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米和小米的家长社群里，经常有家长提问：“蝴蝶手是什么？”“蝴蝶手是自闭症的特征吗？”还不时发视频确认一下。

我们拿这些问题请教了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邹小兵主任医师，出人意料的是，邹小兵表示，“我也不知道。”

邹小兵说，自闭症儿童会有很多种类型的手部刺激动作，可能有的手部动作看起来确实像蝴蝶，描述起来也通俗易懂。

我们又请教了大米和小米OT总督导顾韡，他表示，蝴蝶手是国内自闭症家长们自己起的名字，“我也是搜了相关信息才勉强明白。”

顾韡认为，蝴蝶手是家长们对自闭症孩子的一种手部刺激行为的形象描述，相对来说特指“像蝴蝶拍打翅膀一样活动手指。”

但将“蝴蝶手”等同为自闭症的特征，则不一定妥当。邹小兵表示，在他的临床实践中，自闭症儿童有很多类型的手部动作，“最特别的还是单手放在眼前”，如果孩子频频出现类似动作，应尽快到医院做筛查。

邹小兵说，自闭症儿童做出类似“蝴蝶手”等自我刺激动作，是自闭症群体感知觉异常的一种表现形式，即“感觉寻求”。除此之外，还有对感觉刺激反应过度、反应不足。

手部的重复和刻板动作，是自闭症儿童的临床表现之一。

2010年，原卫生部办公厅印发的《儿童孤独症诊疗康复指南》中，就明确把手部的行为当着自闭症刻板重复行为的表现之一，写进了指南。

图源：《儿童孤独症诊疗康复指南》（卫生部办公厅2010 年7 月印发）

在美国精神医学会编著的《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DSM）的第4版和第5版中，也都把手部的一些行为，划到刻板或者重复的行为中。

DSM-4中关于刻板重复动作的举例

上述自闭症儿童的手部重复刻板动作，经过家长们口耳相传之后，逐渐有了“蝴蝶手”这一称谓。但因为不同自闭症儿童的手部动作并不完全一样，到底啥才是“蝴蝶手”也众说纷纭。

在相关的学术研究中，基本上找不到“蝴蝶手”这一说法，较为通用的描述词汇叫作“hand flapping”，泛指前述的手上下或左右移动、手指抖动、拍手、摆动手臂、握拳等形式的手部刺激动作，当然也包括一种或者几种家长认为看起来像蝴蝶的“蝴蝶手”。

国外一位三个自闭症孩子的父亲在社交媒体上记录了孩子们手部刺激行为的5种表现。

第一种捶打自己的胸膛；

第二种是用手敲自己的头部或颈部；

第三种是会连带着手臂伸长，做出像鸟的翅膀一样扑腾的姿势；

第四种是把手握成拳头，靠近嘴巴，手指一张一合，像在吹喇叭；

第五种是他们喜欢把手指弯起来，像蜘蛛一样爬行移动，这些都称之为hand flapping。

导致出现重复或者刻板的手部刺激行为的原因有很多，以下情况都可能是触发因素：

兴奋：有的孩子看到一个感兴趣的玩具，会通过微笑、尖叫、蝴蝶手和跳跃来表达兴奋。

恐惧：看到害怕的东西，比如一只大蜘蛛走过，孩子会拍动双手并哭泣。

成就感：完成了一幅画，孩子会举起双手，动动手指，微笑着看着画。

思考：孩子凝视远方，来回摇晃双手，有时拍手。

情绪困扰：在经历了令人沮丧的事件后，孩子可能会大声喊叫、踱步、扭手、拍手并上下拍动双手。

这样做的原因尚不清楚，但一些研究认为，自闭症孩子难以识别和表达自己的感受，所以会通过这类自我刺激行为来调节情绪或缓解焦虑。

同时自闭症孩子往往对感官刺激（例如触摸、声音或视觉输入）高度敏感或不敏感。手势可以作为调节和应对这些感官挑战的一种方式，通过重复的手部动作，他们有可能在感官超负荷时找到舒适和平衡。

