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自持大善人,将我们这些陪嫁丫鬟养的白胖,却是将我们当做牲畜固宠

果家的鱼崽 2024-07-22 13:55:13

小姐是十里八乡知名的大善人。

时逢灾年,旁的主家都打骂驱赶走了大半奴仆,只为省下一份口粮。

小姐却宁可自己忍饥挨饿,也要把我们几个贴身丫头养得白白胖胖。

并为我们取名‘佛跳墙’、‘东坡肉’等知名菜肴。

出嫁时,小姐不舍,要我们陪嫁。

新姑爷与她志趣相投,也是个爱吃的。

待客时,他点名要吃‘银针鸡片’,从那日起,我再没见过银针鸡片。

端午节,他又点名要吃‘佛跳墙’,中秋佳节则是‘东坡肉’。

身边的姐妹不停减少,年末岁首那夜,小姐突然来了兴致,点了一道‘驴炙’。

而我,正是那个被小姐赐名‘驴炙’的丫头。

1

连年灾荒,城外的树皮都被百姓扒光吃了,沈园外嫡女——沈玉袖的喜事,还是操办的体面又奢靡。

出嫁前,六姨娘又一次向她讨人。

“你都要嫁人了,带这么多狐狸精似的丫头陪嫁,就不怕姑爷起了色心?”

她撂下手里的茶盏,凉薄的眼神一一瞟过我们这些,被沈玉袖养得珠圆玉润的丫头,

“这样吧,姨娘挑两个长相不起眼的与你陪嫁,至于这些长相秾艳的就都打发了吧!”

沈玉袖当时是这么回新夫人的,“姨娘不知,这样的丫头才是难得。”

六姨娘问:“如何难得?”

沈玉袖笑得停不下来:“好吃又好用呀!”

她说这话时,我们几个丫头都在,可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她口中的‘好吃’是什么意思。

只因沈玉袖是个菩萨心肠的美人儿,宁可自己单衣茹素,也要将我们这几个穷苦丫头养得白白胖胖的菩萨。

她爱吃也会吃,但大鱼大肉却从来不碰。

省下的大鱼大肉,全都流水似的送进了我们院儿里。

我端着一盆滋滋冒油的肘子,明明肚肠空空,明明馋的流口水,却不敢吃一口。

人牙子带走我之前,靠采草药为生的爹爹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一定要勤快做事啊!”

他活了一辈子得出的至理名言,可沈玉袖却不要我们做任何的活计,每天天不亮就填鸭似的给我们送来各式美味。

每日定时定量的吃,谁实在吃不完,身边的嬷嬷就会拉她起来去园子里跑上一圈儿,回来接着吃。

每到饭点儿,屋里便会响起呼噜噜吃饭的声响。

我看着她们一个个把脑袋扎在盆子里,狼吞虎咽地吃着盆中食物,白白又胖胖的模样,浑身冷汗直冒。

她们,实在像极了闹灾前,我养在圈里那一头头快要出栏的猪啊!

六姨娘虽然受宠,可实在不是正头夫人,沈玉袖不给人,她也不能强要。

“也不是本小姐不放人,实在是这帮贱蹄子待在园子里锦衣玉食惯了,舍不得走呀!”

她才说完,站在我身边的杨梅冰酪突然跪下,声泪俱下道:“奴婢求六姨娘发卖!”

我比杨梅冰酪晚来俩月,不知她入园时的相貌,只记得初见她时,身形还算窈窕。

可如今却是脖颈、腰身皆不见,白嫩嫩的肥肉在身上叠了一层又一层,面若银盘,唇似六月杨梅。

六姨娘目露不忍,正要应允她,沈玉袖却抢先她一步,说道:“不牢姨娘费心,我自会打发这丫头。”

当晚,杨梅冰酪便不见了。

第二日,餐桌上没有大鱼大肉,只有一大锅看不出物种的炖肉。

“吃吧!山珍海味喂养出来的美味,还没等到日子就...白白便宜你们了!”

我斗着胆子问嬷嬷,“这是什么菜?”

