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周建明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周建明,是浙江李家湾人。说起我的故事,还得从1979年那个闷热的夏天说起。那时我19岁,年轻气盛,是村里小有名气的机械能手。
在我们李家湾,只要哪家的水管坏了、自行车出了毛病,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倒不是我有多厉害,只是从小就爱鼓捣这些东西,慢慢就练出了一手好本事。我爹常说:“咱家建明,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命。”
那年夏天特别热,连续一个多月滴雨不下。我记得特别清楚,是七月二十三,村里的柳婉莹嫂子家的水井出了问题。
说起柳婉莹嫂子,村里人都觉得她命苦。24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个寡妇了。她原本是城里人,因为看上了我们村的周明亮,才嫁到了李家湾。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婚后没多久,周明亮就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婆婆受不住打击,没过多久也走了。就这样,柳婉莹嫂子一个人,在我们村住下来了。
那天早上,我正在院子里修理邻居家的抽水机,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喊:“建明,建明在家吗?”
我抬头一看,是柳婉莹嫂子。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碎花布衫,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脸上带着些许汗珠。虽然已经守寡两年,但她保养得很好,皮肤白皙,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温柔。
“嫂子,有什么事吗?”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
“建明啊,家里水井不知道怎么了,打不上水来。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看看?”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歉意。
“行啊,我这就去。”我应声答应,转身进屋拿工具。
柳婉莹嫂子家离我家不远,也就几分钟的路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能闻到田里稻子的清香。天气实在太热了,我的背心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了。
到了柳婉莹嫂子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小鸡在地上觅食。她家的水井在后院,是一口老式的石砌井,已经有些年头了。
我蹲在井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是井绳断了,水桶掉在井底。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倒不难修。只是天气太热,要下井取桶需要点力气。
“嫂子,井绳断了,水桶掉下去了。我得下去取一下。”我解释道。
“那多危险啊!”柳婉莹嫂子有些担心地说,“要不要我去叫个人来帮忙?”
“不用,不用。我干这活儿熟着呢。”我笑着摆摆手。
我把衣服脱到只剩背心,拿了新绳子,慢慢地往井里爬。井里很凉快,但也很潮湿。我小心翼翼地往下爬,生怕一个不小心滑下去。
就在我快要够到水桶的时候,忽然听见上面柳婉莹嫂子惊慌的声音:“小心点啊!”
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她担忧的眼神。阳光从她身后照下来,给她整个人镶上了一圈金边,特别好看。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费了些功夫,总算把水桶弄上来了。我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柳婉莹嫂子赶紧递过来一条毛巾,说:“建明,擦擦汗吧。”
我接过毛巾,却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这应该是嫂子平时用的毛巾吧,我心里想着,莫名有些紧张。
“来,喝口水。”柳婉莹嫂子又端来一碗凉白开。
水是用井里刚打上来的,特别甜。我一口气喝完,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嫂子,我帮你把新井绳安上,应该就没事了。”我说着,又开始忙活起来。
柳婉莹嫂子就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递个工具给我。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让我有些不自在。说来也怪,以前修东西的时候,不管谁在旁边看,我都不会觉得紧张。可是今天,我的手总是不听使唤,还把扳手掉了好几次。
“建明,你手怎么抖啊?是不是太累了?”柳婉莹嫂子关切地问。
“没,没事。可能是天太热了。”我擦了擦汗,含糊地回答。
终于把井绳安装好,我又试着打了几桶水,确认没有问题了。柳婉莹嫂子要给我钱,被我连连推辞:“嫂子,这点小事,不用钱。”
“那哪行啊,你忙活了大半天。”她坚持道。
“真的不用。”我摆摆手,“村里人互相帮忙,这是应该的。”
柳婉莹嫂子见我不收钱,就说:“那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做个面条。”
