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春,搅动沙尘

文化学者黎荔 2024-02-19 01:05:22

作者:黎荔

近年来,随着植树造林、治沙固沙,沙尘暴天气已经大大减少了。

不过,每年春天,总还有一两场或大或小的沙尘暴,这似乎已经成为春天的标配。当沙尘暴席卷北方,意味着又一个漫长的冬天过去了。

可不,今天一大早就感觉不对,隔窗已看到天色暗黄,推开一点儿窗缝,风就嗖嗖地往里钻,带着刺鼻的粉尘味。风声是呜呜的,偶尔带一两声尖叫。眼前一片黄霾,尘埃侵占的天宇,灰黄的混沌中,旋着一个忽强忽弱的亮点,那不是挣扎中的太阳吗?下土了,今天恋人们说的情话,应该都是土味儿情话吧?窗外的风张牙舞爪声势极大,裹挟着漫天的沙尘,席卷过城市高低起伏的楼群,罩住蜿蜒的远山,一路浩浩荡荡地往城里头疯灌,一整天都不带停歇。真是尘霾蔽日,触目皆黄,整个西安城跟放久了的老照片似的,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灰蒙蒙的城墙,街上走的都是灰蒙蒙的行人和车流,搞得人心里也是灰蒙蒙的。

沙尘呼呼吹过,遮天蔽日。不过,感觉与我过去领略过的沙尘暴,从级别和规模来说要小多了。记得以前在北京生活,那座四季分明的城市,给你春的暴烈,沙尘暴与柳絮同时奔跑在城市空气中;给你夏的适意,看一眼老槐树下穿破洞背心乘凉的大爷,已经足够拥有整个夏天;再给你秋的沉醉,那是北京最美好的季节,故宫红砖绿瓦旁是层林尽染的银杏,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黄得那么耀眼;直到冬天悄声无息降临,大雪纷飞,从屋外如刀子刮脸的寒风窜进屋内热烘烘的暖气。这就是北京生活的四季轮回。北京每年都刮沙尘暴,多是在春天。常常一连好几天,赤黄狂风,起自西北,飞砂扬砾,昏尘蔽天,风势八面俱至,终夜不止,如鬼哭狼嚎。沙尘一来,北京就进入了火星,满目黄沙洪荒世界,沙石狂舞在苍穹,天地之间混沌一片,早晨出门的时候以为自己才着陆火星,刚下飞船。

今天西安的沙尘暴,虽然不是大魔王级别的,但是也足够你脑海里的那句唐诗,立刻从“黄河远上白云间”改成了“黄沙直上白云间”——眼前这猛烈地摇撼着北方许多地区门窗的沙尘暴,大概在一千多年前也同样敲打过王之涣的安西玉门关吧?

无数无知无觉的散沙,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直冲云宵,铺天盖地,将平庸的和风晴日一扫而光,昏了天,黑了地,改了天,换了地,在完成了这搅动天地的壮举后,那些沙尘们,不知最终落向了哪里?颗粒稍大的沙粒,只能在地表作跳跃式运动,在地面滚动应该不会去得太远。而那些颗粒细小的沙尘飞入大气之中,它们借助于气流,应该移动到了数十公里、数百公里、数千公里、数万公里以外了。想来,高适《别董大二首》诗句中的“千里黄云白日曛”,“千里”二字尽管可能是诗人浪漫主义的夸张,但也暗示唐代这次沙尘暴的规模之大,尘沙无国界可以跨越千万里之遥。

刮在千年之前、遥远过去和当下眼前的沙尘暴,飞沙走石、呼啸过境中,搅动的是同样的混沌天象。风如壮士跨下的烈马,甩开冬天的缰绳,呼啸着从极北之地浩浩荡荡而来。北方的春天来了,每一年的到来都惊天动地。北国之春,以排山倒海、尘沙漫天之势掠过无边大地,让大地上的每一样事物撕心裂肺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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