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张德旺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各位朋友，我叫张德旺，是江城县石桥镇阳光养猪场的老板。说起老板这个称呼，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讽刺。因为就在1987年的那个冬天，我已经卖掉了养猪场最后一头母猪，我这个老板也算是彻底破产了。

那天晚上，寒风刺骨，我独自一人站在石桥镇东头的那条河边。这条河，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可如今，我却要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今年27岁，从24岁开始养猪。那时候，我走遍了全镇的亲戚朋友，东拼西凑地借了一万块钱，买了10头小猪仔开始创业。说起来，我这个创业也是被逼的。我爹娘走得早，我姐姐张德花虽然在隔壁镇开了个小饭馆，但是她自己也不容易。

养猪这三年，说起来还真是让我尝到了甜头。头一年，我就把本钱赚回来了。第二年，我扩大了规模，养了五十多头猪。去年，我更是壮着胆子，把猪场扩大到了一百多头。眼看着日子越过越红火，我心里也有了盼头。

每次去供销社买猪饲料的时候，我总能看到徐巧玲。她是供销社的会计，今年24岁，肤白貌美，待人温柔。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1984年的春天。那天阳光正好，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站在柜台后面认真地算着账。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温暖的光晕中。她低着头的样子特别认真，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微微抿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击中了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从那以后，我总是找各种理由去供销社。有时候是买饲料，有时候是买工具，甚至连一把扫帚都要专门跑一趟。徐巧玲总是那样温柔地招呼我：“张老板又来进货啊？”每次听到她叫我“张老板”，我的心里就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当得还真值。

可是，我从来没有勇气跟她说一句表白的话。在我心里，徐巧玲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而我只是一个满身泥土气息的养猪人。她有文化，会算账，人又漂亮，而我只读到初中就辍学了，身上永远都有挥之不去的猪圈味道。

就这样，我暗恋了她整整三年。这三年里，我看着她在供销社里忙碌的身影，看着她和同事说说笑笑，看着她每天准时上班下班。我知道她家住在东头的徐家巷，知道她父亲是木器厂的老师傅，现在因为意外瘫痪在床，知道她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在街上摆摊卖红薯。

可就在今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猪瘟打垮了我的养猪场。短短两个月，我的猪死了一大半。剩下的猪，因为猪价暴跌，卖了也只能收回一点点成本。更要命的是，我还欠着别人两万块钱的高利贷。

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东躲西藏，就为了躲债主。我那养猪场的牌子也被人给砸了，只剩下一堆碎片躺在地上。最后一头母猪，是我今天早上卖掉的。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头母猪，我给它取名叫“花花”。

花花跟了我三年，下过好几窝猪仔。今天早上，当我牵着它去镇上的收猪点时，它好像知道什么似的，怎么也不肯上车。我蹲在地上，搂着它的脖子哭得像个孩子。收猪的老板看不下去了，还劝我：“德旺啊，大老爷们的，何必呢？这猪早晚都是要卖的。”

可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卖猪那么简单。卖掉花花，就意味着我的养猪梦彻底破碎了。这三年来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别说是跟徐巧玲表白了，我现在就连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都难了。

来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十二月的河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疼。我站在河边，看着黑漆漆的河水，心里突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难受。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欠条，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想：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我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河边，又把裤兜里的零钱和那张欠条整整齐齐地放在外套上面。这样也好，等人们发现的时候，至少知道我是因为还不起债才想不开的。

正当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纵身跳下去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德旺，你要干什么？”

这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徐巧玲！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让我不敢直视。

“巧。。。巧玲，你怎么在这儿？”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经常来河边散步。”她轻声说，“倒是你，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她，我这个曾经的“张老板”现在已经穷得只剩下一条命了吗？

“是不是因为养猪场的事？”她又问。

我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她怎么会知道？

“我都知道。”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这三年，你每次来供销社，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从十头猪开始，一步步发展到一百多头。你是个肯吃苦的人，我看在眼里。”

听着她的话，我的眼睛突然有些发酸。原来，在我偷偷关注她的这三年里，她也一直在注意着我。

“可是现在。。。。。。”我苦笑着摇摇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真的一无所有了吗？”她往前走了一步，“你还有你的双手，还有你这三年积累的经验，还有。。。。。。”她顿了顿，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还有愿意跟你同甘共苦的人。”

我愣住了，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她深吸一口气，“我家正缺个上门女婿。”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她。

