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是皇权衰微的必然产物

子玉的史无边界 2024-08-24 17:34:31

文 / 子玉

由于身处内廷直接服务于皇帝,所以太监绝不仅仅只是服务者的角色,在政治失去平衡之后,太监就常常被皇帝拿来当作代理人打击外朝势力,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太监就是酷吏的角色。

西汉时,面对以宰相为首的外朝和地方豪强对皇权的威胁,汉武帝分别培养外戚势力、发展内朝,同时重用酷吏对所有束缚皇权的势力进行精准打击,最大程度集中了皇权。

东汉时,面对女主干政、外戚专权、世族彻底崛起的复杂局面,皇帝在无奈中只能团结身边的宦官,以宦官为打手对外戚和世族进行血腥打击。东汉王朝最终在宦官、外戚、朝臣三方势力的厮杀中奄奄一息。

本质来说,凡是重用宦官的皇帝,都遭遇了权力困局。而重用宦官风险又最低,因为这个群体没有家族势力作为后盾,只能无限依附于皇权,就像战国时各诸侯以外来士人进行变法,既达到了图强的目的,还不担心对方坐大,必要时还可以果断将其牺牲掉以平息内部矛盾,一举两得。

明朝太监干政也大致如此。土木堡事件之后,文官通过拥立皇帝和保卫京师之功彻底崛起,在藩王和勋贵不能制衡文官的情况下,皇帝只能以太监为打手打击文官。在经历了万历怠政之后,皇权的威望进一步下降,不仅文官一手遮天,地方乡绅势力迅速崛起,辽东的女真势力也趁机以武力叫板大明的权威。

政治生态失衡,皇权面临严重危机。

大明天子扫视一圈,能够维护皇权的也仅仅只有身边的太监。所以,明朝后期能够出现太监魏忠贤垄断权力的现象就一点也不奇怪。

万历十七年(1589)腊月十四,一个叫魏四的人在经过净身手术后成为大明太监群体的一员。没有人知道,一个路人甲在经过三十年的发酵之后竟然会给帝国带来地震,间接加速了大明的灭亡。

初入皇宫的魏四被安排了一个倒马桶的工作,一干就是十几年。一般来说,一个人只要长期呆在牌桌上,那么迟早有和运气迎面相撞的那一天,魏忠贤就享受了时间、概率的红利,被选中做了太子朱常洛一个才人的伙食管理员,而这个才人后来又为太子生下了一个儿子,而且还是长子。

如果命运剧本不会出现什么差错的话,那么太子的长子将来必是大明的天子,而作为皇孙贴身太监的魏四也必定迎来人生的春天。

明朝皇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与奶妈、太监接触的频率最高,所以天然对奶妈和宦官有特殊的感情,再加上制衡文官势力的需要,贴身太监被重用几乎就是必然的事情。所以,魏四只需静静等待权力、富贵向他砸来就行。

只是他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剧情会被按下快进键。

万历四十八年(1620)七月,万历皇帝驾崩,太子朱常洛顺利继位,是为泰昌帝。几个月后,泰昌帝也突然驾崩,皇长子朱由校继位,是为天启帝。

天启帝是魏忠贤的贵人 图源/剧照

毫无意外,天启以大伴魏四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代理皇权,魏四凭借手中的批红权一时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当然,此时的魏四也给自己改了一个和身份地位高度匹配的名字——魏忠贤。

我们不否认魏忠贤确实运气好,但他能够主动和朱由校的奶妈客氏搞好关系,说明这个人在内心深处对权力还是相当渴望的。

而成为皇帝的朱由校身处的政治环境也比此前更加恶劣。在万历朝,文官通过“国本之争”维护太子朱常洛的储君地位进一步垄断权力,接着又在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中全面掌控了朝政,大明已经彻底成为了文官的天下。史书中的原话是——“东林势盛,众正盈朝”。

此时的皇帝朱由校为了维护皇权也只剩下了重用太监一条路,这就是魏忠贤崛起的根本原因。

在天启帝将魏忠贤推上前台之后,被东林党孤立的齐党、浙党、楚党也团结在了魏忠贤麾下组合成了权势滔天的阉党。

也就是说,阉党是以天启帝为核心,以魏忠贤为打手,以齐党、浙党、楚党为爪牙对付东林党的特殊组织。

魏忠贤的手法也无非两点:大力发展阉党势力、血腥打击东林党。

经过长时间的经营,魏忠贤打造了以李朝钦、王朝辅等为核心的“左右拥护”;以崔呈秀、田吉等为核心的“五虎”;以田尔耕、许显纯等为核心的“五彪”;以周应秋、曹钦程为核心的“十狗”;同时还有“十孩儿”、“四十孙”等爪牙,不可胜计。

以皇权为后盾,利用批红权魏忠贤构建起了自己的权力核心,完了又一步步将这些人运作到核心岗位:崔呈秀为兵部尚书兼督察院左都御史、吴淳夫为工部尚书、倪文焕为太常卿...

