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最爱我的那年,我跟他提了分手。
大雨滂沱,他紧紧拽着我,眼眶通红。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语气冷漠:「别傻了,玩玩而已。」
十年后重逢,
他仍是高高在上的时家少爷,
而我从阮家千金沦落为供他们取乐的舞女。
他阴郁着脸,冷冷地抓着我:「缺钱你告诉我啊,我不介意再跟你玩玩。」
「还是说,你现在玩不起了,嗯?姐姐?」
我看着他,笑了。
「好啊,要玩就玩个大的。」
1.
顶奢酒店的包厢内,为VIP顾客安排的古典舞表演即将开始。
我穿了一身敦煌风的纱衣,薄纱遮面。
如同有钱人的一道开胃菜。
主宾位上的男子清贵英俊,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金属打火机。
我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与时越重逢。
「啧啧,这小腰扭得真不错。」
随着一声嗤笑,男人们的目光苍蝇般赤裸裸地盯在我身上。
时越终于抬起眸子,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脸上的面纱随着平转的动作飘了起来,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他的手机适时响起。
接起电话,时越的发小周礼调侃了一句:「阮梨这么点功夫就来查岗啊?」
「时少好事将近?」有人起哄。
「听说是阮家大小姐,跟时少还是青梅竹马呢。」
时越没有否认。
哦,他要结婚了啊。门当户对挺好。
但和他青梅竹马的人明明是我啊。
我有瞬间的恍惚,动作慢了半拍。
一曲终了,稀稀拉拉的几声喝彩后,我点头致谢,转身离开。
「吧嗒。」
打火机开合的脆响被无限放大。
我的心脏莫名一颤。
而后,时越泠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把你的面纱摘下来。」
2.
脑袋一片空白。
我呆愣在原地不敢回头。
短短几秒钟,时间仿佛静止了。
走在前面的琴师回头冲我使了个眼色:
「小许,怎么还不走?其他客人正等着呢。」
时越阴郁的脸色出现片刻的松动。
我松了口气,快步冲出了包厢。
关门时,周礼提了一嘴:「还别说,这妞乍一看跟阮唯有几分神似。」
「提她干嘛?不嫌晦气。」时越冷嗤了一声。
我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提一下都嫌晦气的存在。
3.
结束工作将近半夜。
等电梯时,被一群人拦了去路。
为首的男子满脸横肉:「呦,这不是刚刚跳舞那漂亮小妞么?」
「跟了我怎么样,开个价?」
「让开。」我冷声道。
那人一把将烟扔在地上:「臭婊子,不就是出来卖的,还给你脸了!」
我握紧了包里的防狼喷雾,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哪来的狗,叫得这么欢?」
「你他妈——」男人刚想发作,便被旁人拉住了。
「是时家少爷……」有人轻声说。
男人瞬间哑火,一群人纷纷作鸟兽散。
我背对着他,咬咬牙,想溜之大吉。
「没人教过你怎么表达感谢么——」
男人语气散漫。
「阮唯。」
我的脚步生生滞在原地。
「阿越怎么上个洗手间就没影了?」周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时越眉心微蹙,不容分说将我拉进一旁的安全通道。
楼道里,光线不甚明亮。
时越低头看我,曜黑的眸子里掩着看不透的情绪。
「放开。」
我挣扎了一下。
他拽着我的手却愈发用力,掌心的温度烙铁般烫着我的皮肤。
眼神也渐渐变得凌厉。
「阮家花钱培养你,是为了让你做这种营生?」
我苦笑了一声:「我什么营生?我靠本事赚钱,怎么就污了你时少的眼了?」
「还有我姓许,不姓阮。」
「你很缺钱?」
时越忽然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缺钱你告诉我啊,我不介意再跟你玩玩。」
我的心一阵抽痛。
没错,我们不是久别重逢的恋人,而是心怀恨意的怨偶。
我打掉他的手。
「羞辱我有意思吗?」
「有。」
他低下头,呼出的气轻扫过我的耳尖:
「还是说,你现在玩不起了,嗯?姐姐?」
恋爱时,我仗着比他大几个月,总是胁迫他叫我姐姐。
但他说什么都不答应。
我抬眼,佯装轻蔑地看着他:
「怎么,时少对我余情未了?」
时越像是被踩住了痛点,恼羞成怒地看着我:
「阮唯,你怎么敢想的?!」
「你是个什么货色心里没数?」
4.
16岁之前,我是阮家大小姐,和时越青梅竹马。
小时候时越因为被绑架受了刺激,性格孤僻冷漠。
而我无法无天,恃宠而骄,天天缠着他。
大概是被烦得没办法,他答应和我在一起。
但没过几个月,阮家发现我是在医院报错的假千金,便把我送回了乡下。
临走前,为了给真千金铺路,他们让我跟时越分手。
我想,分手就分手吧。
毕竟,时越也没那么喜欢我。
刚在一起时,我无意间听见他和周礼的对话。
周礼问他:「你怎么真被阮唯拿下了?她有什么好的,又凶悍又跋扈。」
时越语气冷淡地回他:「烦了而已。」
那时我也没特别伤心。
大概是仗着阮家千金的身份,自认为只有我才能跟他相配。
但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分手那天雨很大。
我提了分手,他不肯,紧紧拽着我的手。
高高在上的时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羞辱?
「为什么要分手?」他不依不饶。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一脸冷漠地笑着:「别傻了,我只是玩玩而已。」
那天的雨太大,我分不清脸上是笑出的眼泪还是雨水。
5.
