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你说:七月桃花,隔叶相望,不掉落,自然是,蓦然忘情交融时的涩涩相守。
我说:十月枫叶,越世情笺,正发红,不过是,用来提醒一场梦的两面清欢。
一张圣旨,一场意外,一日突变,她由和亲郡主沦落为军营小兵,本为千金之躯却不得不以男身示人。
是什么造成了她与皇帝夫君本处同一战场却兵戈相向。
当蓦然回首,又为他妻,兵戈相见,究竟当年谁负了谁?
精选片段:
五年前,师父突然告诉我说,我的父亲是皇城的一名大官。
从未下过山的我自然不知道,所谓的大官到底有多大。
直到有一天,一台大轿将我抬进了现在的这所大院子,我才知道,原来大官就是住着大房子,养着几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有一群随时等待使唤的奴才。
于是,我也成为了大院子里的其中一员。
刚来时,所有的人见到我都喊君小姐,仿佛我已经生长在这十几年那般自然。
我是父亲从生下来不久就送到师父那里的,因为我身体太过弱小,所以要师父将我好好锻炼一番。
当然,这些也都是师父五年前告诉我的。
五年前,他仿佛一下子解决了我十几年的疑问。
而这五年内,我从没有出过大门,因为每天都被爹爹安排有不同的任务。学礼仪,学诗词,学歌舞,唯独没有的就是我跟着师兄弟们学了十几年的拳脚功夫。
我以为这样做是可以讨爹爹欢心的,所以每天都在很认真的练习。等到有一天,我在爹爹面前可以大方优雅的穿着高高的靴子走路,可以弹奏一首美妙动听的曲子或者跳一段优美的舞蹈,然后爹爹会非常自豪的将我向大家介绍说我是他最为骄傲的女儿。
或许是好长时间都不曾见面的缘故,爹爹对我似乎总是有些疏离。可能是我的表现不能够让他满意吧,然后才给我安排了这么多的课程来让我不停的学习。我想,等我足够优秀的那一天,爹爹定然会对我刮目相看。
但是直到前天的晚上,我才知道这五年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因为一张圣旨。
五天之后,我就将成为和亲北魏的新娘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我说爹爹为什么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奇怪,总是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我在这里呆不长久的原因,爹爹不舍得吧,所以才表现的那么冷淡。
师父不曾再来看过我,整整五年。我知道师父喜欢云游四海,在我很小的时候,师父每年也不过是回来两三次,可能是因为我有师兄弟照应着,所以他才那么的放心。
“小姐,老爷说,今天由奴婢来教您跪拜礼。”
“不是昨天已经学过了么?”我记性再怎么不好,昨天已经练了几十遍的东西,磕头磕的我头晕脑胀的练习怕是很难忘吧。
“老爷说,这个比较重要,所以——今天继续练习。”
自从那天圣旨下来,我对这样一直重复的练习就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对这里的不舍得来的那么强烈,尽管这里有着不尽和蔼可亲的姨娘们,还有哥哥姐姐们,可毕竟还没有过足有家的瘾。
“小姐,今晚皇上要来做客,老爷要您好好准备一支舞。还有这些首饰是必须要带的,奴婢放在这里了。”
“小如,可不可以不带。”我对这些戴在头上重的要命的东西着实没有一点好感。况且是要戴给那个“罪魁祸首”看,我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心思。
“老爷说,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
只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亲自赏赐的,所以我整个下午都在镜子前面静坐着度过。
终于,那些个珠宝首饰都一个不差的戴在了我的身上,而我的整个人也看起来贵气逼人的样子。
“小姐真漂亮!”
