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子玉

两宋时期，辽金分别与北宋、南宋是南北对峙的格局，是历史上另一段南北朝，出于制衡的需要，西夏就始终以第三方势力贯穿于这段历史周期。由于不是主角，所以正史之中也就没有其一席之地，西夏国在时间的重力下其神秘属性就越来越浓烈。要想破译西夏历史，制度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和大多数中原王朝一样，西夏太祖李继迁是创业皇帝，太宗李德明巩固、扩大了西夏的基本盘，景宗李元昊正式建国称帝并填补了制度层面的空白。

由于中原王朝早就创制了封建帝制的官僚体系，所以和辽国一样，元昊也是以北宋的制度为模板建立西夏的制度。西夏的官制也是文武两个系统，分别有中书、枢密、三司、御史台、开封府、翊卫司、官计司、受纳司、农田司、群牧司、飞龙院、磨勘司、文思院、蕃学、汉学等机构：

中书、枢密、三司是西夏政、军、财三大部门的最高机构；御史台负责监察弹劾官员；开封府是负责管理西夏国都兴庆府的机构；翊卫司负责朝廷宿卫，皇帝出行时负责扈从车驾；官计司主管人事；受纳司负责朝廷仓储及其收支；农田司负责农业水利；群牧司负责马匹的饲养、繁殖、调教工作；飞龙院执掌御马供应；磨勘司负责官吏的铨选、考核、升降；文思院掌管御用物品；蕃学和汉学是西夏的教育机构。

可见，和中原王朝一样，西夏官制也非常齐全，覆盖了国家运行、发展的方方面面。其官制也实行胡汉分治，自中书令、宰相、枢使、大夫、侍中、太尉以下，全都是由汉人和党项人共同出任。

唯一的区别是，西夏的“官”更多是爵位的称呼，真正负责具体事务的是“职”，这是西夏和历代王朝最大的区别。

当然，为了维护党项族的主体性，为了始终以本民族为基本盘，和大多数游牧部族一样，西夏也设置了只能由党项人出任的官职，比如：宁令、谟宁令、丁庐、素赉、祖儒、枢铭等官职。

只有保证本民族对核心权力的垄断，才能维持党项人在政权中的主导地位。之所以许多职位对汉人开放，就是为了迎合汉人建功立业的需求，西夏皇帝需要汉人精英为国家开拓战略和制度建设服务。

总之，元昊不仅设置了功能齐全的官僚机构，还将汉人精英吸收了进来，让他们为西夏的开拓和发展事业服务，更重要的是，还保证了党项贵族对权力的控制。

也就是说，蕃汉之别是西夏官僚制度的主要特点。

只是，如此设计也导致西夏胡汉矛盾的鸿沟始终无法被填平，成为导致西夏灭亡的原因之一。

据统计，西夏的职事官总数在一千五百人以上，这个数据是不包括武官系统的。

同时，西夏还以一些附加的规则来保证党项贵族的主体地位，比如：当官员的职位、地位相同，党项人优先。处处都在维护党项贵族的利益。

和宋朝一样，西夏的军事也是由枢密院主管，其各地的军事指挥机关为边中监军司，也就是边境和中部地区的各监军司，在级别上皆属于中等司。

在称帝之前，元昊对军队系统实行过一次改革，设置了十二监军司来统率军队，分别为：左厢神勇、石州祥祐、宥州嘉宁、韦州静塞、西寿保泰、卓啰和南、右厢朝顺、甘州甘肃、瓜州西平、黑水镇燕、白马强镇、黑山威福。

六监军司为左厢，治夏州东部；六监军司为右厢，治夏州西部，设立左、右厢两名首领来统率所有军队。

在遇到较大军事行动时，西夏往往调动部分或者所有监军司进行集中作战。

西夏军队分为十二监军司 图源/剧照

只是，由于部落制的束缚，西夏军队基本上是由贵族统领。这就大大束缚了皇权的独断，导致元昊每次用兵时都不得不通过打猎的方式和贵族们商议，统一意见之后，才能行动。这也导致了西夏和辽国一样，动员效率极低。

为什么元昊会干出抢了太子宁令哥媳妇的事，就是在变相打击野利氏（野利氏属于外戚）。和汉武帝通过否定卫太子进而打压卫氏外戚一样，都是为了集权。

所以，读历史一定要将目光聚焦在事上，而不要纠结于人品。

毅宗即位后对监军司进行了局部调整，将祥祐设于绥州，在灵州西平府设翔庆军总领。随着西夏统治周期的拉长，监军司数量也逐步有所增加。

设计了详细的制度后，西夏还制定了自己的法律，比如，崇宗时期颁行的军事法典《贞观玉镜统》、仁宗时颁行的《天盛改旧新定律令》、神宗时编纂的《亥年新法》，西夏的律法经过了多次修改、升级，在发展中逐步完善，填补了各项空白。

