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轶事丨夜光玉鼠

宋时浙江台州有一茶商，名叫陈大郎。一年春天，陈大郎将十多箱春茶发往苏北鲁南一带。途经钱塘江时，载茶船只于江中突遇大风，翻船。货物全部没入江中，陈大郎被过往船只搭救，捡回一条命来。

从此，陈大郎便患上一种怪症，白日疯疯癫癫，时哭时笑，夜间则常于梦中连声高呼“救命，救命”。未至半年，须发尽白。虽经多方求医，却无疗效。一天，陈大郎的儿子陈山于城内听到一个消息，雁荡山宏觉寺慧光禅师来台州化缘，悬壶济众，下榻于城外飞云寺。因那慧光禅师精通医术，名闻两浙，前往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所以，陈山也去了飞云寺，替父问药。

当陈山将父亲患病一事告知慧光禅师，并将诸家药单呈上。慧光阅罢，道：“诸医无误。其中何首乌、灵芝二味，只是用以寻常之物，自然药力甚微。因令尊病情甚重，其药力功效便大打折扣。如今须得五百年何首乌已成人形者一具，五百年灵芝一具。合以它药煎服，则三月之内定可须发转乌，诸症尽除。”陈山又问：“敢问大师，何地有此两种药物出售，价又如何？”慧光道：“于浙省言之，杭城‘益生堂’药铺有之，其价约折白银二千两之多。”回家之后，陈山将求医经过告诉了母亲，母亲失声大哭。原来，自陈大郎患病后，家中境况已窘迫不堪，靠借债度日，又何处置得药钱？当晚，陈三的母亲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个主意。

第二天一早，将陈山叫至床前，告知陈三，陈山有一叔父，名叫陈二郎。陈山三岁那年，陈二郎与其兄长因一事吵嘴。第二天早上，便离家出走。多年后，有人在杭州见过陈二郎。陈二郎已开了一家茶庄，兼往外地贩茶，生意红火，家境优裕。

因此，母亲让陈山前往杭州寻找叔父。若能见到叔父，可在叔父那儿讨个生路。有了积蓄，再回台州，成家立业。陈大郎的病看来已是不治之症，若二郎有空，可来台州，与其兄长再见上一面。陈山双眼含泪，点了点头。随后，陈山来到杭州寻叔。每见一家茶庄，总要人内打听，然而十多日过去，仍不得消息。而身上所带的盘费所剩无几了。这天晚间，陈三来到清河坊“兴隆”客栈投宿。李掌柜知道陈三的遭遇后，很是同情。李掌柜给陈山出了个主意，李掌柜有一儿子，开了一家糖坊。每天早上都有小贩前去买糖，然后走街串户叫卖，借以糊口。

李掌柜劝陈山眼下不妨操此贱业，尽管每日所得虽然不多，但再也不用为食宿二事发愁。而且于卖糖途中，还能继续打听其叔父的下落。陈山听罢李掌柜的主意，不禁高兴，急忙点头谢过。第二天早上，陈山肩挑糖担，声声吆喝，开始走街串户。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了，但仍未能打听到陈二郎的下落。这天下午，陈山来到候潮门一带叫卖，就在陈山坐在一个石墩上歇息之时，身旁来一姑娘，姑娘从身上取出一只小石鼠，问道：“小哥，这个石鼠能换糖吗？”

唐玉鼠（上海文物商店旧藏）

陈山此前听李掌柜讲过有关换糖的门道。陈山将石鼠拿在手中，只见石鼠长约三寸，四足俱备，有头有尾，尤其是头上两只小眼，甚是有趣“换得，换得。不知姑娘要换何种糖？”“换一块冰糖吧。”陈三取出一块冰糖，用纸包好，给了姑娘。晚间，陈山回到客栈，将石鼠递给李掌柜过目，李掌柜将石鼠再三看过，道：“这不是石鼠。而是一只玉鼠。”