小如这丫头看上去一副花痴相,或许还真的有几分惊艳,可是这张脸我都已经看了十几年,画的再怎么精致不还是这张脸。
“小姐,舞姬们都准备好了!”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接下来我要跳的是练了足足有半年的“月锦绣”。月锦绣是一段传统的宫廷舞步,几乎宫廷内的舞姬没有不会跳的,可是尽管都会,能够称得上精湛的却少之又少。有的人可以将它跳的俗不可耐,有些人可以将它跳的四座惊艳。
这,就是差别。
我可能离四座惊艳有些个距离了,能够跳的入眼就行,毕竟是练了半年的,爹爹的面子应该还是保的住。
况且那个所谓的老皇帝怕是早看厌倦了,我这跳的俗还是不俗定是已经没了什么鉴赏能力。可是,在我看到正堂之上坐着的俊美男子之时,我的那句话就已经被完全的颠覆了。
皇帝不应该是个老家伙么?皇帝不是应该留有胡子么?皇帝不是应该穿的明晃晃么?可是为什么他都不符合。尽管没有一条和我想象中的样子重合,但是第一眼我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皇上,这是在下的小女长君。今天就让她为您歌舞助兴。长君,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见过皇上!”
我移步过去,屈膝跪拜。尽管头一直低着,但我能觉察的出头上的那双眼睛正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檀将军,你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朕长君郡主原来这么的端庄秀美。让朕都有点怨恨那张圣旨了!”
“皇上过誉,小女姿容平平,从小性格顽劣,断然比不上深闺千金那般的贤惠淑雅。”
爹爹一字一句,仿佛我本就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那般。我性格顽劣,不错,因为师兄弟包括师父都会这么的说我,但是自从来到这里,我已经在极度的克制自己了,效果定然是有的。姿容平平,的确,如果不是这些翡翠朱钗,怕是同这些个丫髻没有什么分别。记得刚进府的时候,站在爹爹身旁的大姨娘就用“一身的土气”来形容了我。如果不是这五年,怕是我的那分土气也减不了几分。
“抬起头,让朕好好看看。”
我轻起下巴,刚好也将他看了个仔细。
肤质莹润,眉黑如墨,鬓发齐整不留丝毫多余,这些看起来都很好,唯独那双略带桃色的眼睛,单单一双眼睛就将其他器官渲染出来的威严给减少了几分。
轻佻也就多了几分。
“长君献舞给皇上下酒。”
我打量完毕,想必他也该好了,被他盯着看的感觉就像不停在身上爬动的蠕虫,有种异样的恶心。
乐师、舞姬一应准备妥当,我立身众人中间,示意可以开始。
月锦绣讲究肢体顺承自然流畅,一气呵成让人不能有喘息的余地是为难点,当然如此也才能够紧紧的抓着看客的眼球不放,对每一个动作都有着期盼。长长的甩袖是为特色,臂力一定要用到恰到好处,用力气的事情定然是难不倒我的。
一曲舞毕,众人不动声色。之后皇上喊了一声“好”,大家纷纷鼓掌道贺。看来这半年的功夫不是白白浪费的。
“檀将军,那‘野人’真是好福气呀!当年先皇定下的这门亲事倒是狠狠的便宜了那个小子!”
对于皇上的话爹爹只管一边点头称是,不做任何言语。那话听到我的耳朵里倒是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先皇定下的亲事是在说我么?难不成这亲事自打我出生就已经是订好了的?
“野人”?我要嫁的老皇帝是“野人”!天,该不会是长着獠牙尚未进化完全的长毛怪吧!
我可不要这么惨——!那我将来岂不是要被人称作“野妇”,生出来的孩子叫“野孩子”了。我不要!
这个问题一直到皇上从府上离开,我被侍候卸了妆,吃过晚饭坐在床边之时都还是我心中的一根刺。
小如进来我急忙拉她坐下,对于我的举动小丫头不甚习惯。
“小如,不要动,我问你些事情。那个——北魏的皇帝长得什么样?”
“噗——”死丫头笑什么,她这一笑让我更加的不安了。
“该不会又老又丑,长得还很吓人吧!”