早上,我上班迟到了。
医院找我谈话,说外婆情况不太好,要早点准备心脏手术。
主管打电话催我回去。
说今天新BOSS到位,开会看到缺人脸色都不好了。
到了公司,主管战战兢兢地带我去总裁办道歉。
我低着头,态度诚恳。
办公椅转过来,时越双手抱臂,冷淡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愣住了。
「张主管,你平时就是这么管人的?」
「无故迟到多久算旷工?」
他语气凛然。
主管支支吾吾地陪着笑。
「我早上跟人事口头请过假的。」
我小心解释道。
时越沉着脸,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他轻哂了一声:「你是在教我做事?」
主管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闭嘴。
我知道时越从小温润有礼,不是会无故为难小员工的人。
原因只有一个,他讨厌我。
讨厌我也正常。我自嘲地想,毕竟我是个令人扫兴的前女友。
他支走了主管,把我一个人留了下来。
临走前,主管抛给我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我不安地盯着鞋尖发呆。
「地上有钱吗?」
「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语气淡漠,但态度似乎平和了一些。
「刚刚。」
「我是说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我:?
看来阮家为了塑造良好形象,一直在圈子里谣传将假千金送出了国。
「我说我没出国你信么?」
不仅没出国,还被不闻不问地丢到了乡下。
当然在外人看来,我不该有什么怨言。
毕竟在我白享荣华富贵的16年里,真千金却在乡下替我受苦。
时越眉心微蹙,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下班后时越拦住了我:「吃个饭聊聊?」
「不了,还要打工。」
「又去跳舞?」
「是。」
他面色难看。
刚出公司大楼,就接到主管催我回去加班的电话。
「第一天就得罪大老板,你可得夹着尾巴做人。」
他絮絮叨叨地叮嘱我。
6.
阮梨来找时越那天,公司盛传她就是未来的总裁夫人。
我在茶水间瞥见了她。
记忆中的她瘦小羸弱,眼神怯怯的,跟现在大相径庭。
果然金钱才是最好的医美。
主管叫我给总裁办送咖啡。
这本是秘书的工作,但我也只能照做。
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没见到时越。
只有阮梨抬着下巴,不可一世地审视着我。
她在笑,但眼神就冷冷的。
「阮小姐,请用咖啡。」
我不卑不亢地将咖啡端给她。
她手下一滑,灼热的咖啡液都洒在我手背上。
「啊,不好意思。」
「我是该叫你阮唯——还是许唯?」
果然是冲我来的。不知阮家在时越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我擦了擦手:「阮小姐,我叫许唯。」
「算你还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我沉默不语,就像她说的,我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过去偷了我的人生,算你命好。」
「摆正自己的位置,离时越远一点,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我本来想着息事宁人,但一听她这话真真是被气笑了。
「第一,我从来都不欠你,请阮小姐好自为之。」
「第二,麻烦看好你的未婚夫别来烦我,我有男朋友。」
推门声戛然而止,我抬头,看见时越正冷着脸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略过我的脸,径直走向阮梨。
「咖啡怎么洒了?没烫到手吧?」
「没事的,阿越。」
阮梨一脸娇羞。
被咖啡烫过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
我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识趣地走了出去。
下班后,主管说时越点名让我送文件到他家里去。
他好奇地问:「小许,你和时总什么关系啊?他挺关心你的。」
「我说前男友你信么?」
主管想都没想嗤笑了一声:
「小姑娘真爱开玩笑哈哈。」
7.
我以为时越找我是为了替阮梨出气。
但他只是叫我把文件送到书房里。
他的家又大又空,冷冷的没什么人气。
一如他周身冰冷的气场。
「时总,文件放在这里,我先走了。」
「等等。」
他从书桌前抬眼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压迫感。
「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我往后退了一步:「本来就是玩玩而已,时总难道还想缠我一辈子?」
他起身,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
手指压在我被烫伤的手背上,痛得我忍不住颤抖。
他将我的手臂扯过去,露出一节手腕。
「既然玩玩而已,为什么还要留着前男友送的手链?」
我的心头一阵一阵剧烈地跳,脑袋嗡嗡作响。
这条海玉手链是时越送我的16岁生日礼物。
宝石是他亲手打磨的,背后还刻了我名字的缩写。
他目光灼灼,执拗地想通过手链确认我的心意。
我答不上来,只能咬唇不语,最后低低说了一声:
「痛。」
大概是我难得的服软动摇了他的心神。
他轻咳了两声,放开了我,面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斯文疏离。
「手背还疼么?刚刚我没注意,抱歉。」
原来白天他看到了,却还那般做戏。
我不懂他的意图,也懒得猜。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我不知道他的「算了」,指的是分手的原因还是手疼。
「听到你说有男朋友,我气疯了。」
「但我问了,同事都说你没男朋友。」
我:?
只得尽量解释:「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时越看着我,轻叹了口气。
「我和阮梨没有婚约,和阮家走得近也只是为了得到你的消息。」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好,我以为你只是单纯不想见我。」
「我们可不可以——」
「时越,我饿了。」我打断他。
「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一如从前。
男人,真是种自我意识过剩的生物。
你什么都有时,他嫌你高傲嫌你烦人;等你什么都没有了,他又想来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大概,他们都爱惨了这种救世主的戏码。
我让时越送我回家,他自然是答应的。
到了我家楼下,我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
他有些惊讶,随即点头如捣蒜。
老式的筒子楼,照明灯坏了很久也没人来修。
我正摸索着开门时,防盗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室内的亮光瞬间涌进漆黑的楼道,我眯起眼看清站在门内的人。
「他是谁?」
时越冷若寒冰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定了定神笑道:「孟绍白,我男朋友。」
时越紧紧攥着防盗栏杆,手上青筋暴起,面色灰白。