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反派的第十年,女主出现了。
裴之礼开始无数次的抛下我,奔向明知道不属于他的女主角。
直到我被他推出去替女主挡剑,替女主和亲。
他说,念念,不出两年,我一定接你回来。
我笑着答应,
裴之礼不知道,那剑上有毒,我活不了两年了。
1
长剑刺入身体的瞬间,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宴会上混乱嘈杂。
侍卫在救驾,惊叫一声连着一声。
我的呼吸一滞,不受控制的大口大口呕出血来。
意识逐渐涣散,我好像听见了裴之礼温柔的声音:
“没事了,有我在。”
我的委屈刚涌上心头,却听到他的下句话。
“阿瑛别怕。”
他口中念的是女主栾瑛的名字。
明明是最热的时节,我却犹坠冰窟,冷的我浑身颤栗,涣散的意识也清醒了些许。
我努力朝着裴之礼的方向看去,一袭玄色衣袍的男人将红色劲装的少女护在怀里。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看见少女挣开男人的怀抱,夺下刺客的长剑杀进了混战中。
脸上冰凉一片,我突兀的笑出了声。
栾瑛可是征战沙场的女将军呀。
哪怕他不把我推出去给栾瑛挡剑,她也一定可以躲开的。
是关心则乱么,还是不允许他的心上人有一丝会受伤的可能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真的好疼啊,好疼好疼。
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的向后倒去,泪水滚滚落下:
“裴之礼,我好疼啊。”
2
穿书一词总是发生在小说里,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它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那时原身还是个七岁的孩童,她的父母战死沙场,原身也因高烧不退病逝。
我一穿过来就成了孤女被寄养在叔父家。
就是我这样一个空有将军府嫡女名头,没有家势也毫无存在感的孤女,却干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
我救下了被流放的废太子裴之礼,并将他藏在侯府十年。
3
第一次见到裴之礼的时候,是我穿书的第三个月。
寒冬腊月天,风打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一样,疼的厉害。
我熟练的从后门的狗洞钻出来,心里是压不住的紧张与兴奋, 从穿来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等待着这一天。
从侯府到城外以黄山的这条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到,三个月来我已经走了无数次。
原著中身受重伤的裴之礼就是躲在这里的。
我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朝山上走去。
山上的积雪更厚,一脚下去就没过了膝盖,七岁的小身板在这里更是寸步难行。
我却只是抿紧了唇往前走,走不动了就用胳膊把雪扫开爬着赶路。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只有怀里的小包袱干干净净的。
那是给裴之礼准备的干净衣衫,怕提前放在山洞里会被雪水浸湿。
不知道爬了多久,手里的火折子都燃了大半,我才在一处陡坡看见裴之礼的身影。
四肢早就冻僵了,我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心里满是欢喜。
还好赶上了!
那时的裴之礼也只有十岁,小小的我拖着不算大的他,一边走一边絮叨:
“还好赶上了,这天真冷啊,都快冻死我了,还好我提前三个月就开始做准备,不然今天还真不一定能成功。”
“你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前面有个山洞,里面有我备好的柴火和吃食,还有一些伤药,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我早就没力气了,眼皮也一直在打架,只有拽着裴之礼的手一下也不肯松。
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在爬起来,身后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三个月来从没有掉过一滴泪的我控制不住的哽咽:
“我在家好好的,突然就到这里来了,我很害怕,也很想回家。”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的意义是什么,直到听到你被流放的消息。”
“我想,我或许就是为了你来的。”
“裴之礼,你不可以死啊,我来拯救你了!”
冻僵的手突然被握紧,嘶哑难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真吵。”
我惊喜的转过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裴之礼挣开我的手,虚弱道:“别管了我,救我可是死罪,你不知道么?”
鼻尖一酸,我将他的手牢牢抓住,不再给他挣脱的机会:
“我知道,但是我不怕,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我就是为了你来的!”
裴之礼黝黑的眸子闪烁着不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他还想挣开我的手,奈何伤势太重又晕了过去。
这下我跟打了鸡血般更加卖力的朝着山洞爬去,一心想着要救赎裴之礼改变他悲惨的一生。
那时的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足够真诚就一定可以打动这个原著中悲惨的反派男二,改变他为了女主疯癫惨死的结局。
可是我忘了,所有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穿书女永远也比不上女主的。
4
我想我大概是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走马灯呢?