“小姐,奴婢怎么可能见过魏国的皇上呢。”
“那你刚刚笑什么?”她都不知道那一笑笑的我心都凉了半截。
“奴婢笑小姐干什么这么的迫不及待,后天不是就要出发了么!”
也对,我都没见过,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对夫君的幻想也是三天前才开始的,本是陌生的东西,短短三天内在我的脑袋里面翻来覆去几千几百次翻炒之后也就变的再熟悉不过了。
我幻想着那个皇帝可能会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生峥嵘岁月已过大半,佳丽芬芳也已经尝了个遍,我这种野菜怕是不合口味。
我以为我这样的想法就已经够糟糕了,但是还能够勉强接受,毕竟是皇上,老点,女人多点也是人之常情,不对我动心思我岂不乐的自在。
可是现在呢,他竟然被称为“野人”!我这棵“野菜”岂不是要被嚼个稀巴烂!
“哟——!这不是长君郡主么?怎么这么闲不练习功课呀!”
没想到这出嫁的头一天还会有这么风骚的女人前来挑衅,这是爹爹从哪个窑子弄来的下架货,我要是个男人定然已经被她那婉转十八弯的水桶腰给绕晕了去。
“姐姐是哪个窑子里的‘头牌’来着,今天怎么没有接客到我这里来了?”好久没有这么不带脏字的骂人了,看来五年时间也并没有把我所有的性子给磨平不是。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心里本就有气,偏偏还就有这不长眼见的向我这刺猬身上碰。
“你——”
就知道她接不上话。
“咳咳……姐姐这是用的什么香粉呀,鸨妈妈再怎么吝啬也不该这样不是,这么浓重呛人的粉香,难怪姐姐招揽不住客人向我这长君阁来玩了。”
“死丫头,别以为你是什么郡主,是皇上钦点的和亲仕女我就不敢动你!”她本是气愤的小脸上竟是有着几分的洋洋得意。“告诉你,你娘是那种没过门就可以给别人生孩子的婊子,你顶多也就是那个流着婊子血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入流的下贱胚子。你以为爹爹是真的很喜欢你才将你指定给魏国那‘野人’做小的么,给你说——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真正不讨人喜的是你——檀长君。”
“住口!”
这是爹爹五年来第二次踏入我这小院,第一次是我入府的那天,而这次怕是因为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的缘故吧。难道真的如这个女人所说,我是因为不讨人喜才被送去和亲的么。我来这里虽然已经五年了,但从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他们怎么就断定我不讨人喜了呢!难道原因就是那个爹爹所说的早已经不在了的母亲?
“锁钥,回去!”
原来她就是大姨娘的所出的檀家长女檀锁钥,怪不得那么的嚣张。
爹爹用极其狠戾的眼神送走了檀锁钥,然后转头一脸慈祥的向我走来。
“长君,别听她胡说。爹爹是很疼爱你的,你母亲过世的早,本就觉得亏欠你。亲事不是爹爹所决定的,这是先皇在去世之前就已经订好了的。即使爹爹有多么的不舍得,你还是必须要去。好好收拾一下,明天准备出发。”
爹爹一口气说了好多,五年来第一次给我说了一段这么长的话,仅仅一句话我所受的委屈就全部不值得一提了。
爹爹,女儿会想您的。
整整一个中午,我的心都满满的欢喜。
正值春季,气候很是湿润。我这小小的长君阁也开始漂亮的紧,各种各样的花都有着想要开放的局势。尤其喜欢这暖暖的阳光,还不是一般的舒服。
这陪伴了我五年的小院子生活要结束了,此刻只能尽全力的留恋一下。
不舍得,比当年师父赶我下山还要不舍得。
此时的我站在一架木质小桥上,阳光铺满了整个湖面。我的长君阁里面最为唯美的景致就是这里了,有花、有草、有湖水。
我穿的并不薄,上衣着一件素兰碎花开肩式绒衣,外加一条桃色披肩,下面同是素兰花长裤子,边缘缀以碎兰花。再加上这暖暖的阳光,有种想要冒汗的感觉。
