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嫁到顾府的第一天,我刚从新婚燕尔的愉悦中清醒,丫鬟却跑来敲门说在府门口有一位歌姬求见。
我明显的看到了夫君脸上的一丝慌乱。
他没有喜乐也没有皱眉,只是让丫鬟把那歌姬轰出去。
“也许只是一个喝醉了找不到家的女人吧。”
我莞尔,心里却有莫大的苦楚。
因为我知道,这个女人曾也与他在夜里执手相约,耳鬓厮磨。
1
盛唐,夜晚,长安街。
顾府外还是一片热闹的声音,院子里落了满地的红绸,酒盏扔的四处皆是,今天是顾府的大日子,下人也都喝得酩酊大醉,玩的不亦说乎,以至于没有人打扫府邸。
我趴在顾晏河宽阔的肩膀上,发丝垂落,我摆摆头,蹭了蹭顾晏河的脸。
“嘿嘿,小冉,你猜我们今天收了多少礼金?我刚才点了点,足足有三千两黄金呐。”
我凑到顾晏河的手边,看他手里的薄子,可惜我识字并不多,只能看懂那些数字。
“看书什么的,好烦啊。”
顾晏河笑了笑,厚重的手掌放在了我的脑袋上,我很喜欢顾晏河这个动作。
“小冉,明天我读书的时候,你帮我在一旁研墨吧。”
其实我是不想答应他的,为了筹备今天的婚礼,我被爹拉着走东走西了快有三个月,我已经三个月没摸过枪了,本来我还想今天一过明天立马去练练枪,而且研墨什么的,我不仅不会也不喜欢.......
不过考虑到顾晏河现在是我夫君,既然是夫君的请求,那就答应他吧!
“好,看在你小子给了我一场还不错的婚礼上,就答应你啦。”
也许是我的言语略显粗俗,顾晏河轻笑出了声。
“小冉,你是我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进来的,在这之前我已经向你父亲发过誓此生不会纳妾,我顾府将来的主母唯你一人。”
顾晏河是侍郎顾猷之独子,因为顾晏河的爷爷曾经与先帝有过莫逆之交,因此顾家的地位在朝中也算显赫。
看到夫君认真的样子,我不禁用手戳了戳他的脸。
“你说,我能相信你吗?”
“什么?我堂堂八尺男儿当然是.......”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夜已至深,宾客们应该也已经散尽才对,这么晚谁会来敲门?
“小姐,姑爷,门口来了一个小娘子,吵着要见姑爷呢。”
这是小绿的声音,小绿是自侯府陪我过来服侍我的丫鬟,对我很是贴心。
“小娘子.......”
顾晏河有些慌乱道:“小绿你切不可胡说!”
“姑爷,小绿没有胡说,是真是假,你亲自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顾晏河一脸黑线的看着我,我能看出他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但可能不知道怎么开口,欲言又止。
“也许,只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女人吧。”
我下床从柜子里挑了一身水红罗裙,干净利落的穿在了身上。
“你不去的话,那我替你去看看。”
“小冉,我……”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知道啦。”
大喜之夜,我推开了房门,拉着小绿,想去看看这个要见我夫君的歌姬。
小绿偷偷递给我一柄袖里剑,我讶然看她。
“一个小小的歌姬都敢来冲撞小姐您的婚事,不如杀了了事。”
我接下小绿递过来的剑,陇在内袖贴在臂膀之上。
“小绿,你可知道我的志向乃是什么?”
小绿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小姐,这个奴婢虽然知晓,却也是不敢多言啊。”
我摇头道:“但说无妨。”
“巾帼铁马,上阵杀敌,为国争光,拜将封侯。”
我点头,道:“那么你可曾记得我对你说过的为将之根本?”
“奴婢记得,小姐您常说,为将当宽以待人,体恤下属,切不可妄自菲薄,胸怀自大。”
我停了下来,道:“那你刚才讲的是什么?”