李掌柜道。“公子啊，先要将这层灰皮磨掉，看一看玉的颜色与质地，若是新疆和阗玉，定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能卖得几十两银子。也说不定能卖得上百两银子！”第二天早上，李掌柜将一只缝制好的布囊给了陈山：“布囊之中装的是米。公子无事时，便可以此打磨玉鼠的外层。数日后，待灰皮尽除，便可知此鼠的玉质及玉色了。”

明玉鼠弗利尔美术馆藏高2.2cm 长4.8cm 厚1.1cm

数日后，玉鼠的灰皮全部除尽，只见此鼠玉色洁白，通体晶莹，两只眼睛为正红色，光华闪烁，出自天成，绝非人工嵌人。陈三与李掌柜观后，自是十分喜悦。之后，陈三经李掌柜点教，又请木匠为玉鼠特制一紫檀木座，香楠木盒。陈山将玉鼠携在身上，来到了清河坊古玩街。十八家店铺，一一问过，店主出价多是三五十两银子。

清青玉十二辰-鼠故宫博物院藏

只有“博古堂”主人钱掌柜同意以百两代卖。成交之时，依照行规“十一”抽头。陈山可得九十两，钱掌柜可得十两。陈山盘算一番，点头同意。五天之后，陈山又一次来至“博古堂”，只见有客人将玉鼠拿在手中端详。经钱掌柜介绍，陈山得知这位公子乃是当朝户部尚书李尚书的三公子，平日喜好古玩。“此件玉鼠颇为有趣，不知其价如何？”

“三爷，此鼠乃是这位客官寄卖。明言百金成交。”

“值得！值得！”随即从囊中取出两块五十两银锭，朝柜上一放：“成交。”三公子把玉鼠带回家拿给老爹看，李尚书将玉鼠取在手中之后，一看再看，惊呀地问道：“此鼠是由何处得来？”三公子将经过说出。“快！快去！将那玉鼠的主人带来府中！爹有事问他。快去！"三公子自小至大从未见过老爹如此激动，心内不禁纳闷。随即来到“博古堂”。

陈山正要告辞时，三公子来店中相请。来到李府之后，李尚书请陈山人座。“今日老夫请公子前来，想知道玉鼠的来历。"陈山闻言之后，将前后经过一一道出。李尚书点了点头又说：“三儿去候潮门向主人打听一下玉鼠的来历以及主人家的乡籍姓氏。"

片刻之间，三公子赶回李府，来至尚书书房，三公子禀报道：“此番去得候潮门，孩儿已打探明白，玉鼠主人名叫陈二郎，浙江台州人氏。世代以商为业，所作乃茶叶生意。”陈山听到此处，大吃一惊，心想：“陈二郎不正是自己千寻万寻的叔父吗？”就听三公子继续往下说道：“十多年前，与其兄长陈大郎因生意事反目，离家而去。次日，前来杭州，于三山街开了一家茶庄，兼作贩运买卖。三年前，三山街一场大火，其家产荡然无存。之后，来至候潮门，租了一处院落，以作全家安身之处。本人则在一‘楼外楼’酒家作杂工。每月所得三五千钱，借以养家湖口。”听到此间，陈山心想，玉鼠主人定是自家叔父。

“其乡籍乃是何地？是浙江或是他省？”李尚书问道。

“祖籍山西太原。”

金壁画老鼠

“那么，此玉鼠陈二郎又是如何得来？”李尚书问道。“玉鼠乃是其祖上于太原肆间以五两银子购得。据卖家称玉鼠可以避邪，此后，传至其父，其父又传于陈二郎。三山街火后，陈二郎一恼之下，曾将其弃之门外，为其小女捡得。数日前，陈二郎偶染痰喘，需冰糖为药，其女故以此鼠换糖。”此时，只见李尚书抚髯大笑：“是了，是了。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玉鼠来自山西。”三公子与陈山均感觉莫名其妙。“三儿，你去将阿祥叫来。”阿祥乃是李府管家。