“小姐看起来心情不错。”小如从外面进来,搬过来了一张椅子,“坐在这里晒晒太阳,让小如给您泡杯茶。”说着走进了不远处的室内。
我移步过去,坐了下来。很快小如就端了一壶热腾腾的茶水回来,拿过小如沏的茶轻抿了两口。这里的水本来就有一些淡淡的绿,这茶水绿的更甚,如此鲜嫩的颜色让我禁不住多饮了几口。我不懂茶,自然也不懂的品茶,只视其为解渴润喉之物。
抬头仰望蓝天,天空如此的高远,这广袤的苍穹没有一点边缘的痕迹。记得在山上的时候,我的视野总是被周围群山环绕的那片小天地,偶尔几只鸟飞过,但飞不多远就会被山挡去了视线。等到足够大可以爬上高高的山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这里没有山,所以即使我个子不是足够的高,也可以肆无忌惮的盯着天空看。
“小如,我们去市集看看如何。”我想要从不同的地方,看这里的同一片天空。我要将这里的一切记下来,天空也不放过。
再说,这京城的市集也是我不曾去过的,自然很想去见识一下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突然发现,一个下午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小如用别样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并未说什么,转身走进屋子里。拿了一件大氅出来:“小姐穿上这个,以免着凉了。”
我轻笑到:“我穿的已经很多了,都快走不了步子了,不需要这个,放回去吧!”说着站起身,径自走出了门,小如并没有很听话的将衣服放回,而是挽在臂间,以备后用。我也并无责怪,知道她是对我好。这个跟了我整整五年的小丫头,我对她有着别样的信任。
走在大街上,我抬头仰望着蓝天。来到这里,竟然就是为了做这么一件小事,小如知道定然是认为我疯了。
“小姐,不要这样走,会碰到人的。”“小姐,我走前面吧,不然你会撞到东西的。”小如似小鸟一般,围在我身旁打转。
我依然,抬头望着蓝天,这清澈的蓝天。然后轻轻的笑着、笑着。
“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高兴而已。”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小如,你看那是风筝。”
“是啊,记得小姐小时候——”
“什么?”这丫头是不是糊涂了。
“不、不是,奴婢是说小姐去年的时候盯着天上的风筝就是一阵欢呼,问那是什么鸟来着,呵呵……”
额——
这么丢人的事她竟然还记得,我不过是没见过,现在不就认了个仔细。
我不理她走向前面。
“小如,你看这有好多的虫子,在笼子里。”路边的小摊贩摆放了一长串的笼子,一些蝈蝈我是认识的,不过还有好多其它的品种,是我所没有见过的。
“它们是用来玩的,一些小公子们,都很喜欢。”小如,一副万事通的模样。
“呵呵......”自然是用来玩的了。这里的集市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看那站在一个小木条上摇摇晃晃的公鸡,还有晶莹剔透,各色各样石制的小人,其中我最为喜欢的就是拿着大斧头的张飞了,因为他的眼睛好圆,似乎里面珠子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样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珠花、头饰,琳琅满目。即使我喜欢简单方便的装扮,但如此精致的饰品还是吸引了我的注意。
“小如,前面好热闹,是干什么的,我们过去看看。”
好多的人拥挤在一起,我猜想着应该是马戏之类的,或者唱小曲儿的。我走的很快,可以说是用跑的。小如两小腿跟着我很是吃力。
“小姐,小姐,你慢点儿!”
“小姐呀!”
