩动手。”无忌和明月听了连忙缩回身去。冯素素凝神细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脚步声有不下十人,而且来人走路声轻,个个都是练有甚高武功的人。
没多久,那十几人便蹑手蹑脚地推开院门,一个接一个地进来。这些人个个黑巾蒙面,却给无忌一眼就看穿了他们血滴子的身份——后面的三人身上带着鼓鼓囊囊的包裹,一看便知是那件令人闻风色变的宫廷暗器血滴子。
十几人刚刚进到小院,冯素素倏地在静室屋顶上现出身形。只听她一声清叱道:“来者何人?”左手一扬,有人大声尖叫,无忌探头一看,但见一团白影带着一道剑光在地上飞来滚去,接着又是几声惨叫,显是已有人被冯素素所伤。
冯素素剑掌一错,喝道:“叫你们知道厉害!”剑似流星,倏地迎风疫刺。呼啸声中,一人惨叫一声,被冯素素一剑洞穿咽喉,倒在地上。第二人向左一闪,一声闷哼,右胸中剑,血如泉涌。其他几人见冯素素出手如电,形如鬼魅,来去无声,发一声喊,四散逃开。这时只听院门外有人叫道:“吃我一箭!”真气充沛,竟是一位高手。只听“唰”地一声,一支利箭飞来,射中冯素素身边石墙,箭、石相触,火花乱飞。
说时迟,那时快,唰唰两声,又有两枝箭惊飚闪电般劈面射到。冯素素一个筋斗倒飞起来,那箭擦着足跟飞过,那人叫道:“能躲两箭,也算有点本事!”只听嗖嗖之声,那人身随箭飞,说话时尚在七丈远,一阵风响,已到冯素素跟前!
冯素素冷笑一声,迎着那人长袖一甩,那人只觉微风飒然,敌人长袖已到面门,大骇之下着地一滚,跳起身来,唰地就是一剑。冯素素一声冷哼,疾地收步回身,掌心往外一登,在间不容发之际腾空飞起,袖子向下一甩。那人躲闪虽快,肩头还是给冯素素的“铁袖风”扫了一下,辣辣作痛,急忙一跃而起,左手疾扬,几支飞箭又向冯素素射到!
冯素素轻飘飘落地,把手一抄,就将射来的甩手箭抄在手中,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双指连弹,将接到的甩手箭一一弹出,数枝甩手箭四面飞出,手法之妙,令人矫舌!有几个人还未看清楚,哎哟连声,都已倒在地上。冯素素连声叱咤,手起掌落,势重力疾,登时又毙了两人,忽听背后风响,身形一晃,双掌反推,但见一口长剑指着自己胸下乳突穴。冯素素何等武功,倏地一矮身躯,双指一弹,掌心一带,那人一个筋斗倒翻出去,虎口酸麻!
放甩手箭那人连吃两招,忙斜闪两步,浓眉直竖,宝剑一缕寒光,向冯素素直刺。冯素素双掌掩胸,封紧门户。蓦地里一条人影从天飞落,人未落地,剑尖一指,一招“醍醐灌顶”,剑势轻灵狠辣,当的一声,剑上飞起几点火光,原来是无忌扑了下来。那人反剑一圈,无忌喝声“好”,一飘一转,身形顿时反了过来,一下就抢到那人的上手主位。那人吃了一惊,想不到无忌身法迅捷,这一个飞身抢位,自己的左、右、中三路,都给对方一口短剑制住了。那人连闪两闪,瞬息之间冯素素凌空飞起,喝声“去!”人影一闪,那人又被迫在一丈开外!
这时当空又落下几条身影,五个装束古怪的老者各持长剑骤然现身,一个身影一闪,明月也跳下围墙,与冯素素、无忌会合一处,两长一短三口剑,将那五个老者拦在院外。冯素素掣剑在手,倏地纵出数步,但见她青锋斜削,俨如狂风扫叶,剑尖直刺,有如暴雨摧花,剑光缭绕之中,但见四面八方都是她白色的影子,剑光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五个奇装异服的老者乃是武林名宿点苍五老,名重西南,剑下不知败过多少英雄豪杰,谁知也投靠了甘凤池,见这阵势,各吃一惊,五口长剑封闭门户,缠身游斗。酣斗间五老之一智苍道人一剑斜劈,被冯素素剑锋一挂,把他长剑黏出外门。智苍道人这一剑用了八成功力,一剑扑空,身子猛地一个前倾,扑前两步,虽然立即凝身站定,攻势已被冯素素瓦解,门户封闭不住,连忙仗剑后退。其余智圆、智清、智环、智悟四道赶忙四剑齐出,阻住冯素素。
点苍五老连拼十数招,见冯素素剑法精奇,有天山剑法的招数,又有终南全真的招数,飘忽之处极似一种武林中极少见的江西陈家秘传剑术,凝重之处又宛似少林达摩剑,奇招妙手层出不穷,点苍五老见多识广,却没一人识得她剑法真正来历,越斗越惊。
斗到分际,冯素素身子忽然向后一挫,身形疾起,剑光如虹,凌空下刺!智圆智清二老左右分击,各自身躯一矮,趁冯素素身躯下落之时,双剑左右齐发,向她拦腰劈去。这是点苍剑法的杀着,除了立刻以旱地拔葱急忙让开,别无他法可破。二老火候老到,经验极丰,使出这招,心中也颇得意,满拟这女子怎能闪躲得开?不料双剑去势未竭,也不知冯素素用了什么手法,只听她喝一声“着!”二老只觉手背剧痛,各吃了冯素素一剑,两口长剑脱手飞出,夺夺两声,插在门外一株古树之上,入树盈尺,坚不可拔。
只听无忌哈哈笑道:“吃饭的家伙都没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又有人笑道:“堂堂点苍五老,斗不过人家一个弱质女流,可怜孤云道长几十年威名,至于今日,荡然无存!三姐,别来无恙么!”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旁若无人走近前来。高的那人神清气爽,面色红润,三绺长须迎风飘摆,腰间插着一支黑黝黝的判官笔,乃是昆仑八友中的卫无涯;矮的那人手拄一根龙头拐杖,鸡皮鹤发,老态龙钟,是个年愈古稀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