随后，阿祥来到书房之内。“阿祥，你这就去预备四桌宴席。此外，告知老夫的一干门生子弟及诸位夫人女眷，晚间一律去宴会大厅赴宴。届时老夫要让众人大开眼界，一瞻世间宝物。”李尚书说道这番话时，眉飞色舞，满面春风，言语中充满了喜悦。入夜，宴会厅内分列四筵。中设檀香木桌，桌上，高供玉鼠。客厅四周，灯烛齐辉。门生子弟及诸位女眷一一就坐，“诸位，今日特将大家聚会此间，实是老夫欲让大家瞻仰一件宝物，即这枚和阗玉鼠。” 说罢以手指向檀木桌。

酒过三巡，阿祥前来报道：“老爷，时辰已至亥时未刻，西洋时钟即报十一响。”此时，李尚书再次起身，命大家不得喧哗，并将所有灯烛灭掉。随之，让众人注视玉鼠。此时，四座寂然，黑无所睹，偶而从女眷中传来窃笑声。

“哨哨！"西洋钟报时。这时就见那只玉鼠二目之内透出线红光，随之，红光渐渐拉长。转眼之际，那两道红光，直射大厅房顶。众人又是惊讶，又是欢呼，连连叫奇。李尚书哈哈大笑：“此物尚未尽所长。”不久，钟鸣十二响，只见玉鼠遍体晶莹，光华闪烁，往四下射出夺目的银色光辉。但见通室明亮，众人如同坐在月光之下。

当三公子问道此物来历时，李尚书道“此物乃唐朝天宝年间和阗所贡，相传以夜光玉琢成，其两目之异在于每至子时能放出光华以辟恶物，是以先朝藏于书林，则蠹虫不生，而古籍完好。

宋末元初钱选《黠鼠图》

玉鼠国家博物馆藏

兵灾之后，流贼携往山西，逐失去下落。自失此物后，大内书籍往往蠹损。当今，皇上每命山西大臣访觅，然终不得其消息，想不到此物竟流落在杭州，为老夫所得。皇上若见此物后必喜出望外，真乃百万黄金无以觅此玉宝也。

随后，李尚书再次哈哈大笑：“阿祥，众人已一睹宝物，如今时辰已至半夜，罢宴收宝，各自回房。”随即，又道：“阿祥，你带上算盘，让陈公子重新开价。”阿祥手持算盘，来到陈山身边：“陈公子，老爷让你再次开价。"

此时，陈山经历了一天的变故，只觉得神思飘忽，真像坠在五里雾中。接过算盘，便想拨五千珠。谁知，因心慌意乱，错拔成五万珠。阿祥呈报，李尚书大笑道：“五万银两，不多，不多。告诉陈公子，不得反悔。时近深夜，可让陈公子于客房暂住。明日，拨划五万两银票一张，给陈公子便可以了。”

第二天早上，陈山怀揣“五万两”银票离开了李府。之后，从“永昌号”汇划庄，取出五千两纹银，作为“行规”给了钱掌柜。又取出三千两，以谢李掌柜及其儿子。然后来到候潮门，拜见了叔父陈二郎。叔侄相聚，悲喜交加，那陈二郎时而落泪，时而又大笑不已。两天后，五辆马车驶出杭州，奔驰在去台州的大道上。陈山身旁有两个精致的锦盒，一盒乃是五百年首乌，一盒乃是五百年灵芝。

古代人佩玉鼠的习俗也不尽与食鼠有关。《宋史·神宗本纪》:“庆历八年四月戊寅，（神宗）生于濮王宫，祥光照室，群鼠吐五色气成云。”神宗的降生，在“赤光”异象之外，又出现了“群鼠”异象，应了神宗本命的政治隐喻。从目前的考古发掘来看，十二生肖俑在宋墓随葬陶俑中发现的比较多。因此，异象的出现，使两宋和北方辽金契丹族的生肖文化，赋予了一种吉祥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