“这三年，我也一直在看着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你现在遇到了困难，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东山再起。”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暗恋了三年的姑娘，居然主动来救我。

“可是。。。。。。”我擦了擦眼泪，“我现在还欠着债。。。。。。”

“我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东拼西凑，应该能帮你还上债。”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再说了，你可是阳光养猪场的老板，以后东山再起了，这债不就能还上了吗？”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感觉心里有了力量。是啊，我才27岁，怎么能就这样认输呢？更何况，现在还有她愿意和我一起面对困难。

“巧玲。。。。。。”我深深地看着她，“这些年，我一直不敢跟你说。。。。。。”

“我知道。”她打断了我的话，“我都知道。每次你来供销社，我都能感觉到你的目光。只是我在等，等你主动开口。可是我没想到，会等到今天这样的场面。”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当我觉得一切都完了的时候，命运却给了我一个最好的安排。徐巧玲就像一盏明灯，在我最黑暗的时候，给了我希望和温暖。

那天晚上，徐巧玲把我带到了她家。推开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屋里飘出一股淡淡的药味。徐叔叔躺在里屋的床上，听到动静，微微转过头来：“巧玲，回来了？”

“爸，我把德旺哥带来了。”徐巧玲走到床边，轻声说道。

徐叔叔勉强撑起身子，仔细打量着我。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右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弹。徐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中药。

“德旺来了啊。”徐阿姨笑着说，“快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温馨却又透着几分艰难的家庭。三年前，徐叔叔在木器厂干活的时候，不慎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导致半身不遵。这个原本殷实的家庭，一下子失去了主要经济来源。

“叔叔，阿姨。。。。。。”我深吸一口气，“我来，是想跟你们说件事。”

徐巧玲在一旁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给了我勇气。我把这些年的经历，从创业到失败，从暗恋到今晚的相遇，全都说了出来。说到动情处，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德旺啊。”徐叔叔听完，叹了口气，“我早就听巧玲提起过你。这孩子，整天跟我念叨着阳光养猪场的张老板多么能干，多么老实。。。。。。”

徐巧玲红着脸低下了头。原来，她不仅是在注意我，还一直在为我说好话。

“只是。。。。。。”徐叔叔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现在的处境，我们也都知道了。你愿意来我们家当上门女婿吗？”

“叔叔，我。。。。。。”

“别急着回答。”徐叔叔打断了我的话，“这个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当家的瘫在床上，家里就靠你巧玲一个人的工资，还有你阿姨摆摊的收入。你要是来了，不仅要还债，还得负担起这个家。”

我看了看徐巧玲，又看了看徐叔叔、徐阿姨，坚定地说：“叔叔，我愿意。我张德旺这辈子，就跟这个家过了。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和巧玲一起扛过去。”

徐阿姨在一旁抹起了眼泪，徐巧玲的手握得更紧了。

“好！”徐叔叔突然笑了，“我这个残废还在床上躺着，也不能给巧玲张罗个像样的婚事。但是我看人一向准，你是个实在人。只要你有这个心，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就这样，我成了徐家的上门女婿。那两万块钱的债，是徐巧玲偷偷跟她在县城工作的表哥借的。她说：“咱们慢慢还，我相信你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日子虽然依旧清贫，但是我的心里却是暖的。每天早上，我骑着自行车送徐巧玲去供销社上班，然后就去街上帮徐阿姨卖红薯。晚上回来，我要给徐叔叔翻身、按摩，听他讲过去在木器厂的故事。

徐叔叔以前是木器厂最好的师傅，他告诉我很多木工活的门道。慢慢地，我开始接一些简单的木工活，每个月也能挣个一两百块钱。虽然辛苦，但是看着债务一点点减少，我心里就有了盼头。

徐巧玲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反而总是鼓励我：“等还清了债，我们再重新开个养猪场。到时候，你还是我的张老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1988年的春天，我和徐巧玲正式举行了婚礼。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婚礼办得很简单。但是，整个石桥镇的人都来祝贺，说我和巧玲是天生一对。

我姐姐张德花特意从隔壁镇赶来，给我们包了一个大红包。她拉着巧玲的手，眼泪汪汪地说：“总算给我弟弟找着了个好媳妇。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了。”

婚后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却充满了甜蜜。每天早上，巧玲都会早早起来，给我和叔叔阿姨做好早饭。然后，我们两个一起收拾碗筷，说说笑笑。那一刻，我总觉得，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到了1989年初，我们终于还清了所有的债务。那天晚上，巧玲特意煮了一锅猪肉白菜馅的饺子。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满足。