不过这走马灯也太短了一点,不是说可以回顾一生的么,怎么到这儿就结束了。
“嘶!”
胸口处传来剧痛,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冷汗打湿了衣衫,黏腻的贴在背上。
看来我还没死,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废物,不会轻点么?”
裴之礼的的声音暴怒,似乎是一脚踹翻了御医。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越来越暴躁了,正在逐渐贴合原著中描述的样子。
可下一刻,冰凉的手指抚上了我紧锁的眉,动作温柔缱绻,我不由得恍惚了下。
这样的温柔放在以前是那么的稀疏平常,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温柔对待我的裴之礼了。
仿佛他不是那个冰冷暴躁的帝王,只是我的阿礼。
这样的幻想只持续了片刻,男人冷酷无情的话语打碎了我的幻想:
“都这么多天了,人怎么还没醒!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孤要你们全部陪葬!”
“陛下恕罪!宋姑娘是因剑伤太重失血过多才导致的昏迷,其他一切正常,现在已经止住了血,很快便能醒来了!”
泪水自眼角滑落,假的,都是假的,我的阿礼才不会这样视人命如草芥。
听着一阵惊怕的求饶声,纵然不愿,我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你又何必迁怒于他们呢。”
裴之礼的眼中满是惊喜,他连忙坐到床边将我揽进怀里,声音中带着后怕:
“念念,你终于醒了!”
我自嘲的牵起唇角,撑着身子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下一瞬却被他搂的更紧,他将下巴垫在我的肩上,他搂的那样紧,却又透着小心翼翼,生怕砸到我的伤口。
仿佛我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珍宝。
我蓦然想起宫宴上的那一幕,裴之礼也是这样抱着他的稀世珍宝。
那我到底算什么呢?
压下心底的酸涩,我强硬的挣开他的怀抱,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鲜红的血染红了衣衫。
我白着脸推开裴之礼,无声拒绝他的靠近。
裴之礼无措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委屈与不解,他很想抱我,却又怕我抗拒挣扎扯到伤口。
“念念,你别动,我不碰你就是了,你的伤口才包扎好。”
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手抬起又放下,不敢在碰触我,他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念念,为什么这么抗拒我了呢?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么讨厌我了呢?”
苦涩从心头爬到了唇齿,苦的我眼眶发酸。
为什么?我才想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为了栾瑛伤害我后都跟没事人一样心疼我在意我,一旦面临栾瑛就又会将我抛弃?
为什么?如果你真的喜欢女主,又为什么要时不时的珍重对我。
阿礼,我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心底撕心裂地的质问着,面对那双委屈讨好的眼,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刻的裴之礼和十年前的阿礼重合,他又变成了那个关心爱护我,始终将我放在第一位的阿礼。
我真的好想紧紧抱住他,大声质问他到底为什么,不是他亲手把我推出去给女主挡剑的么,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可是,我不敢。
只有被爱的人才可以任性。
如果是十年前的阿礼,我会毫不犹豫的骂他竟然敢为了别人伤害我。
可现在的裴之礼不爱我。
5
到最后我还是伸手抱住了他,哪怕明知道只要女主出现,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我,可我还是忍不住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至少这一刻,他是我的阿礼。
裴之礼很开心,他抱着我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将一切都问出口。
他可是我最爱的人啊。
我自他的怀中抬起头,心跳的飞快,斟酌着该从何说起:“阿礼…”
他没有阻止我,只是安静又认真的看着我,等着我把话说完。
在他认真的目光中,我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为什么推…”
“不好了陛下!栾姑娘上山给宋念姑娘采药时遭狼群袭击,现在昏迷不醒了!”
一股大力推开我,连同我未说完的话。
裴之礼猛地站起身,提起小太监的衣领怒道:“你说什么?阿瑛现在在哪?”
小太监被吓坏了,磕磕巴巴道:“栾姑娘现在在养心殿呢!”
裴之礼甩开小太监,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你为什么推我出去给栾瑛挡剑,为什么有的时候很在乎我又很冷漠,为什么总是为了栾瑛抛弃我,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未说出口的话变成了笑话。
“阿礼!”