有“蝴蝶手”类似的手部刺激行为表现，是不是就是自闭症儿童呢？答案是不一定。

如果手部刺激行为合并社交障碍（比如没有眼神共同注视），那表明孩子可能是自闭症。同时，特定的手部刺激行为，也可能出现在其他神经或发育障碍中，如ADHD、唐氏综合症、强迫症等。

没有社交障碍的发育正常儿童，甚至一些成年人，有时也会因为兴奋、紧张、压力或习惯出现手部刺激行为。包括咬指甲、坐立不安、踱步或在打电话时卷头发，这些反应与自闭症儿童的蝴蝶手有相似的自我调节功能。

如前所述，在DSM-5中，自闭症诊断有五条标准，分别是：

A 持续存在的在社交沟通和社交互动方面的缺陷。

B 狭隘的兴趣、重复刻板行为与感觉异常。

C 症状必须在儿童早期出现。

D 相关症状导致了患者在社交、职业或其他重要领域的显著的功能损害。

E 相关症状不能用智力障碍或全面发育迟滞加以解释。

手部刺激行为在自闭症中属于一种重复刻板行为，其他刻板行为还包括饮食固定、行走路线固定、不停模仿电视或视频的对话或内容，一改变就容易崩溃哭泣等。

而社交障碍和刻板行为一起，组成了自闭症的最核心表现，因此像手部刺激行为这样的刻板行为表现可以为自闭症诊断提供参考，但不是确诊自闭症的必要条件。

简单说，确诊的自闭症儿童很大概率会出现手部刺激行为；而有手部刺激行为的儿童，则不一定会是自闭症。但某些特定的手部刺激行为，可能会是自闭症筛查过程中的预警征，比如邹小兵提到的“单手放在眼前。”

从本质上讲，“蝴蝶手”等手部刺激是一种自我调节的压力管理方式，每个孩子都可能有自己独特的情绪调节方式。

家长可以关注孩子做出这些动作时的情绪和状态，只要不影响到别人、没有危险，让他们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自我调节也问题不大。

不过，如果孩子出现这类刺激的频率过高，干扰到了日常生活，沉浸其中不社交，就需要干预了。这种行为如果延续到幼儿园、小学，孩子可能会因为表现怪异受到来自同龄人的歧视和霸凌。

但干预的目标不是抑制孩子对过度刺激的自然反应，而是确保手部刺激动作不会对他们的日常生活产生不利影响。

家长可以尝试以下几种方法：

1.找行为原因并改变环境

例如，如果孩子对某种食物很厌恶，一看到这种食物就会出现特定手势。那么大人不要强硬让孩子吃，而是拿开，或者以孩子能接受的方式，例如把食物换种花样做给孩子吃。

这是比较简单却重要的一步。家长需要创造一个让孩子感觉舒适、安全的空间，鼓励他们通过别的方式释放压力，减少过度自我刺激的需求，而不是直接制止。

2.教会孩子寻求替代方式

让孩子学会使用视觉提示或其他表达方式，而不是通过自我刺激的行为来表达需求。例如，如果孩子还没有语言，可以教他使用画有卫生间的卡通图片来表示自己想上厕所了，避免他通过哭泣和拍动双手等方式来表达。

如果孩子喜欢拍打自己的手，可以给他一个挤压玩具或球，避免他玩手。

3.给予表扬和积极强化

如果孩子表现得体，家长可以花点时间用夸张的表情大力表扬或拥抱孩子，可以说：“我喜欢你坐得这么安静”或“哇！看看你坐得多好，多成熟……而且你非常安静。干得好！”