通过对核心岗位的渗透,阉党一步步压缩着东林党的生存空间。

完了阉党就集体对东林党展开攻势。崔呈秀抄了两份名单:一份是《同志录》,记录了该杀、该关、该革职、该充军的东林党人;一份是《天鉴录》,将自己人一一列了出来。

然后对照名单进行精准打击。阉党以极其残酷的方式将以杨涟、左光斗为代表的东林党人迫害至死。党争的残酷性由此可见。

行文至此,笔者想起了东汉的党锢之祸,同样是皇权联合宦官对士人进行打击。表面上看,虽然手段略微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历史也并无新意。

当然,被阉党提拔上来的人质量也存在严重问题,史书记载:“忠贤凭以黜陟,善类为之一空。”

最典型的就是魏忠贤家族的鸡犬升天,据统计,忠贤不仅被封为公爵,他的家人也享受了其权力红利:魏氏家族一人为公爵、一人为正一品大员、一人为从一品、四人为正二品、三品以下的更是不计其数。

现实就是这样,人们在达成一个目的后也往往会牺牲掉某些东西,皇权利用宦官打击朝臣的副作用就是,朝廷治理质量的下降。此前的东汉如此,如今的大明也如此。但皇帝为了集权,有些事也只能忍。

本来此时的大明就已经积重难返,此时又被党争所严重内耗,帝国的国运是江河日下。

只能说,魏忠贤的势力有多庞大,天启帝曾经的皇权就有多衰微。

经过阉党对朝堂的一番“整顿”,天启帝基本实现了集权的目标,可以放心地躲在深宫干他的木匠活。所以,就别说人家痴迷木匠,大明皇帝的帝王术玩得都挺溜。

至于魏忠贤的权势到底有多强悍,我们完全可以从朝廷上下给其立生祠这件事来说明。

天启六年(1625),魏忠贤大杀异己势力,周起元、高攀龙、周宗建等东林党人被一网打尽之后,浙江巡抚潘汝桢奏请为忠贤建立生祠,准奏后在杭州西湖为忠贤建立了生祠,朝廷赐名普德。完了就是一拨为忠贤建立生祠的热潮——

当年十月,孝陵卫指挥李士才于南京给忠贤建生祠;

次年(1626)正月,宣大总督张朴、宣府巡抚秦士文、宣大巡按张素养于宣府和大同给忠贤建生祠;

四月,工部郎中曾国祯于卢沟桥给忠贤建生祠;

五月,户部主事张化愚于崇文门外给忠贤建生祠。武清侯李诚铭于药王庙、保定侯梁世勋于五军营给忠贤建生祠;

六月,总漕尚书郭尚友于淮安给忠贤建生祠;

七月,长芦巡盐龚萃肃于长芦给忠贤建生祠;

八月,总河李从心等人于济宁给忠贤建生祠;

...

大明掀起了给魏忠贤建生祠的热潮。从地域来看,大江南北都在响应,从响应的群体来看,给忠贤建生祠的人同时覆盖了大明文武两个领域,包括京官、地方官、勋贵等群体。

生祠事件的本质是站队 图源/剧照

建生祠最多的是少师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阎鸣泰,其在蓟辽一带一共建了七所,甚至在颂文里说了“民心归附、即天心向顺”的夸张话。

监生陆万龄甚至建议忠贤配享孔子,忠贤的父亲配享启圣公,简直离谱到了极点。大明的政治生态彻底变味。

同时,忠贤的生祠都派有专人进行看守。督饷尚书黄运泰甚至以五拜三稽的礼节迎接忠贤的像。

总之,忠贤的生祠建到哪,说明其权力就延伸到了哪。当然,最终享受权力红利的还是躲在深宫的皇帝朱由校。

准确来说,这些人给忠贤建生祠其实就是在向阉党、皇帝进行表态。那些没有响应,甚至反对的人自然被打击,御史刘之待因为给潘汝桢的奏本迟签名了一天,结果被革职,苏州道的胡士容没有附和、遵化道的耿如杞入生祠不够礼貌,都被整死。

利用建生祠,魏忠贤和天启帝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属于双赢,当时,天启皇帝是万岁,忠贤是九千九百岁。但代价就是大明国运的下降,就像当年的秦二世以赵高为打手清洗大秦庙堂一样,都给帝国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但自古宦官的权力都是有保质期的,因为其是矛盾的载体,皇帝为了平息朝臣的情绪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牺牲掉。

天启七年(1627)十一月初一,继位仅两个月的崇祯皇帝果断向阉党亮剑。十一月初六,魏忠贤在前往凤阳的路上自尽。

但崇祯在打击阉党的同时却没有培养起新势力来制衡东林党,导致其被文官彻底架空。最终,在庙堂、地方、边地同时失控之后,崇祯只能君王死社稷。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大明是亡于党争,而魏忠贤也只不过是权力的一颗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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