我知道不应该叫他的,可是刚刚才决定在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的。
万一他真的肯为我留下呢,万一呢。
裴之礼停下了步子,我的心底涌起一股欣喜。
他转回身冷冷的瞥了我一眼,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咽了回去。
那双眼里满是厌恶与责怪,我想,有些话不用再问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我也确实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为了你,阿瑛也不会到山里采药,也就不会受伤,你还有脸笑!”
听到这话我笑的更厉害了,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裴之礼厌恶的看着我,仿佛在看垃圾,随后转身离去,没有回过一次头。
“如果不是你,不是栾瑛,我又怎么会受伤!?”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质问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我只知道,裴之礼又一次为了栾瑛抛下我了。
这是第七十六次。
6
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栾瑛受伤,裴之礼把所有太医都叫去了,为我医治的张太医是太医院院首,自然也在其中。
“咳咳咳…”
每咳一下都会牵扯到伤口,疼的撕心裂肺,我只能捂住嘴,试图止咳。
手心一阵温热,一抹暗红映入眼底。
这…
我颤抖着手摸上伤口,心底漫起无尽的害怕与慌张,脑海中突然浮现长剑刺来时,剑身那不正常的乌黑。
感受到手心的湿润,我缓缓抬起手,乌黑的血迹布满掌心。
那剑上果然有毒!
可是刚刚太医分明说只是失血过多,其他一切正常,若是真的中毒了,怎么会查不出来呢?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的思绪,眼前一阵阵发黑。
也许是我自己想多了呢?
这是我昏过去前最后的想法。
7
微弱的火光将不算深的山洞照亮,团子似的女孩紧紧抱住半大的少年在火堆前取暖。
这次更像走马灯了,我飘在半空,像个旁观者一样飘荡在昔日的回忆里。
“裴之礼,从小到大我都没有选择的权力,一直都是被迫被选择,又被迫被抛弃。
“现在,你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边,绝不会抛弃你,你也不要放弃你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
后面的话声音小到让人听不清,仿佛只是少女的呢喃。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不可以也永远都不要抛弃我。’
我在心底默默补全了这句话,心头泛起酸涩,直到现在我也还记得说出这句话时内心的忐忑与期待。
问出口时小心翼翼,说到最后却还是压低了声音。
永远这个词太美好了,一个一直被抛弃的人连奢望都是不配的。
“好。”
少年的声音不大,那时的我欢呼雀跃,现在的我只觉得无尽的苦涩快要将我淹没。
那时的我太过欢喜,完全没想过裴之礼到底有没有听见最后一句话,也没有想过,他回答的到底是哪一句话。
回忆还在继续,山洞里哆哆嗦嗦的我搂着遍体鳞伤的裴之礼。
风雨中无根的浮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那时的我以为这是一场双向奔赴的救赎。
8
眼前的场景渐渐崩散,所有的一切打碎又拼凑变成新的场景。
就像我和裴之礼的关系一样,打碎了又粘起来,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向下一个篇章。
可是碎了就是碎了,在怎么粘也回不去了。
周遭的一切好像被按下了快进键,我与裴之礼躲在侯府偏僻小院的那几年是我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
他会教我温书习字,在雷雨夜里守在我的床边哄我睡觉,会和我一起养被抛弃的小猫,会钻狗洞出去给我买城西的点心匣子…
温馨美好的画面闪的飞快,我急的飘来飘去直掉眼泪,慢一点啊!
慢一点啊!我都还没看够呢!
这是裴之礼最爱我的时候了啊…
为什么啊,老天对我好生苛刻,就连回忆也不许我多幸福一会儿。
所有的回忆戛然而止,无尽的黑暗将我笼罩。
这下好了,连看都没得看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一天,可能我要死了吧。
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无助的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只有这样我才能有些许的安全感。
我突然想起上一世来,上一世的我有父有母却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
六岁时,我成了孤儿。
六岁,已经可以记事的年纪了,其实我不怪他们不要我了,只是怨他们为什么不在我更小还没记事的时候就把我丢掉。
这样我就不会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了,我可以安慰自己我是走丢的,被拐卖的,或者父母出现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