徐叔叔举起了酒杯，眼睛湿润地说：“德旺，这两年多，你没有让我失望。我把闺女交给你，是对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其实，我心里明白，要不是遇到巧玲，要不是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家，我可能早就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

1990年春天，我和巧玲商量着要重新开始养猪。这次，我们吸取了教训，决定从小规模开始，稳扎稳打。巧玲把自己的工资全都拿出来，说要和我一起创业。

我们在老养猪场的位置上重新搭建了猪圈，买了五头小猪仔。这次养猪，我特别用心，把以前的经验都用上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清理猪圈，晚上睡前还要去看一遍。

巧玲每天下班后，也会来猪场帮忙。她学会了给猪打疫苗，会给猪配料。渐渐地，她身上也有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猪圈味道。可是她从来不在意，反而笑着说：”这是咱们奋斗的味道。“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好起来。到了年底，我们的猪场已经有了十五头猪。最让我高兴的是，那头我们第一个买的母猪，生下了八头小猪仔。

看着那些小猪仔在猪圈里活蹦乱跳，我和巧玲的心里都美滋滋的。我们给那头母猪取名叫”福花“，希望它能给我们的猪场带来好运。

徐叔叔的身体也慢慢有了起色，能够坐起来了。他每天都要我扶着他到院子里晒太阳，看着我们忙忙碌碌的样子，脸上总是带着欣慰的笑容。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个准备跳河的冬夜。如果不是巧玲及时出现，如果不是这个温暖的家收留了我，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有些缘分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就像我和巧玲，在最绝望的时候相遇，然后携手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现在，每当我路过那条河的时候，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感动。那里不再是我生命的终点，而是我新生活的起点。正如巧玲常说的：”有些事情，经历了才知道，那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1991年的夏天，巧玲怀孕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在猪场里又蹦又跳。徐叔叔听说要当爷爷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连带着身体也好转了不少。

那段时间，我把猪场的活都包了下来，不让巧玲沾手。每天下班后，我就赶紧给猪喂完食，然后骑车去供销社接她。我怕她走路太累，非要背着她回家。巧玲总是笑我太大惊小怪，可是我知道，她心里是甜的。

徐阿姨更是高兴，开始张罗着准备婴儿的衣服和用品。她说：”咱们虽然不富裕，但是该给孩子准备的，一样都不能少。“我和巧玲每次看到她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心里都暖暖的。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巧玲还坚持去供销社上班。我心疼她，想让她在家休息，可她却说：”趁现在还能动，多挣点钱。等孩子出生了，总要花钱的。“

就在这时候，我们的猪场又迎来了好消息。福花又生了一窝小猪仔，这次是九头，而且个个都很健康。我高兴地跑去供销社告诉巧玲这个消息，她笑着说：”看来咱们的福花跟咱们一样，也要当妈妈了。“

1992年春节刚过，巧玲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我们给他取名叫”阳阳“，寓意像太阳一样光明。徐叔叔第一次抱孙子的时候，老泪纵横，一个劲地说：”好，好，咱们家总算有后了。“

看着巧玲抱着阳阳的样子，我的心里满是感动。五年前，我在那条河边准备结束生命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我还能有今天这样的幸福。

如今，我的猪场已经发展到了四十多头猪。虽然比不上从前的规模，但是经营得更加稳健了。我和巧玲商量着，等阳阳大点了，我们就把猪场再扩大一些。

一天晚上，我抱着阳阳，坐在院子里乘凉。巧玲在一旁择菜，突然问我：”德旺，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吗？“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点点头说：”怎么会忘记？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晚上。“

”其实。。。。。。“她放下手中的菜，”那天我是故意去河边的。我早就听说你卖了最后一头猪，我怕你想不开。。。。。。"

听到这话，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原来，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她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着我，守护着我。

阳阳在我怀里咯咯地笑着，伸出小手想抓月亮。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又看看怀里的儿子，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这一生，或许真的会遇到绝境，但只要有爱和希望，就永远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现在，每当我路过那条河，都会想起那个决定我命运的夜晚。那个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绝望过后，还会有这么多的温暖和希望在等着我。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这样一个转折点？在你觉得一切都完了的时候，却偏偏遇到了一个愿意和你同甘共苦的人，给了你重新开始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