我一边回头望着她,一边“呵呵......”的笑个不停。却不料我还没有走近,就被旁边的一些人拥挤着推到了一边。差一点就要跌倒在地,幸运的是,不知是谁的手一把搂过了我的肩,如此才得以不出窘态。
“小姐,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小如应是看到了我身边的男子,便噤了声。我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出身,躬身表示谢意。“多谢公子!”我抬头看向那位一直并未做声的男子,他对我浅浅的笑着,很好看的样子。而此时我也终于找到了一个与这天空生的如此相得益彰的人。尤其是他的微笑。
身穿月白色长袍,简单的束冠。唇红齿白,面目清秀,鬓发如墨。双目清透明亮,灵气天成,俊美非凡。我一直盯着他看,并非其他,而是在找一样东西。
他似乎也看了出来:“姑娘,在找什么?”
“扇子!”我盯着他很认真的问道:“你的扇子呢?”
“我没有扇子。”他有些不解。
“怎么会没有?”是不是忘带了呢,这样气质卓越之人,有些书香气息,不是应该都拿把扇子的么?小时候师兄们给我讲故事,似乎就是这样的没错。
“姑娘如果想要,到时送你一把便是。不过我却是真的不喜用扇。”男子解释道。
此时窘迫的就是我了,只想着转身就走,可又想着会不会很没礼数。便站在那里,回头望着那一群不知道在看什么,却很热闹的一群人。
“他们在看一只猴子的表演!”男子也转过头看去,“姑娘叫什么?让我知道个详细,好遣人送扇。住在何处也行。”
“你叫什么,我想知道你叫什么?”我不答反问。
他看向我的眼睛说:“叫我述之,便可。”
“——呵呵、呵呵呵......”“树枝!”我不禁笑而不止。
“姑娘,你笑起来眼睛很美!”他的眸子很清澈,让我忍不住的想要闪躲,想不到我这天地不怕被师父称为顽劣假小子的人也会有被人看的不好意思的一天。
我转过身便跑开了。小如也在我身后,紧跟着我的脚步。之后我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天空,大声说道:“树枝,我叫树叶,要记着了!”之后我就又大步的跑开了。
我知道他在我的身后看着,并未离去。我也知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不是所有的遇见都会有结果,不是所有的不期而遇都会演绎成一场风花雪月。有一种相识叫做一面之缘,有一种邂逅叫做无关风月。
虽只一把扇子,而它的重量我却无法承受。
起床是一件困难的事,尤其是今天。
讨厌看起来如此晴好的天气,我的心情都被这灿烂的朝霞给弄坏了。出嫁,听起来挺喜庆的,其实我恨不得老天下场大雨来给我诉诉委屈,那样倒还来的好受点。
从今天开始,这个长君阁就不再属于我,这个短暂的家也将不再属于我。我会开始新的生活,会有一个新的身份。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或许再也回不来了。我会在异国他乡,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如今天起的更早,我见到她时,她已经焕然一新。小如是我的陪嫁丫鬟,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会与我一起。
“小姐,这是皇上赏赐的,老爷说一定要带。”
又是皇上赏赐的,听到这样的话我气就不打一处来。看到桌子上发簪、镯子、项链还有耳饰排成队的等着我去赏脸,就已经开始累的不行了。
“小姐,老爷昨天晚上就吩咐我把这些拿过来了,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小如没听到我的回应,很耐烦的又提醒了一遍。我知道,即使自己再怎么反对,结果都只会是一个,那就是乖乖的一样一样整整齐齐的戴好。
“爹爹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开始吧!”