还没等我推辞,她就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袅袅升起的炊烟,突然觉得特别温馨。柳婉莹嫂子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让我想起了我娘。我娘常说,会烧饭的女人,都是有烟火气的。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就端上来了。面条上码着青菜,还打了个荷包蛋,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趁热吃。”柳婉莹嫂子笑着说。
我低头吃面,不敢抬头看她。这面条真的很好吃,软硬适中,汤也很鲜美。我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邻居王婶给我做的面条就是这个味道。
“好吃吗?”柳婉莹嫂子问。
“好吃,特别好吃。”我由衷地说。
“那就好。”她笑了笑,“以后要是井上再出问题,你还要来帮我修啊。”
我点点头:“嫂子尽管叫我。”
吃完面,我就告辞了。临走时,柳婉莹嫂子送我到院门口,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匆匆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里特别乱。柳婉莹嫂子是个寡妇,我却对她有了异样的感觉,这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应该。我爹常说,要敬重寡妇,可不能起歪心思。可是,那碗面的温度,似乎一直暖到了我的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我经常能在村里遇到柳婉莹嫂子。每次遇到,她都会笑着跟我打招呼。我总是匆匆应几声,就走开了。我怕村里人说闲话,更怕自己控制不住内心那份悸动。
但是,老天爷似乎总爱跟人开玩笑。才过了半个月,柳婉莹嫂子家的水井又出问题了。这一次是辘轳坏了,得换新的。
我去的时候,天还没亮。我怕村里人看见,说些闲话。谁知道我刚走到她家院子,就看见她已经在井边等着了。
“嫂子,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我有些诧异。
“我知道你会来得早。”她笑了笑,“我给你熬了碗粥。”
我的心又漏跳了一拍。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那碗粥的香味,实在是太勾人了。
修水井的过程中,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才知道,柳婉莹嫂子是城里师范学校毕业的,原本可以当老师的。只是因为和周明亮的一面之缘,她就放弃了那份工作,嫁到了农村。
“你后悔吗?”我忍不住问。
她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后悔。爱一个人,就是愿意为他放弃一切。”
听到这话,我的心里突然很难受。我知道,她现在说的还是周明亮。
修完水井,我婉拒了她要留我吃早饭的好意,匆匆离开了。那天之后,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去她家。我怕自己控制不住那份感情,更怕伤害了她。
但是,命运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8月的一天,我去镇上买零件,在路上又碰到了柳婉莹嫂子。她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蔬菜。
“建明,你这是去哪儿啊?”她问。
“去镇上买点东西。”我回答。
“我也去镇上,一起走吧。”她说。
我想推辞,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这样,我们一起走在去镇上的小路上。路两边是成熟的稻田,金灿灿的,偶尔有蝴蝶飞过。
走着走着,忽然下起了雨。没带伞的我们,只好躲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雨越下越大,水珠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柳婉莹嫂子站在我旁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都出汗了。
“建明,”她突然开口,“你为什么最近都不来我家了?”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不是村里有人说什么了?”她又问。
“没有。”我赶紧摇头,“就是最近比较忙。”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泪光:“你知道吗,这两年多,要不是有你时不时来帮忙,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知道她这两年过得不容易,寡妇的日子,在农村是很艰难的。
“嫂子,你别这么说。”我低声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建明,”她突然说,“等你到了30岁,要是还没娶到媳妇,就来找我吧。”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脸红了,继续说:“我知道这话不该我说。可是我想告诉你,你是个好人,值得更好的生活。如果到时候你觉得合适,我愿意。。。”
她的话没说完,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那天之后,我就离开了李家湾,去了外地打工。我不敢留在村里,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临走那天,我特意绕道去看了看柳婉莹嫂子家的水井,确认它完好无损。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十年。这些年,我在外面也算闯出了一番名堂,学会了很多新技术。但是感情这方面,却一直空白。不是没人给我介绍对象,只是我总觉得,没有人能比得上那个夏天井边的身影。
