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突然比你大十二岁的吗许时?”
我和许时相识十六年,交往八年。
直到我看见他抱着年少时的白月光,轻声低哄。
“我怎么会爱他呢?你看他现在又老又丑,还比我大那么多。”
后来,我带着新男友路过许时。
他红着眼眶拉住我。
“你不要我了吗?”
“我们认识吗?许总?”
1.
我拎着做好的便当来找许时。
大概是小时候苦日子过久了,许时总喜欢把公司搞得富丽堂皇的。
我对他这种品味不敢苟同,但也能接受,谁让我爱他呢。
我穿着普通的T恤短裤,手里拎着个饭盒,跟华丽的装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助理看见我表情有些尴尬。
似乎想要拦住我,但是还没来得及,我就已经看见了里面的场景。
“辰辰别闹了,我怎么会爱他呢,你看看他现在,又老又丑。一会儿去看看我给你买的别墅。”
许时怀里抱着的是他的高中同学白辰。
两个人都是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
我冷笑一声,将手里的饭盒递给了想要拦住我的助理。
“给你了。进口巴沙鱼,挺贵的,别浪费。”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夏日的阳光,晃得我眼睛生疼。
其实我早该想到了。
毕竟许时有将近两年没碰过我了。
他对我的嫌弃,几乎都摆在脸上。
我是怎么能认为,那些不过都是两口子过日子应该经历的磨难呢?
我像是一只丧家犬,耷拉着脑袋回到了我和许时的家中。
而许时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回来了。
所以今天我才特意带了他最喜欢的饭菜去找他。
可惜了,我去得可真不是时候。
我环顾了一周,这个房子是许时公司刚起步的时候买的。
后来他从一个小工作室干成了海市新贵旭晨集团,我们也没换过房子。
结果给白月光买别墅,眼睛倒是不眨一下。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确实不再年轻了,眼角有了些岁月的痕迹。
原来引以为傲的身材,也被这几年的柴米油盐磨没了。
再想起白辰那张年轻靓丽的脸庞。
也难怪许时会移情别恋了。
也不算移情,毕竟人家连集团名字都叫旭晨,许和辰。
我冷笑一声开始收拾东西。
我在这个家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都是一些我不太喜欢的衣服。
简单打了个包之后,我坐在沙发上等人。
我知道许时一定会回来。
毕竟我这个麻烦他还是亲自解决比较好。
果然,晚上许时准时踏进了房门。
他进门的时候,完全没有心虚的表情。
甚至还皱了皱那好看的眉毛。
“你坐在那干嘛?怎么不做饭?”
看吧,回来就要吃的,把我当成保姆了。
我嗤笑了一声。
“许时,别装了,咱俩分了吧。”
许时听见我的话,正在解衬衫扣的修长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然后就说若无其事地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甚至还想伸手搂我一下。
我躲开了他的手,身体本能地有些抗拒。
“怎么了?这是跟我闹脾气呢?咱俩这么多年,说分就分你也太狠心了吧。”
许时根本没把我的话当真。
直到他看见我脚下的行李,脸色终于有些难看了。
“你这是做什么顾宇欢?”
“许时,我是突然比你大十二岁的吗?”
说完我便拎起行李,准备出门。
“顾宇欢!离开我你还有地方去吗!”
2.