小绿低下头,像我行了一礼。
“小姐说的是,奴婢知错了。”
“罚抄家书十遍。”
“啊,小姐,那个,体恤下属……”
我狡黠一笑。
“因为小绿你不是我的下属啊,我们是亲人。”
小绿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我看了看这无星无月的夜空,莫名觉得天色湛蓝的像我故乡江南的水,那时我常常在河边练枪,练完枪就躺下看看夜空。
“走吧看看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2
走到府门外,一位身着米白色衣裙,眉目紧闭的姑娘倒在了石狮子旁,昏迷不醒。
我走过去,俯下身子,将她的脸捧起。
一双柳眉,一对杏眼,一只翘鼻,一口樱桃嘴,淡雅的红梅印在印堂,艳红如血。
“是个好看的姑娘,比我要好看。”
小绿嘟嘟嘴,不开心道:“小姐,在我心里小姐您就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我莞尔,站起身来,对着小绿说道:“小绿,不必如此,人的赛道是不同的,我是喜欢拿着长枪骑着战马的女人,没有她们娇俏,像她们这般的女子讨寻常男人欢喜也是应该的。”
小绿点点头,看向我一旁昏倒的姑娘,问道:“那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我看着这里四周也无人,不如我们就......”
我打断了小绿要说的话,道:“不可胡言,小绿,且不说顾府是大府,有些事情很难做的干净,稍有蛛丝马迹就会有损顾府的名誉,再者说我现在有什么必要对她赶尽杀绝呢?同为女子,我还是想弄明白这些事再说。”
小绿道:“小姐,您就是太仁慈了,所以侯爷才不让你领兵.......”
我没有反驳,小绿说的确实对,我父亲不让我带兵上阵的原因除了因为我是女子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我的怜悯之心不适合当一个将领,可我却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将之道,只有亲身走过才知道是非根本。
“小绿,我一定会领兵上阵的,即使我现在是顾府的人,但我会的,这是我一生的梦想,我要让世人知道女子不是注定要在温软的闺阁里学习相夫教子,纺衣织布,女子同样可以上阵卫国,女子同样可以走出去与男人们争夺天下,我想告诉所有人,这天下不仅是男人的天下。”
小绿低头,不敢多言。
“小姐,你这话跟小绿说说也就算了,小绿也是信小姐你的,但是切不可对着外人说才是,这话要是传到圣上耳中,怕是会被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吧......”
我拍拍小绿的肩膀,向她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
“带着这位姑娘先到你的房间去吧,顾晏河还在我的房间,待她醒来我自会去问个清楚。”
小绿点点头,扶着这位昏迷的歌姬离开了。
我稍犹豫了一下,又叫住了小绿。
“对了,顾府是大府,切不可失了礼数。”
小绿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了。
3.
“娘子,娘子,这一切可都是误会啊,我根本不认识涵语姑娘。”
顾晏河着急的左转右转的向我解释。
我无奈扶额,“夫君啊,我还没说她叫什么呢......”
顾晏河愣在原地,也不作声了,无息的坐了下来,紧挨在我身侧,眼神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我拍了拍他的手,极力的露出一个笑容,“无妨,想来这位姑娘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一切还是等她明日醒来再谈。”
“那娘子,我们现在......”
我冷声道,“滚下去睡。”
“哦。”
圆月升空,夜色静美,在一片鸟鸣的声音里,长安城陷入了沉睡。
日上三竿的时候,我听到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小姐,小姐,那位姑娘醒来了。”
我揉揉头,看了看身侧的顾晏河,我终究还是没能忍心让他睡一整晚的凉席,在夜半的时候我把他抬上了床,虽然我明显的看到了他嘴角一点得逞的笑,却也没有点破。
我换上了轻便的素装长衫,随意的扎了头发,出门了。
在去小绿房间的路上,我闲庭碎步,呼吸着香甜的空气。
“小姐,您怎么一点不担心啊,万一姑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