嬷嬷眼皮都不抬地说道:“越人菜。”

佛跳墙吃了一口笑着说:“这名儿好听,肉也好吃,比那些猪牛羊的肉,吃起来还要更细腻,还没有腥膻味儿。”

我举着双箸,手抖得像筛子,却始终没有敢伸进锅里。

越人菜...

若是我没有记错,杨梅冰酪,便是越人。

胃里翻江倒海的酸水喷涌而出,我撞开门跑出去,吐得昏天黑地。

身后是嬷嬷的怒骂声:“山猪吃不来细糠,糟蹋粮食,看我不打死你个贱蹄子!”

这个园子里,凡是用食物来命名的丫头,身上肌肤不得有任何毁损痕迹。

便是嬷嬷气得巴掌高高举起,也没敢落在我脸上。

耳光免了,活罪却是难逃。

一张又一张浸透了水的宣纸盖在我的脸上,封闭了我的呼吸。

胸腔越来越疼,疼得快要炸开,脸上的湿透的宣纸却是越来越厚实...

意识迷离的那一刻,我却在庆幸,若是这般死掉,倒是比被端上桌的杨梅冰酪好受不少。

可我到底还是不幸的,气息断绝的前一刻,沈玉袖挥手,让人停下了刑罚。

“...罢了罢了,说好了献给姑爷的菜系,可不能再少了。”

我们,果然只是一盘菜。

当我浑身湿淋淋,浑浑噩噩地回到园子,嬷嬷按着我灌下一盆肉汤后,才被允许睡觉。

躺在我身边的银针鸡片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道:“姐姐,你如果不舒服,就偷偷把肉塞给我,我替你吃!”

清冷的月光下,她笑得又甜又暖。

可这傻丫头,也不过才十四岁啊!

我苦笑着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儿,“小傻子,吃得多,死的早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就和仔猪一样么?”

不等我回话,她就笑着说:“做猪有什么不好?出栏了,我就回家找我爹娘,等村口的柿子树结了果子,一起去摘果子吃...”

银针鸡片睡着了。

这个傻子自比仔猪,却不知仔猪出栏,是要被宰了放血,剔骨吃肉的。

2

沈玉袖与姑爷李纾洞房当晚,不巧恰恰来了癸水。

她让我们这些陪嫁丫鬟站成一排,随李纾兴致挑选。

李纾选中佛跳墙,还夸她长相雍容,是个宜室宜家的好模样。

其余几个丫头听着房里的动静,无不面红耳赤。

东坡肉却喜上眉梢,“只要能做通房丫鬟,为姑爷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也算有个依靠了。”

我讥诮一笑,却没有一盆冷水泼醒东坡肉,让她别做美梦了。

因为我们比谁都明白,知晓自己待宰仔猪的命运,也并没有什么用。

六姨娘看着我们的眼神满是悲悯,她不是没有试图拯救我们。

杨梅冰酪不是没有看穿沈玉袖伪善的真面目,她也试着迎合六姨娘,想要自救。

哪怕忍饥挨饿,哪怕颠沛流离,哪怕...死了,也还有具全尸。

不至于花样年华就被人端上饭桌,成了盘中餐。

可她最后的结局却还是被端上饭桌,成了我们这些下等人的盘中餐。

沈玉袖是故意的,杨梅冰酪还没成熟就成了‘坏果子’,而坏果子只配进我们这些‘仔猪’的肚子。

佛跳墙侍寝的第二日,早饭又多了一碗汤。

跟着爹爹粗略学过一些医术的我本以为是避子汤,可出乎我意料,这竟是一碗滋补汤药。

园子里盯着我们一日三餐的嬷嬷,也跟着来了李家。

看着佛跳墙一滴不剩地喝完了滋补汤药,她才阴阳怪气地点我们几个,

“你们修了八辈子的福才遇上小姐这么个活菩萨,别不知足的作天作地!”

“要是在别家,贱奴哪有资格做通房丫头?”

“便是做了通房丫头,哪个不是每日灌一碗避子汤,临了身子坏了不说,到死都还没个后?”

她说得不错,不过俩月,佛跳墙便怀上了姑爷的骨血。

地位也是肉眼可见的不断上升。

肥腻的大鱼大肉不用再被强迫着,填鸭式的吃到吐,变得量小而精细,滋补的汤药却是一日也未曾停过。

二房的少夫人瞧见了,连连夸赞沈玉袖堪称女中楷模,允许通房丫头诞下长子的主母可当真少见。

沈玉袖掩唇轻笑:“我算什么,如今呀,佛跳墙才是夫君的心头好!”