我以为我已经包裹好了自己。
但其实听见许时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还是痛了一下。
我冷笑着回头看他。
这个我护了十六年,爱了十六年的男人。
“许时,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另外,你欠我的债记得清一下,我卡号没变。”
说完我便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我窒息的房子。
大话说得轻松,其实我确实没地方去。
当年为了帮助许时创立公司,我卖了自己的公寓和爷爷留给我的祖宅。
现在突然从许时那里搬出来,我只能先找个宾馆住下来。
我和许时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我没什么好后悔的。
十六年前我可以说是在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许时。
那时候我才二十出头,刚从爷爷那里出师,接了几个私活在业内小有名气。
手里有些闲钱,经常去酒吧闲逛。
一天夜晚,我在酒吧后巷里救下了被人围着讨债的许时。
少年穿着破烂的衣服,眼神却倔强地像个狼崽子。
我一时心软把他带回了家。
他从小没妈,爸爸是个赌棍,前几天被人追债从桥上掉下去摔死了。
追债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许时的身上。
我当时大概是鬼迷了心窍,想拯救世界。
替他找人打发了那些债主。
又将他带到我家,替他转了学。
一手将他养大。
哪知道,真就养了个狼崽子。
我躺在宾馆的床上,回想着从前的那些事,只觉得许时确实是个白眼狼。
他高中的时候,个头猛窜,比我还要高。
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把他真正当作一个男人看待的。
但是我没想对他下手,毕竟我不想让这种养大的情分变了质。
许时高三毕业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喜欢了自己的同桌白辰。
我想着孩子总要长大的,却不知道许时表白失败了。
那天,他要我陪他喝酒。
我毫无防备。
直到他像是一头疯狂的小兽,通红着眼睛,将我摁在了床上。
我终究还是心软了。
越了界的情分,变了质的关系。
我们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他只把我当成他的床伴。
或者说他害怕再次被抛弃。
直到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我又哭又笑,然后用易拉罐的拉环做了一枚戒指给我。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等我毕业了,换我养你!”
少年的眼神太炙热。
烫得我胸口发疼。
如今看来,他连给我的表白,都只能用廉价的易拉罐。
想到这里,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强迫自己从回忆中醒过来。
以后的路,终归还是要走的,我顾宇欢可不能轻易被打倒。
于是我拨通了那个几年都没有打过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个死小子!终于决定重出江湖了吗!”
3.
彦秋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洪亮。
我眼眶有些酸胀。
“秋哥,我需要工作。”
彦秋是爷爷的徒弟,爷爷说他天分没我好,所以让他走了收藏的路。
从前我的私活,都是彦秋帮我联系的。
跟彦秋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我在略显简陋的宾馆里睡下了。
梦里都是从前的事情。
当年在垃圾桶里跟野狗抢食的少年。
被我养得长亭玉立。
回头却狠狠扎了我一刀。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许时对我更多的是依赖。
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连基本做人的品格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就退了房,拎着我的小行李跟彦秋见了面。
平白惹来彦秋一顿嘲笑。
“怎么?被你的小宝贝扫地出门了?”
我知道彦秋心里对我有怨气。
当年我们合力在修复圈打出一片天地。
结果我为了支持许时,自私地选择退圈。
从此之后彦秋只能守着他的那个小古玩店混日子。
我们差不多十年没联系了。
彦秋的手机号一直没换,就是一直在等我联系他。
“对不起,是我错了,秋哥,我想重新开始,你有办法吧?”
“当年你执意退圈,很多东西都只有你能修复,你对不起的又何止是我。”
彦秋的话,让我有些愧疚。
爷爷是文物修复的高手,一身手艺传给了我。
我却轻易就放弃了。
彦秋到底还是对我狠不下心,
几乎是骂骂咧咧地把我领回了他的古董店。
“当初就说小男友不靠谱,你说你是不是鬼迷了心窍。”
他嘴里还不忘嘲笑我。
我耸耸肩。
曾经的选择,我虽不后悔,却也难过。
毕竟那是我真真实实付出感情的十六年。
我从22岁的大好年华,熬成了38岁的中年。
“秦家有一幅富山居图要修复,明天带你去见秦子越。”
彦秋将我安顿好,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完全没有要安慰我的意思。
大概真的是年龄大了,这一天下来,我感觉异常疲惫。
于是我默默决定,一定要把撸铁重新捡起来。
彦秋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逼着我穿上西装。
很多年没这么正式地见过什么人,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彦秋跟秦子越约到了秦氏附近的会馆里。
我们到了之后,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秦子越带着助理推门而入。
高大的男人,剑眉星目,看起来一副不苟言笑,禁欲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有些眼熟。
于是我多看了几眼。
哪知道秦子越竟然冲我短暂地笑了一下。
“又见面了,前辈。”
4.
我被他一声前辈叫得有些疑惑。
“秦总您好,请问我们认识吗?”