我收起了自己的不满情绪,乖乖的坐在镜子前面等待着被侍奉。小如给我细心的束头发,还一边不停的赞叹我此时是多么的貌美。她束发束的好认真,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认真。
“小姐的头发好长,好漂亮。”听着小如的赞美,我禁不住用手摸了摸这长长的头发。如果可以,真的希望什么都不戴。就这样散着,既简单又漂亮。从小跟着师兄弟们混,这头发还没有被这么的束缚过。
等我再次回神,一个漂亮的云髻便已绾好。青色的翡翠玉钗,金色、凤凰状的额前饰,还有一些零碎的束卡。皮肤白皙,加上这些个亮闪闪的东西,很契合光彩照人这个词语。
束发之时,我已隐约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响。完全准备妥当,府上的动静就更大了。今天,整个檀府应该都很是忙碌。所有的忙碌也都只为一个名叫檀长君的女子,因为今天,她要嫁人了。
走出门外,天已经完全亮透,太阳的红晕映红了天际的一片云彩。如此清澈的天空,如此美丽的日晕,我踏着朝阳的第一缕光芒走出了长君阁。爹爹和几位姨娘,还有我的“兄弟姐妹”们,等等好多的人都在大堂等待我的到来。
见到爹爹,泪就开始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君儿莫伤心,到了记得给爹爹写书信。如果不准,爹爹会想办法去看你的。”爹爹没有流泪,只是盯着我看,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在他的脸上我竟然看到了愧疚,是因为无法将我留下而愧疚,还是——
几位姨娘与我一一告别,还有我的兄弟姐妹们,他们都赠与我一些珍贵的东西作为最后的礼物。即使来到这里五年,但和他们也没有过什么接触,喜欢我也好,虚情假意也好,此刻我都是不舍的。
时辰已到。
我坐上了府外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车子很豪华,很舒适。周围没有任何百姓的围观,想必这是不允许的。马车两侧分别是两排侍卫,和我一起坐进马车的还有小如。带头的将士一声令下,我们就这样开始了这漫长的行程。
我掀开车帘,看向爹爹,想看的更加仔细些,然后记着就不再忘。可我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努力的看,却依然无法可视。直到从看不见檀府的那一刻起,一种深深的孤单感强烈的燃起,我知道,从此我就是一个人了。
“小姐,有我呢。”小如也哭红了眼,似是看出了我的心事。
“小如不哭,至少我们不还在一起吗。呵呵……”我逞强的笑着,用手抹着小如那愈来愈多的泪水。“这本来挺漂亮的小脸,现在成了小花猫了呢。”
“呵呵……”听了我说,小如也不禁笑了起来。
马车两边的将士听闻到里面的笑声,开始你我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而喜。
很快我们就要出都城了,回头望着高高的城墙,一点点的愈来愈模糊。太多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太多的时候我们都幻想着能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家作为永久的避风港。也或许能够有那么个人永远站在那里,只要你愿意,他会随时为你遮风挡雨。
此刻两者,我没有任何一个。
视线渐渐不再清晰,城墙变得也只剩下了轮廓,是幻觉吗?那高高的城墙上,竟站着一位白衣少年,玉树之姿,俊美如斯。
转眼已是半个多月,天气也变的干燥寒冷起来。我和小如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以抵风寒,将士们也穿上了厚厚的战甲用来御寒。
听将士们说已经到达山西境内,再有几天的行程就会到达我们的目的地平城。那里是北魏的都城,而我将会是那里最为辉煌建筑物里所有人的其中一个。
一路上,我看到了好多的难民,沿街乞讨。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是什么致使他们如此生活,是天灾,抑或是人祸。
“小如,你看他们。”我掀开车围,与小如说道,“为何闹如此饥荒,这些难民从何而来?”来往的人群,视而不见,仿佛如此情形早已司空见惯。
“这些难民应该什么地方的都有,各国之间战火不断,自然导致民不聊生。”说话的是随从的小将士,年纪轻轻,十八、九岁的样子。
“战争,到头来祸害的不还是百姓。百姓没了,谈何统治国家。”我望着路边那源源不断的难民,有些义愤填膺的说。那名小将士也没有料到我会说这些话,看了看我,便又看向前方继续行走,不再言语。我索性放下车围,不再看那些不堪的场景。