终于到了我30岁生日这天,我回到了李家湾。村子变了很多,但是那口老水井还在。只是,柳婉莹嫂子早已经搬走了。
邻居告诉我,她离开前留下了一封信,是给我的。我颤抖着手拆开信封,看到了让我震惊的真相:原来,她是周明亮的未婚妻,因为一场车祸,还没来得及完婚,周明亮就走了。
看完信,我呆坐在井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原来,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月光下的老井依旧幽深,却再也打不出那个夏天的甜水了。
现在,我站在村口的十字路口,望着通向县城的方向。邻居说,柳婉莹嫂子去了县城,开了一家小店。我的手里握着那封发黄的信,不知道是该往前走,还是就此转身。
夜色渐渐深了,月亮躲进了云层。我想起了那年夏天,她在井边说的那句话:“等你30岁娶不到媳妇,就来找我吧。”
这些年,我一直记得她做的那碗面的味道,记得她递毛巾时指尖的温度,记得躲雨时她身上的皂角香。可是,我却从来不知道,她和我哥之间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在村口坐到了天亮。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去县城找她,问问她,这十年,她过得好不好。
县城比十年前大了许多,我找了整整三天,才打听到她开的小店在南门口。那是一家小小的早点铺子,门面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我站在店门口,闻到了熟悉的面汤香。透过玻璃窗,我看见她正在里面忙碌。十年过去,她的头发已经有了些许白丝,但是那个背影,还是那么让人心安。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进去时,门突然开了。她端着一盆水出来,看见我的那一刻,水盆“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建明?”她愣住了,“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十年的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温柔。
“嫂子。。。”我张了张嘴,却叫不出这声“嫂子”。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进了店里,又端出一碗面来。还是那个味道,还是那份温度。
“尝尝看,”她轻声说,“还是原来的味道吗?”
我的眼睛突然模糊了。这么多年,原来她还记得。
“嫂子,那封信。。。”我哽咽着说。
“傻孩子,”她擦了擦眼角,“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是你哥的未婚妻?”
我愣住了:“不是吗?”
她笑了,那笑容里有一丝狡黠:“你忘了吗?我是城里师范毕业的,是见过你哥一面后,自己要嫁过来的。那封信,我是怕你一直放不下这段情,才。。。”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十年的等待,我们都在为对方傻傻地坚守。
“对不起,”我说,“让你等了这么久。”
“傻瓜,”她的眼里噙着泪花,“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阳光洒在街道上,照在她的侧脸上。恍惚间,我又看到了那个夏天,她在井边的模样。
“要不要。。。”我鼓起勇气,“要不要跟我回李家湾?那口老井,还在等着你。”
她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我们回家。”
就这样,我们重新回到了李家湾。村里人见了我们,也都笑着点头。或许在他们眼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那口老井,我们重新修葺了一番。每天清晨,我们都会一起打水、浇菜。我总说,这井里的水,还是和那年夏天一样甜。
她总是笑着说:“傻瓜,是你的心甜。”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村里人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连打水的动作都那么和谐。只有我知道,这份和谐,是用整整十年的时光换来的。
有时候想想,人生就是这样奇妙。有些缘分,不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证明,我们到底有多珍惜。
就像那年夏天的承诺,就像那口老井的等待,就像这份历经岁月沉淀的感情。
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小家。每天清晨,我都要去井边打一桶水。虽然村里早就通了自来水,但是我们还是喜欢用井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时时记得,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柳婉莹常说:“建明,你知道吗?那年让你修水井,其实是我特意找的借口。”
我总是笑着说:“我知道,要不然,一个水井怎么会坏那么多次?”
她会羞红了脸,轻轻打我一下。然后我们相视而笑,笑这些年的痴傻,笑这些年的等待,也笑这份来之不易的团圆。
如今,我们的小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她最爱栽种的,是一架蔷薇,开得热烈。每到花开时节,我就会想起那个夏天,想起她在井边的身影,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
原来,有些等待,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因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