男人听我这么问,竟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前辈,你这么说我有些伤心。我大一入学的时候,是你接的我。”
我恍然大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终于想起来他在说什么了。
“秦总好记性,不像我年龄大了。”
“前辈不过大我3岁,正值花样年华呢。”
被秦子越这么一说,我内心有些熨帖,自然地扯出一个笑容。
“既然大家都认识,秦总可以相信我们了吧”
彦秋适时地将话题拉回正轨。
秦子越闻言点了点头。
“是前辈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助理把画递了过来。
我打开画,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是富山居图的真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画面损毁严重。
我不由得有些惋惜。
“前辈,能修复吗?”
这对我来说虽然有些复杂,但不是难事。
“能修,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工作环境和一周时间。”
“我叫人安排,这期间需要任何材料,都可以跟我的助理说。”
说完秦子越递过来一张支票,数额可观。
“这是定金,前辈辛苦。”
我欣然收下,这笔钱除去彦秋的佣金,足够我买个小公寓了,秦氏确实大方。
我跟彦秋带着画回了他的古董店。
期间手机响个不停,我看了一眼,都是许时。
挂断拉黑一条龙之后。
彦秋冲我挑挑眉。
“这次看来确实伤你很深啊。”
我无视了彦秋的嘲讽,而是比较好奇秦子越。
“秦氏现在主要做什么?”
彦秋一脸恨铁不成钢。
“秦氏你都不知道,你真是跟社会脱节了。”
于是给我好一顿科普。
同时我也抓住了重要信息,秦氏最近有意进军珠宝界,而且秦老爷子是个古董迷。
我没记错的话,许时的公司,近期也要投资珠宝行业。
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幅图,认真查看了起来。
秦子越的助理很快就将我带到了秦氏集团的一间工作室内。
里面工具、材料一应俱全,有了硬件的加持。
我修复起画来,如鱼得水。
五天之后,将秦子越约到了工作室。
“前辈手艺果然精湛。”
秦子越看着被修好的画,眼神里全是赞叹。
“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兴趣跟我继续合作。”
秦子越继续向我抛出橄榄枝。
我挑眉看着他,不知道所谓的继续合作是什么意思。
“我们集团有意进军珠宝界,打算找几件珍品打出名声,但是我本人对这方面有些不太擅长。”
说到这里,秦子越低下头,露出了一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我这才发现,他虽然看着不苟言笑,性格其实还是很温和的。
“我可不便宜,秦总。”
我笑着逗他。秦子越知道我在开玩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任你开价。”
秦子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没必要再矫情了。
我顺便又把这个工作室要了下来,私活还是要接的。
三天之后,我接到了秦子越的电话,说在邻市有一个玉石交流会。
会后有一个拍卖环节,会有一些原料拍卖,他打算让我陪他一同前往。
鉴玉是爷爷教我的基本功,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我跟着秦子越来到了邻市。
“顾宇欢!你怎么在这里!”
5.
许时竟然也来这里了。
身边跟着白辰。
白辰看见我的时候,一副防备的表情。
我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们两个。
许时竟然失态地扯住了我的胳膊。
还没等我说话,秦子越一把扯下了他的手。
“许总,你对我的顾问有什么意见吗?”
秦子越声音发冷,眼神犀利。
许时怔了一下,随后惊讶地,带着一些质问地看着我。
“你去了秦氏?”