这些正面反馈会给孩子很多正向鼓励，他们下次就会做得更好。

4.练习安坐

在通常会触发手部刺激的情况下练习安静坐着。

准备好降噪耳机、太阳镜等防止孩子感官超载的工具，慢慢增加孩子安坐的时间，每多安静一秒钟就给予孩子更多的奖励激励。

5.运动

研究表明，运动和其他体育活动能释放自闭症孩子的紧张情绪并减轻刺激，让他们每天锻炼几分钟可能有助于大大减少刺激行为。

除了手部刺激，

还有很多感知觉异常形式

自闭症孩子拥有和正常发育儿童外观一样的感官，生活并感知同一个世界，但他们获得的感知跟普通孩子却不相同，这种特别敏感或特别不敏感的表现叫做感知觉异常。

邹小兵说，“蝴蝶手”等手部的重复和刻板行为，是感知觉异常中的“感觉寻求”，指对某种感觉体验存在强烈的、持续的渴求或兴趣。

除此之外，自闭症家长经常说的“低敏”或者“超敏”，也是感知觉异常的表现，“超敏”往往表现为感觉回避或者感觉恐惧，“低敏”则表现为对环境刺激反应不足。

美国大威斯康星州自闭症协会发起过一个“自闭症友好社区倡议”，其核心就是要考虑自闭症人士的感知觉异常，在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和本体觉方面给出了对应的建议。

自闭症友好社区倡议中关于感知觉适应方面的建议 图源：Autism Society of Greater Wisconsin

这些倡议的内容涵盖了常见的导致自闭症人士出现自我刺激、回避或者恐惧的感知觉异常范围，具体包括：

01

听力和听觉

有的自闭症孩子对某些正常声音特别敏感，或感到莫名的恐惧，比如听到电视中某句广告语、冰箱加热的声音、吹风机或烘干机的声音等，会出现尖叫、捂耳朵、躲避、哭闹等行为。

对应的减少刺激的措施有：减少或限制背景音乐；提供远离厨房、小吃店或其他容易产生意外噪音的区域的座位；提供降噪耳机；提供安静的休息场所；降低音量至任何无法完全消除的声音等。

02

视觉

有的对某些视觉刺激有特殊的喜好，可以长时间凝视或斜视某个方向、物品或自己的手，而对周围发生的事视而不见。但有的自闭症人士则对光线特别敏感。

对应的减少刺激的措施有：减少照明（如果太暗则增加照明）；尽可能避免使用头顶荧光灯；或者在无法避免时使用荧光灯罩和过滤器；尽可能使用自然光；关闭电视机或者闪烁的灯光/标志。

03

触觉

有的自闭症孩子在触觉方面也有感知觉异常，“超敏”或者“低敏”的情况均存在。

对应的适应性措施包括：提供便于取用的小型手部减压玩具；触摸前先询问，例如“我可以握你的手吗？” 避免不必要的接触。

04

本体觉

本体觉，即知晓自己的身体在空间中的位置，它帮助人们维持躯体姿势、表情、音调等，进行动作计划以及躯体的协调等。有的自闭症儿童也存在本体觉异常。

对应的优化措施包括：告知可能导致绊倒或跌倒的结构差异；标识清楚走道和出口的位置；提供建筑的视觉展示，突出关键区域（如洗手间、出口、感官区域等）。

05

嗅觉

有些孩子无论拿到玩具还是食物都习惯先放到鼻子前闻一闻，有的会突然凑到别人身边闻别人身上或头发的味道，有的则对特定的味道特别敏感。

减少嗅觉刺激的方式有：使用无气味的清洁剂；尽量不使用香水、香精等物品。

审核专家

邹小兵

中山三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主任医师

大米和小米研发总顾问

审核专家

顾韡

大米和小米OT（作业治疗）总督导

美国杜肯大学康复科学（作业治疗方向）硕士

参考资料：

1. 卫生部办公厅关于印发《儿童孤独症诊疗康复指南》的通知. [EB/OL] (2010-08-16)

https://www.gov.cn/zwgk/2010-08/16/content_1680727.htm

2. Barloso K. Hand Flapping and Stimming in Autism. [EB/OL] (2024-07-15)

https://www.autismparentingmagazine.com/autism-stimming-causes-management-and-types/

3. Autism Society of Greater Wisconsin, Autism Friendly Communities: Sensory Considerations. [EB/OL] (2022-03)

https://www.autismgreaterwi.org/wp-content/uploads/2022/03/Autism-Friendly-Communities_Considerations.pdf

整理丨雷颖

编辑丨谭万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