“小姐,为何生气?”小如鼓着圆圆的小脸有些不懂。在她看来,我很反常吧。此时的我不想任何言语。她扒开车围看了看,转而低着头说:“小姐是看到外面那些人伤心吗?不瞒小姐说,奴婢小的时候就是爹爹乞讨将我带大的,之后在一次战争中碰到了老爷,才收留了我们。”说着便红了眼眶。
我自知碰到了她的痛处,也刚刚知道,小如,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原来有着如此悲惨的身世。
我们又走了两天,今晚将在这有些荒凉的郊外露宿。将士们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便开始休息。有的在小憩,有的在一块聊天。走了这么多天,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子。不出意外,就是他们最大的任务。
其实坐车子,也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四肢活动都不自如了。我由小如搀扶着下了马车,在周围散起了步。只是下车没有多久,就从旁边走过来名将士,上前说道:
“姑娘莫要走往别处,只在这附近走走便可。”他一脸谨慎,我也明白,这是他们的任务,我自然也不会为难。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前面是一个锦绣天成的笼子,而我正一步一步的走进去,还要满怀感激。
向他点头示意后,我和小如便在周围走了走,但总会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将士们继续谈天说地,有说有笑,还在旁边生了一堆篝火,围坐在一起很是热闹。走了一阵子,不免有些乏味,我于是插了个空隙,夹在将士们中间也坐下了。可是他们一个个都看向了我,不再出声,我自知惊扰了他们便说:“我只是想听听你们说笑,不用理会我,你们还如以前便可。”刚开始,他们还是有点不怎么放开了说,可是没过多久就又开始了。我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自是拉着小如也坐了下来。
“你们谁见过皇上,我只见过一次,还是在宫门口。那时候大家头都不敢抬一下的跪着,我就琢磨着,做侍卫做了大半辈子,到时候老婆问起皇上长什么样,我不知道那该多丢人。”一位有而立之年的将士啃着干饼,一边向周围的将士比划着。
“你见到了?就那次吗?”另一名将士问。
“对啊,我就歪着脖子一直把皇上看了个仔细。”他很是自豪的样子。
“干嘛歪着脖子呀?”
“就是,那岂不是对皇上的不敬。”
“你们傻呀!我如果直视,皇上自然会愤怒。你们知道当时皇上看见我那样看他问了些什么?”
“问了什么呀?”
“‘你脖子这是怎么了?’哈哈……你们知道我怎么答的?”
“呵呵……怎么答的,不会是说陪老婆睡觉睡得吧,哈哈…….”
“哈哈……”
他们一个个笑的很是开心,刚开始我听的很明白,可是为什么说道“睡觉”他们就笑成那样。再仔细一想,我就明白了,脸庞不禁有些微烫。看向小如,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她自然不比我这个长她五六岁的人理解的透彻了。
“别胡说了,我对皇上怎么会说那样的话。”那将士咬了一口大饼反驳道。
“你说了什么赶紧说呀!”
“就是,磨蹭什么!”
“呵呵呵……”他自己倒是笑的止不住,“我就说,刚刚只顾着迎接皇上了,没看到前面有棵歪脖子树,接着我的脖子就撞成它那样了。皇上听了之后‘呵呵’笑了两声,就走了。”
“没了?”
“没了!”
“只是笑了两声?”
“对,就‘呵呵’笑了两声。”说着他还摆出了一副威武的摸样。
“嗨——!”
“真没劲!”
周围将士不免觉得不怎么新鲜好听,有些乏味。其实我听到“皇上”两个字就已经有些个反感,本以为他们会说些什么他的坏处,没成想竟是敬仰。怕是向我如此对当朝天子有如此记恨之心的人很少吧,并且我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随便说皇上的坏话的,即使心里早已经骂了一千遍,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刚刚竟然还傻傻的盼着能听到几句他被人骂的话,看来这辈子都很难了。
坐的累了,也就站了起来,继续散起了步。他们还继续说着他们感兴趣的事。
“听说皇上有个弟弟,也就是王爷吧,长的那叫一个俊美呀!胜过女子。”
“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