我没有反驳秦子越的话,也不想回答许时的问题。
“许总,你的男伴似乎身体不太好。”
秦子越继续提醒。
许时这才发现他身后被他冷落了半天的白辰。
而白辰脸色煞白地捂着胸口,眼圈微红。
许时凑在他身边轻声低语。
我看得恶心,想必秦子越也不想多看了,拉着我进了会场。
这是一场主办人精心准备的玉石交流会。
场内在原石拍卖之前准备了一些上品玉石,喜欢的可以直接购买。
我帮着秦子越挑了几块还说得过去的。
拍卖会眼看就要开始了。
非常不巧的,我们竟然跟许时相邻。
许时似乎很信任白辰,在白辰的建议下拍下了几块料。
但是在我看来,那些都是废料。
我本来不想搭理许时。
他却非要在我眼前蹦跶,当我觉得一块原料不错,想让秦子越拍下的时候,许时竟然在白辰的教唆下不断抬价。
我眯了眯眼,看来不给点教训是不行了。
许时到底能拿出多少资金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跟秦子越简单低语了几句之后,由我举牌。
白辰似乎跟我杠上了。
只要我举牌子的,他一定会跟。
我每次都算好了临界值,最后让给他。
就这样,白辰在我的刺激下,高价拍下了十几块料。
许时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场内其他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终于在白辰又一次从我手中“抢”走一块料之后,许时抢过了他的牌子。
我扯了扯嘴角,跟秦子越相视一笑。
之后的拍卖进行得很顺利,我帮秦子越低价拿到了几块料。
这种玉石交流会最有噱头的环节不是拍原料。
而是切料。
拍卖结束后,所有拍下的原料都被贴上主人的标签,运往工作间,全程直播切料的过程。
我作为秦子越的顾问,我跟切料的师傅交流了几句,又在拍下的几块料上画了几道红线后回到了秦子越的身边。
许时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怒意,而白辰则满是不屑。
我内心冷笑,希望他们能保持到切石结束。
“3号料,废。”
“7号料,废。”
“10号料,废。”
“11号料,花青种。”
“14号料,废。”
“15号料,白底青种。”
随着切料直播越来越焦灼,许时的额头已经有冷汗流下来,白辰的脸色更是惨白无比。
最后许时高价拍下的那些料,就出了一块不太大的冰种,血赔。
后面的几块料都是秦子越拍下的。
切料之前白辰冲到我面前。
“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你拍的那些也都是废料!我看这个交流会上根本没什么好料!”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场内响起了掷地有声的。
“第25号料,老坑玻璃种,直径15公分!”
6.
白辰的脸色可谓是青白交加。
不得不说看得我心里挺爽的。
而他刚才的这一出戏,也被主办方发现了。
他们很有礼貌地将许时和白辰清了出去。
许时阴沉着一张脸,临走之前死死地看了我一眼。
我耸耸肩,无视了。
之后开的几块料都是秦子越的。
其中又出了一块老坑冰种,和三块玻璃种。
剩下的几块出的都是普通的冰种。
这些料足够打造出极品的首饰了,可谓是血赚。
秦子越地高兴地抱了我一下。
我更希望能把他能把我的佣金提一提。
不过有一说一,秦子越已经很大方了,这次我的提成已经给到了七位数。
不能总是赖在彦秋的店里,于是张罗着开始看房子。
我没想到秦子越竟然听说了这件事。
“我这个房子是当年上大学时买的,现在闲着也是浪费资源,不如原价卖给你。”
男人的气质很有欺骗性,我差点就被他骗了。
“这个地段,这个格局,秦总你这是在扶贫吧。”
我笑着跟他开玩笑,其实心中也知道他有几分意思。
秦子越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跟我谈判。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堂堂秦总,竟然在想怎么谈判能把房子便宜卖给我。
秦子越扯了扯领带。
“前辈,就当是谢谢你帮我修好了那幅画,那是我父母的定情信物。”
“你已经付钱了秦总,银货两讫,况且我的工作室多受你照拂。”
秦子越看我如此坚决,重重地叹了口气。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好吧,那我市场价卖你总可以了吧!”
我确实很喜欢秦子越这套房子的格局,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
于是接受了他的提议,以绝对公平的市场价买下了房子。
里面的家具秦子越都送给我了,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不过我如果再推拒,估计秦总要生气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彦秋帮我搬了家。
秦子越还叫人送来了一盆招财树,说是乔迁新家的礼物。
彦秋啧啧称奇地看着我。
“这秦总对你,过于殷勤。”
我耸耸肩,并未接话,相识十六年,一手养大的孩子都可以背叛我,我对感情早已不抱期待。
彦秋又给我接了几个修复古董的活,修好了那幅富山居图之后,在业内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了。
同时我也听说了,许时自从上次拍下了一些废料之后,他进军珠宝界的想法算是被扼杀了。
不光如此,他们集团一些其他的项目也都进行得不太顺利。
我对此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追到了我的新家。
“顾宇欢,你为什么住在秦子越家!”
我看着脸色难看,扯着我的男人。
面无表情地推开他。
“许时,我住哪儿跟你没关系,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