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唯行
圖/倪瓚
判斷一書畫家之筆墨功夫,非觀其賦彩之華麗,而在乎其純墨筆之下所蘊之神韻。蓋因筆墨之妙,存於運筆之靈動,行墨之流暢,一招一式間盡顯畫家之功力與學養。色彩雖能增其形色之美,終究不過是筆墨之上之點綴,非筆墨本質之所在。
古之賢者,重筆墨而輕色彩,非獨以其有礙筆墨之韻味,尤以其易墮入「隨類賦彩」之俗套。夫荊浩、李成、范寬、董源、巨然、郭熙等大家,其畫作若盡以色彩彰顯,則難免失其高雅之風,使人難復高山仰止之心。後世之人,仿宋元之經典,妄施「隨類賦彩」,其粗俗不堪,乃至令人心生厭惡,正應老子之言:“五色令人目盲。”
五色之誘惑,誠可令人目眩神迷,使人迷失於淺薄之審美,沉溺於直覺之喜好。若以石青石綠點染樹葉草坪,以硃砂赭石塗抹岩石山體,以胭脂大紅妝點牡丹,雖看似貼近生活,深得人心,然中國畫之精髓,不在於摹寫自然之真實,而在於抒發畫家之心境情感,展現個人之筆墨審美追求。其創作之重心,乃在於筆墨之運用,以及由此產生之形式美感。
故賞畫之道,首在於辨識與品味畫作之筆墨形式。如倪瓚之作,雖構圖簡約,常見之景不過臥石枯樹、夾竹遠山,偶爾添一茅亭,然每觀其畫,皆能體會到不同之筆墨韻律。此非因其物象之新奇,實因其筆墨之精妙,足以引發觀者之共鳴,此乃中國畫之真諦,亦是其獨特之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