以《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为例，整部律令一共二十卷，每卷下设门，全书共一百五十门，每门下具列条文，共一千四百六十三条，其内容以刑法为主，民事法、军事法、宗教法也占据相当的比重，基本覆盖了国家发展中所遇到的各类法律问题。

虽然《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依然是以唐宋的法律制度为模板，但西夏还是结合自身实际有许多自己的独创。

同时，西夏还有单独的军事法典，颁行于崇宗李乾顺贞观年间的《贞观玉镜统》，分为赏赐律和罚罪律两大类，对军政和军事制度进一步细化。

至于西夏的经济，虽然是农业、畜牧业、狩猎业、手工业和商业等多种业态并行，但由于文化和环境的原因，畜牧业在西夏的经济中占有的比重最大，牲畜既是西夏的生活资料，同时也是生产资料。

西夏饲养的牲畜主要有四种：马、骆驼、牛和羊，在管理层面以官牧为主，私牧为辅。

为了加强对畜牧业的管理，西夏政府设立了群牧司，专业管理畜牧事宜，与农田司一样，属于中等司。群牧司设六名正职，六名承旨、六名都案、十四名案头，掌管全国牲畜。

由于马匹是军事资源，所以西夏还特设马院，专门负责马匹的管理和牧养。马院属于下等司，设三名承旨、两名都案、四名案头进行管理。

其实历史上所有的游牧政权对于马匹的管理都非常重视，前秦和北魏当年都在国都附近设立养马场，北齐的骑兵曹甚至和尚书省是一个级别的。

为了维持武力优势，西夏在重视马匹资源的同时还以不定时打猎的方式来频繁练兵，以保证骑兵战斗力始终在线。西夏皇帝每年十月和腊月都要举行定时的狩猎活动。

本质来说，所有的游牧政权都是以频繁狩猎的方式进行练兵以维持其武力优势。

这就是北宋为什么始终无法搞定西夏的核心原因：西夏有战马资源、具备武力优势。

为了进一步强化党项民族属性，西夏还创立了自己的文字。西夏文共有六千多个字，笔画繁多，结构相当复杂，大家可以将契丹文字和西夏文进行对比，区别一目了然。

西夏文字比较复杂 图源/网络

和辽国一样，佛教也是西夏的重要信仰，王室不仅大量修造佛塔，还长期用西夏文翻译佛经，以进一步加大佛教的覆盖面。

其实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历史上所有民族成分复杂的王朝都会推行佛教，目的就是为了稀释民族之间的界限，团结众人，本质来说也是一种政治手段。

当然，战争频繁也导致了生产力低下，这个时候是最需要宗教来稳定人心的。

在推行佛教的同时，西夏还大力发展儒学，党项人甚至尊孔子为“文宣帝”，是历史上唯一给孔子加帝号的王朝。

为了进一步发展儒学，西夏还大力兴办教育：崇宗时建立“国学”，学生有三百人左右，以学习儒家学说为主；随后又设立官学、太学，地方州县则普遍设立小学；在中后期，西夏也开设科举，有童子科、进士科。

西夏诸帝，尤其是仁宗对于汉学特别重视。

当然，儒学在填补西夏文化层面的空白之外也导致了党项人武力的退化，这是任何一个游牧王朝都无法回避的命题，西夏也不可避免。

和辽国一样，西夏的民族成分也相当复杂，所以西夏本质上是一种多元文化，儒学并没有取得独尊的地位。

当然，制度的成熟也带动了艺术领域的发展，西夏不仅有自己民族特色的音乐，在绘画领域也获得了突破性的发展，比如壁画、卷轴画和木版画。

在风俗层面，党项人还特重视盟誓，甚至将这种仪式融入军事作战中。同时，西夏还有鬼神信仰，有专门的机构驯养神兽进行祭祀。

总之，不管是制度、文化还是风俗，西夏都是历史上特殊的存在。由于蒙古人在推进草原文化和农耕文化兼容的过程中摧毁了西夏的一切，党项这个民族也就从历史中消失，成为神秘的存在。

我们现在所能了解的西夏也只是冰山一角，要想进一步破译西夏这个王朝，还有待于考古和对西夏文字的破译。

历史学，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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