李纾亲昵地拍拍沈玉袖的手背,“这菜谱能成啊,还多亏了夫人呢,到时候夫人可要多多品尝才好!”

佛跳墙,菜谱?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怀着李纾骨血的佛跳墙和菜谱有什么关联。

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冷得骨头缝都在发抖。

佛跳墙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才五月初,便大的离奇。

我偷偷提醒她说:“少吃多动,不然小心胎大难产。”

佛跳墙脸色蜡黄,人也瘦了好几圈,谁都能瞧出她脸色不对,可她却轻抚着鼓鼓的肚皮,笑得很知足。

“我们这样的贱命,能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已是不易,我不求好活,只求他能一生安康顺遂。”

为母则刚,她把世间最美好的祝愿都给予了腹中胎儿。

3

随着佛跳墙的肚子越来越大,沈玉袖这个当家主母也时不时的来看望过她几回。

每每她都要笑眯眯地摸着佛跳墙的肚子,自言自语道:“真好啊,又大了一圈呢!”

东坡肉见状,满心满眼都是掩不住的欣喜,

“虎毒还不食子呢,小姐做为孩子未来的嫡母,想必也是盼着他出生的吧?”

我知道她在兴奋什么。

她在兴奋,只要能爬上姑爷的床,怀个一儿半女的,就能逃离作为‘仔猪’的命运。

可我分明瞧见,沈玉袖盯着佛跳墙圆滚滚的肚子时,眼冒绿光,不停地在吞咽口水。

这副画面,与我馋肉时,盯着猪圈里仔猪的贪婪模样,毫无二致。

寒气从脚底心蔓延,吓得我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手掌心下是胎儿有力的踢动,小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佛跳墙,你可是端午节庆的重要彩头,万万要护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哦!”

佛跳墙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端午节庆,她才怀胎八月有余,胎儿尚不足月。

那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不是胎儿的生产,又能是什么?!

那一晚,身为‘仔猪’的我们都没有睡着。

天光快要破晓时,佛跳墙倏地笑了。

沉寂无声的房间里,突如其来的笑声,显得那么刺耳又悲凉。

她一直在笑,笑得停不下来,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日之后,佛跳墙的脸色更差了。

她乖乖地在嬷嬷的监视下吃掉一碗又一碗滋补的汤药,身子却还是一日日消瘦。

最小的东坡肉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傻呵呵的笑容也不见了。

银针鸡片抱着我的胳膊,小声问我:“我们不救佛跳墙姐姐么?”

救?

怎么救?

春天的夜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这些被买来的丫头,就是一群被困在猪圈里的仔猪,面对手持剔骨刀的屠夫,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可我们是人,不是猪啊!”她小声咕哝道。

被子下的手,越握越紧。

说得是啊,我们也是活生生的,和沈玉袖、李纾一样,活生生的、会喘气、会说话,有自己意识的人啊!

签了卖身契,我们卖身,卖体力还不够,还要连命也卖给他们?

凭什么啊!

我们是人不是猪,仔猪可以认命,我们不能。

李纾官职并不高,只是我们偏远小山城的县令而已。

便是这区区的县令,在这座被高山围困的小城,就成了那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满足,时常宴请一些过路的京官,巴望着能搭上一条飞黄腾达的顺风船,光宗耀祖。

端午前一日,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接二连三的天灾,终于引来了朝廷派出的钦差。

钦差一来,方圆百里的官宦都像闻着味儿的苍蝇般,赶来了李府。

酒过三巡,年轻的钦差大人陈暮,忍不住夸赞李府的厨子手艺好,便是比起宫中的御厨,也不遑多让。

李纾笑着搂过我的腰肢,捏着我的脸,大笑说:“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如果没有她妹子,咱们今日可吃不到这美味!”

陈暮看向我道:“那你这妹子可真是好手艺啊!”

一众赞许声中,我面无表情地推开李纾,“请容贱婢未诸位大人介绍这道菜的菜名——银针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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